王禺丹说,你才刚刚去他的公司走了一趟,为什么就下这样的结论?

胥晓彤举了两个例子,她说,作为一名公司老板,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人事管理。就算是职业经理人,要抓的,同样是人事管理。可是,博亿公司的人事管理是怎样的?她和博亿公司的员工接触了一下,博亿目前还只是一家刚创办的小公司,几乎还没有业务,可是,他们已经招进了十几名员工。听了这话,王禺丹颇有些吃惊,问道,真的吗?十几名?都是些什么人?胥晓彤说,如果是些人才,她倒还能理解,毕竟,人才对于公司的发展,具有决定性作用。可实际上,博亿公司招的那些员工,绝大多数是应届毕业生,还有些可能连大学文凭都没有,很可能是从农村进城的打工者。不是她歧视这类人看轻这类人,她本人也是从低层做起来的。问题是,这些人没有任何从业经验,招进这么一帮新手,能给公司带来什么?

王禺丹说,欧阳佟难道不清楚这些?胥晓彤说,她估计欧阳佟并不清楚。更为关键的,她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杨大元居心不良。王禺丹不理解了,只不过是招收一些员工,杨大元怎么能居心不良?胥晓彤说,你是没有见过那些员工,自然不清楚。我看过她们,她们全都是年轻女性,一个比一个漂亮。坦率地说,我看了她们第一眼,就觉得杨大元不是在招员工,而是在为自己选妃子。

王禺丹问,这会不会也是欧阳佟的主意?他毕竟是男人,而且没有结婚。

胥晓彤摆了摆头,说,我看不像,欧阳佟完全不认识这些人。

王禺丹问,你还看到些什么?

胥晓彤说,欧阳佟完全不管公司的财务,一切都放手让杨大元去搞,而杨大元在那里瞎胡闹。王禺丹问怎么瞎胡闹。胥晓彤说,就这么一个开业典礼,搞得可真是热闹隆重,连卫星直播车都请来了,请了江南省最红的节目主持人,还安排了一台非常精彩的文艺表演以及聘请了专业的礼仪小姐,中午在雍州最豪华的酒店包了四十多桌,不仅整个大厅坐满了,还有好几个包房。她估算了一下,她所在的那一桌,不算酒水,仅菜钱,恐怕就得两三千,加上酒,没有四千拿不下来。就算外面大厅便宜一点,大概也需要上千元一桌。中午一餐下来,大概花去不少于十万,再加上其他一些开支,整个开业典礼,恐怕要花三十万。

听了这番话,王禺丹一言未发。确实,欧阳佟现在是有钱了,而他的钱,实际上都是王禺丹给的。经营公司,赚取利润是一个方面,其实更重要的方面,却是节约成本。像他们这样大肆铺张,公司能够撑几个月?

有一句话,王禺丹没有说出来。她找人调查过欧阳佟的合伙人杨大元,并且早已经清楚,这间公司,欧阳佟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自己所给他的那些钱,如果能撑半年,大概就已经是不错的成绩了。

像欧阳佟这种异常骄傲的人,不给他一次沉重的打击,他是一定不肯服输也无法认清自己的。另一方面,不让欧阳佟在失败的旋涡中挣扎一番,她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否能够充当大任。

半年,她想,或许半年之后,自己得到的,又是另一种答案?

9

公示期没结束,欧阳佟在电视台无事可干,也不得不暂时表现低调点儿。局里那位领导早就提醒过他,这段时间,能不去台里最好不去,免得别人说你抓权。欧阳佟想,这样也好,趁着这个机会,去公司里看看吧。

开始,他准备谁都不告诉,先去公司,看看杨大元招的那些人怎么应对他这个客户。转而一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自己这样做,虽然可以试探一下那些新员工,却显得对杨大元不信任。何况,公司才开业,这些人都是刚招进来的,现在又能看出什么?看到财富中心大厦的那一刻,他掏出手机,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电话一通,立即有人接了,是一个女声,说,您好,这里是博亿文化传播公司,有什么事能帮到您?这声音很好听,而且很标准,欧阳佟一下子有了亲切感。他说,杨大元在吗?对方立即问,请问哪里找杨总?欧阳佟暗想,看来,这个杨大元,搞公司管理还真有一套,就这么几天,职员都已经训练有素了。他说,我是欧阳佟,你让杨大元接电话。对方犹豫了一下,显然在思考这个欧阳佟是什么人。接下来,听到她说,哦,是欧阳董事长,请您稍等。接下来,听到脚步声。不一会儿,杨大元的声音出现了。

欧阳佟打电话也没有特别的事,只是告诉杨大元,他已经到了公司楼下,将上去看看。他之所以打办公室电话而不打他的手机,也是想看一看,杨大元是不是已经到了办公室。

跨进公司那一刻,杨大元又让欧阳佟吃惊了一次。杨大元在公司门口等着他,领着他绕过前面的玄关,里面就是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杨大元迈着军人才有的步伐,在他的侧后面半步的地方,当他们出现在办公室时,杨大元突然喊道:立正。欧阳佟愣了一下,向前看去,办公室里十几个人,刷地站了起来。杨大元大声地说,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的董事长欧阳佟,向董事长问好。众人一齐叫道,董事长好。

欧阳佟还真不适应这样的局面,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挥了挥双手,说,都坐下吧。

欧阳佟并没有在大办公室停留,随后便走进了小办公室。小办公室里,一个模样很熟悉的女孩,早已经为迎接欧阳佟做好了准备。欧阳佟被这一系列的迎接仪式搞得有点发懵,一时没有想起这个女孩是谁,后来才想起,是文雨芳的朋友吴小姐,叫什么他已经忘了。这位吴小姐手里端着一杯茶,迎着欧阳佟,指着两张办公桌的一张,对他说,董事长,这是您的办公桌。欧阳佟走过去,坐下来,吴小姐立即将茶杯递给他,说,董事长,这是杨总为您准备的专用茶杯。

欧阳佟只好说,谢谢,行了,你出去吧。

之所以叫吴小姐出去,欧阳佟是想和杨大元好好谈一谈。今天,他第一次正式来公司,看到一些现象,心里有些不爽。他是一个看到什么不顺眼,就一定要说出来的人,不论对方是谁。话要出口的时候,他又觉得,杨大元是那种火药桶性格,一点就会炸。对于公司,他确实倾尽了心力,就说员工的训练,那可不是一般的手段能够完成的。何况自己同他的关系不一般,如果说得太直接,伤了兄弟和气。他极其难得地转了一个弯,对杨大元说,这么短时间,能有这个模样,不错,训练得挺好。什么时候,我把王禺丹叫来,让她感受一下,提提意见。其实,他哪里是想听王禺丹提意见,而是想让王禺丹看看,自己的公司,一开始就有这样半军事化的管理,让她增加对自己的信心。

听了这话,杨大元有点得意忘形了,说,别的我不敢吹牛,管理这件事,我是内行。当初在发行公司,几百人的队伍呢,我都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叫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叫他们立正,他们不敢稍息。

等他自吹自擂了一番,欧阳佟开始说了,不过,有两件事,我不喜欢。第一,公司才开始,你一下子招这么多人,你以为你是开学校?我数了一下,有十四个吧,每个人两千,一个月就是三万下去了。一年光人员工资,就三四十万,一家新公司,谁吃得消?

杨大元说,只是你看着多,其实并不多。欧阳佟有点恼火,说,十几个呢,还不多?难道要像你们发行公司一样,几千人才算多?杨大元说,你可能有点误会。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是的,这里有十几个人,其实,我招的人还不止这些,还有几个出去跑业务了,没有来。总共有二十三个。欧阳佟立即叫了起来,二十三个还不多?你打架吗?可打架也要男的呀,你看看这些人,全都是女的,一个比一个花枝招展。杨大元说,我要的就是她们花枝招展,她们如果不花枝招展,我还不要呢。他见欧阳佟又要说话,立即伸出一只手说,你听我说完。你别看这里有这么多人,其实,他们都是业务员,只拿底薪,而且都是试用。所有的业务员,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内,底薪四百元。你算算,就算我招三十个人,一个月,也才一万二。实际上,我并没有招三十个,仅仅十八个,一个月的工资是七千多一点。如果三个月内,她们拉不到业务,我立即炒人。话说回来,十几个人,只要她们有一两个人拉到了业务呢?工资就回来了。我已经想好了,这点开支,绝对是值的。以后,我会一直这样招人。我不怕人多,一年之内,如果有两三个业务员能够成为正式的,你想想,我们是赚了还是亏了?

欧阳佟一想,也是这个理。拉业务,自然要年轻漂亮的,一个赛一个妖艳,倒是拉业务的必杀技。就算常年留有二十个业务员,一年的开支,也不过十万元。这二十个人中,只要能够有几笔业务进来,就不止这个数。这个账,还是算得过来。他的脸色有点变了,问道,那另外五个人呢?

杨大元说,另外五个人,一个负责财务,一个专职文字编辑,两个美编。还有一个,接待兼秘书。

欧阳佟再一想,这几个职位,似乎也确实需要,便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说另一件事。他说,这件事,我就不说了,但刚才那个女孩不能要。杨大元说,为什么?她是舞蹈专业毕业,喝酒也很厉害,我们出去谈生意,正需要这样的人。接着,杨大元又小声地对他说,这个女孩,很放得开的,将来,如果需要特殊公关,肯定用得上。欧阳佟说,她和你什么关系,我心里清楚。我就是不想把公司搞得像家一样。不光是她不能要,还包括其他人。你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以后,不论公司做得有多大,我都不允许公司职员尤其高级职员和下级之间的这种事。杨大元还想坚持,说她真的很帮得上忙的,要不,你单独考察一下她?欧阳佟知道杨大元在暗示什么,挥了挥手,说,少来。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最好现在就叫她走。杨大元很清楚欧阳佟是什么人,见没有转寰余地,便说,好的,叫她做满一个月。欧阳佟说,什么一个月?开业才几天,趁早叫她走人。

杨大元还想坚持,欧阳佟有点烦了,说这件事我不和你说了,总之,下次我再来,还看到她的话,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现在说说,你招这么多人,都开展了一些什么业务?杨大元说,现在才只是刚开始,主要是进行岗前培训。欧阳佟说,你感觉这些人怎么样?杨大元说,拉广告嘛,一要看漂不漂亮,二要看放不放得开。有几个,我觉得还可以。

随便聊了几句,欧阳佟告辞离开。路上一直在想,得找一个什么由头,让王禺丹来看看。只要她对自己的公司有信心,往后,业务会源源而来吧。坐在车上,他给王禺丹打了一个电话。刚响了一声,对方就挂断了,不久回来一条短信:在日本公干,佟子有事吗?欧阳佟觉得,这事似乎只适合在电话里说,不适合用短信。王禺丹是个很讲究分寸的人,打电话和发短信,恰恰又是最需要拿捏好分寸的。如果你要说的事,对方可能一口回绝,那么,缓一点好,适合发短信。就算对方回绝了,你仍然可以通过短信不断地争取,说不定能够峰回路转。相反,如果是打电话,对方一口回绝,你仍然要坚持争取,那体现的就不是执著,而是死皮赖脸,连人格也丧失了。也有些时候,打电话比发短信好。打电话的时候,对方碍于面子,不好当面拒绝,但如果是发短信,对方故意拖一段时间,然后突然给你回复了,拒绝。不是对方一定要拒绝你,是你给了人家拒绝的机会。

眼前这件事,打电话好还是发短信好?欧阳佟想了想,无论打电话还是发短信,都不适合直截了当,需要有点策略。他因此给她发短信说,什么时候回?我去机场接你。果然,她回复两个字,好哇。这两个字很有意味,不明确说回来的时间,是想看看他是否有心,还是并不真的欢迎他去接?他接着又发过去一句话:顺便请你指导一下我的工作。很快,她的短信又回了,说,台长工作还是别的工作?欧阳佟立即意识到,这话有点暧昧。便说,当然是别的工作。她说,比如…他回复,公司工作。两人打哑谜,他相信,她一定想到他的回复是床上工作四个字,不料他却机智地回复公司工作,顿时微笑。这话看起来是无意,他却是认真的,将真正的目的隐藏于调侃之中,令对方失去防范。令他没料到的是,王禺丹回复说,好,你和晓彤具体联系。

欧阳佟又一次糊涂了。这是因为他暗示她指导床上工作,还是因为明示她指导公司工作?如果是因为床上工作的暗示,她为什么要他和胥晓彤联系?暗示他到时候将胥晓彤支开?这么说,她已经安排好了胥晓彤去接,不好临时改变?如果不是,那说明她想来看看自己的公司?她会对自己的公司感兴趣?不可能,从始至终,她对这件事看上去都是不冷不热的。那么,她为什么显得如此爽快?

欧阳佟没有立即给胥晓彤打电话,而是启动汽车,回到电视台后,翻出她的名片,才打通她的电话。她显然没有接到王禺丹的指令,对老板和欧阳佟的关系又不十分了解,所以回答很含糊,说老板回来的具体时间还没定,欧阳佟说他刚刚和老板通过消息,老板让他去机场接她。胥晓彤果然是个功夫了得的秘书,她并不说是也不说否,只说,好的,等老板定了航班,我再和您联系。

难道说,王禺丹既不想指导他的床上工作也不想指导他的公司工作,因此用这种办法将他绕进去了?事情到了这种程度,他既不好找王禺丹,也不好缠胥晓彤。如果刚和王禺丹短信交流时给胥晓彤打电话,他还可当成没有这件事,继续和王禺丹短信。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事情就僵了。

他还在考虑怎么挽回这件事,办法没想到,胥晓彤的电话主动打过来了。胥晓彤说,王总的飞机明天上午十点到达,九点整,我和您一起去机场,您起得来吗?王总说,您习惯上午睡觉。欧阳佟说,我的手机不关,明天你出发前给我打电话。

欧阳佟立即想到,这个电话,与王禺丹有关。胥晓彤作为秘书,自然是得到王禺丹明确指令后才有这一举动。胥晓彤明确说两人一起去接,那也就是说,王禺丹并不想指导他的床上工作。难道说,她真的是要去指导他的公司工作?欧阳佟开始觉得表面上王禺丹对他的公司不在意,其实是非常关注的。

胥晓彤没有要王禺丹的专车,而是让欧阳佟先去接她,然后一起去机场。航班准时到达,欧阳佟和胥晓彤等在行李房出口。坐上车,王禺丹问胥晓彤几点了,胥晓彤说10点32分。王禺丹转向欧阳佟,说,你怎么安排我?欧阳佟说,现在去吃饭,有点早了。不如先到我的公司转一圈,指导一下我们的工作,然后去吃饭?王禺丹说,没办法,吃人家的嘴软,没吃准备吃的时候,嘴更软。

欧阳佟知道王禺丹是同意了,立即给杨大元打电话。杨大元在外面谈林飞广告制作的有关事宜,接到这个电话后,立即往公司里赶。机场毕竟远一些,欧阳佟他们到时,杨大元早已经赶到了。三个人刚刚出现,杨大元一声令下,所有员工,全部起立,齐声叫王总好,董事长好。王禺丹显然愣了一下,在那里站了几秒钟。杨大元几步跨过来,主动和王禺丹握手,说了一大堆客气话,然后领着王禺丹参观。欧阳佟跟在王禺丹身边,一次又一次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她的脸上显得很平静,始终带着观音般慈眉善目的微笑。相反,倒是公司里的那些美女在交头接耳,欧阳佟能够感觉到,这些都是美女,平常对自己的外貌有足够的自信,可见到王禺丹时,她们突然意识到,只有像王禺丹这样,才真正称得上美女,要想追上王禺丹,自己未来的路太漫长太艰难太曲折也太不可知。

王禺丹看得很仔细,仔细得欧阳佟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她怀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她偶尔提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是看着欧阳佟提的,回答的却是杨大元。问题很平常,诸如有多少员工?男的多少女的多少?工资情况如何?哪些是业务员?平均年龄是多少?学历情况怎么样?欧阳佟原以为王禺丹会问一问管理或者林飞广告的准备情况,但是,她一句都没有问。倒是杨大元知道欧阳佟的意思,一再提到公司的管理,他说,他是军人出身,知道部队的那套管理方法,离开部队后,又在深圳开过公司,还在雍州都市报带过团队,在管理方面,他是非常内行的。可只要扯到这个话题,王禺丹便轻易转换了。欧阳佟因此觉得,王禺丹其实对公司并不感兴趣。那么,她今天的行动,到底说明什么?欧阳佟想不明白。

在公司走了一圈,欧阳佟见王禺丹似乎过场已经走完,便对她说,我让大元去订位子,你看中午在哪里比较好?他的意思是,中午四个人一起吃饭。既然公司的总经理是杨大元,未来免不了会和王禺丹打交道,让他们彼此熟悉不是一件坏事。可王禺丹说,你送我去喜来登吧,那里有个朋友等着我,已经定好了。

到了喜来登之后,欧阳佟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已经约好了,只有他们两人一起吃自助餐。难道说,她是想和他单独相处?还是不想和杨大元有过深的纠葛?像她这种身份的人,和人交往的时候,常常评估对方的企图心。如果仅仅只是不想和杨大元在一起,为什么不让胥晓彤一起过来?

吃饭时,王禺丹的话题很随意,差不多集中在她的这次日本之行,而且,全都是鸡零狗碎。这又一次让欧阳佟想到,她或许只是想单独和自己在一起,并没有别的用心。吃过饭,王禺丹主动说上三十八楼喝茶。欧阳佟一阵激动,如果说,上次是他用了点强,这次,该算是她主动靠近?这是否代表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彻底变化?

根本不需要王禺丹开口,服务员便给她上了普洱。欧阳佟很想对服务员说,你去吧,有事我叫你。可是,他不想说,一是怕误会了王禺丹的意思,二是想将这个机会留给她。如果她这样说,他就可以完全确定她心中所想,也就彻底奠定了他们的关系。可是,她并没有说,而是找了另一个话题,说,看起来,你对自己的公司很得意?

欧阳佟说,时间这么短。后面的话,他没有说。王禺丹说,你想我对你的公司说好话?欧阳佟说,我是真心希望你指导工作。一直在想,我这么个麻雀公司,哪值得你关注?你能去,我真的是意外惊喜。王禺丹说,你千万别惊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算一下命,你的公司,大概很快会陷入困境。欧阳佟猛地愣了一下,说,你凭什么判断?王禺丹说,我不是说了吗?我替你算命。欧阳佟说,不对,你肯定有判断。

对于她的这种判断,欧阳佟是不认同的。公司开张才不到半个月,进账已经四百多万。就算拍林飞的广告用去两百万甚至三百万,其他开支,也不至于将一两百万花得一分不剩。更乐观地说,欧阳佟觉得,就算整个公司一分钱业务拉不到,仅凭这笔钱,维持两年,应该没有问题。何况,这两年时间里,他本人总可以拉到一些业务。所以,对于王禺丹的断言,他有些不以为然。

王禺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对那个杨什么,到底了解多少?

欧阳佟再次愣了一下。这话和当初丁应平问的那句话,怎么如出一辙?丁应平并没有见过杨大元,王禺丹只不过和杨大元见了一面,难道他们对杨大元的了解,竟然会超过自己?当初,就因为他替杨大元说话,自己的副台长差点就飞了。现在,会不会因为自己和杨大元的关系,影响到和王禺丹的关系?欧阳佟也有这种看法,看一个人,你别看他本人,只要看一看他身边的人,看他和什么人交朋友。他说,你想说什么?

王禺丹并没有回答他,而只是认真地看了看他,过了片刻,才说,我没想到,你个子这么小巧,却是个勇士。欧阳佟说,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我承受得住。王禺丹说,我见过自杀的,但没见过像你这样自杀的。欧阳佟说,继续。王禺丹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信任那个杨大元,其实,你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或者你了解他,但并不清楚他有什么样的能力,不知道他怎么管理人员,不知道他怎么花钱,甚至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说呢?要说玩心眼,你绝对玩不过他。但是,他又不是那种玩大心眼的人,简单地说,这是一个穷于算计却又蝇营狗苟的人。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搞不懂你怎么会看中这样的人。

欧阳佟说,杨大元是我看着长大的。王禺丹并没有等他说完,便端起面前的茶说,算了,不说他了,好无趣,说说你吧。欧阳佟说,我有什么好说的?王禺丹说,怎样当你的副台长呀?欧阳佟说,公示期还没结束呢,都不知是不是副台长。王禺丹说,也就是说,你没有打算一下,到底怎样当这个副台长?欧阳佟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干吗要现在打算?王禺丹说,你这个人呀,真是没救了。我还以为你和我以前认识的德山人不同,看来还是一样的。德山人就是德山人。

欧阳佟往她那边移过去,伸手抱住了她,说,算了,不要管那些了。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王禺丹将他推开,说,少来少来。我开始有点讨厌你了。说着,走到L形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来。欧阳佟自然不肯放弃,又追了过去。岂知他刚刚坐下,王禺丹便起身走开,到另一端坐下。欧阳佟再一次起身想过来,她却指着他说,别动。再动我就走了。欧阳佟有点急了,说,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王禺丹说,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只因为你是德山人,而我恰恰不喜欢德山人。欧阳佟说,能告诉我,德山人怎么得罪你了?王禺丹说,德山人没得罪我,只不过德山人的性格,我不喜欢。欧阳佟说,德山人的性格怎么了?德山人很聪明呀。王禺丹说,我承认,德山人很聪明,可那是小聪明,没有大聪明。没有大聪明,就没有眼光,连个人都看不清楚,还自以为是。没有大聪明,就没有计划,没有系统,任性而为。像你这种人,自以为聪明过人,其实,一辈子成不了大事。

欧阳佟不甘心地说,这么说,你看死了我?王禺丹老实不客气地说,是的,我看死了你。你的发展,现在已经到顶了,能够当上副台长,真是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