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忽略的念头在经过深思之后，重新冒了出来。
苏大总裁艰涩地觉得——
会议室里那只厉鬼，大概、也许、可能……出自他家小棉袄之手。
否则，好端端的他影子里怎么会多出一只厉鬼？
多出一只鬼，小家伙还看不出来？
想起她抓了只厉鬼保护老三，
还有刚才那只厉鬼在他攻击她之后，明明异常愤怒，却没有伤害他……
两相结合。
答案不言而喻。
“……”
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一步，显然是个可怕的乌龙。
先不提他不知道厉鬼的存在。
谁能想到警方动作这么快，查到唐忆丰。
他又恰好在唐忆丰车上。
在不暴露小家伙存在的前提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答应到警局。
赵警官是个负责热心的好警察。
请来大师替他检查。
偏偏大师火眼金睛，瞬间发现厉鬼的存在。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来自小棉袄贴心的爱，造成现在的结果，只好他来补上。
苏时深缓缓吸了口冰凉的空气，面对落在身上的各异目光，他说：
“那只厉鬼似乎不会伤害我，刚刚她就没有攻击我，我进去和她交谈一下。”
其他警察不知道厉鬼是从他影子里扯出来的，一脸茫然。
“不行。它现在已经彻底失控，无法判断它会不会再伤你。”
吴老却摇头：
“失控的厉鬼很难唤回理智，放心吧，我定会护你们周全。”
苏时深坚持。
出于对右右的相信，苏大总裁坚信那只厉鬼即使失控，也一定不会伤他。
但吴老不清楚。
老人不会拿他人的性命作赌注。
他看出苏时深的认真，便道：
“即使它真的不伤你，一旦我撤符打开门，在你进去之前的这个空隙，足够它杀了在场其他人，包括我。”
苏时深：“……”
男人薄唇轻颤，欲言又止。
小家伙到底是有多担心他，找了这么个凶悍的存在！
现在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这场乌龙之下带来的危机。
要是这些人被那只厉鬼所害……
光是想想他就不寒而栗。
偏偏手机没有信号，现在他就算想联系右右也没有办法。
苏时深胸腔内的心脏跳动速度加快，流动的血液因为焦急而沸腾。
或许冥冥之中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又或者是其他什么。
苏时深没有信号的手机居然震动起来。
他拿起一看：“！！！”
是右右的来电。
那一瞬间，苏大总裁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激动过！
他立刻滑动接通。
“哥哥，你在哪里呀？”
所有人听到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奶音。
众人一头问号。
手机不是没信号吗，他怎么能接到电话？！
他们还没有发现，在这道小奶音响起的同时，室内源源不断的阴风渐小，温度也在缓缓上升。
瞬间捕捉到这一点的是吴老，他甚至感觉侵蚀他的那股力量在退缩。
吴老：“！？”
他虚弱的神色一凛，目光如电地望向苏时深。
这种情况下，苏时深无法再隐藏右右的存在。
他干巴巴地开口：“右右，你是不是往我的影子里塞了只厉鬼？”
“啊呀。”小奶音惊呼之后，再响起时带了点小小的心虚和不安，“哥哥怎么发现了？”
“右右想让它保护哥哥。”
“它是不是吓到哥哥了？”
明明让它不要被哥哥发现的！
右右生气。
听到这段对话的所有人呆滞：？？？
是我们耳朵有问题，还是他们的智商有问题。
为什么这段对话的意思……有亿点点难以理解。
苏时深挑重点说：“它现在失控了，正在害人，右右快让它停下来。”
“害人”两个字明显吓到小姑娘，她惊慌道：“哥哥，我马上到。”
苏时深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地址，通话挂断了。
下一秒，原本从手机里透出的小奶音，瞬间在现实里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哥哥，我来了！”
“！？？？”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略显虚幻的小身影。
卧槽！
这也是只鬼！！！
第021章
右右给哥哥打电话之前，吴妈妈带她正在小区的儿童游乐园里玩。
苏时深公寓所在的碧水湾属于顶级住房区之一。
能住进碧水湾的住户皆是非富即贵。
小区内里绿化环境、公共设施等，亦配得上顶级公寓的格调。
比如右右玩的这个儿童游乐园，内里配置不亚于专业的游乐区域。
右右被吴妈妈带去玩过一次就深深地喜欢上了。
不过大概率这个时间段，三到五岁左右的小朋友都在念幼儿园。
再小一点的不适合在游乐园里玩。
又或者小区里的小朋友比较少。
右右来的几次都没遇到同龄小朋友，她一个人玩得贼开心。
对她来说，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冒险探索。
没想到今天来玩的时候，小姑娘在探索太空漫游区域——
其实就是四通八达的管道。
每个管道的主题都不一样。
工作人员在里面准备有各种各样的道具供小朋友探索通关，增添乐趣。
最后到达终点是一个长长的滑梯。
——碰到了一个小男孩。
他似乎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带进来玩的，没有家长陪伴。
小男孩也看到她了，一脸冷冰冰的生人勿近，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由于福利院的那两个月经历，右右对小朋友其实有一种阴影存在。
对方不主动说话，她自然也不会和他说话。
各自在管道里玩。
然后两个小朋友在其中一个通关小道具那里狭路相逢了。
小男孩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拿了道具就走。
右右有些不开心和委屈，明明是她先到，应该她拿的。
但这个时候，小姑娘突然生出强烈的要找哥哥的感觉。
于是她忘了不开心，小短腿一盘，坐下来熟练地用电话手表给哥哥拨电话。
听到哥哥说抓来保护他的厉鬼失控害人，吓得右右立刻魂体离身。
利用和厉鬼签订的契约锁定哥哥的位置，瞬息而达。
……
右右看看哥哥，又看看警察叔叔们，最后再看了看用铜钱剑抵在大门上的白头发老爷爷。
她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的最浓郁的情绪是“恐惧”。
小姑娘昨天才从哥哥那里学会——不能因为冲动，伤害到无辜的人，要把坏人抓到没人的地方。
现在厉鬼害人，而厉鬼是她抓的。
右右瞬间代入：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厉鬼伤害到无辜的人。
她犯错了！
小姑娘小脸紧绷，她抿紧小嘴巴，二话不说直接飘进大门之内。
懵逼震惊的警察们就感觉到——
在那道有些虚幻的小身影没入门内之后，他们好像只是连续呼吸了几次，
墨染似的黑暗如同一层纱被揭开，视野瞬间亮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的强烈阴气刹那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体内凝结成冰的血液解冻，寒力四散，身体立刻暖了起来！
再看大门上。
吴老已经收了铜钱剑。
门上密密麻麻被血色污染的符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退。
宛如退潮，直至一丁点血色也看不出。
门内安安静静，要不是这些变化他们看得见，就好像里面什么都没发生。
警察们面面相觑完了，又齐齐呆滞地看向苏时深。
思绪恢复脑袋瓜转得比较快的，终于逻辑清楚地弄明白一件事：
苏时深的妹妹是比厉鬼还要可怕的鬼。
为了苏时深的安全，抓来厉鬼保护他。
而她都能轻易抓住厉鬼，此刻出现把厉鬼制伏，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抬抬手的功夫。
那位技术员警察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瘪的声音。
颤颤微微地问苏时深：“你妹妹……是什么级别的鬼啊？”
问的时候，原本充满惊恐的眼神多少透露出了一些同情。
被妹妹塞厉鬼保护什么的……代入一下自己，想立刻去世。
关键他妹妹也是鬼——虽然看起来萌萌哒不怎么吓人，但也是鬼啊！
他这完全是被鬼包围了啊！
苏时深：“……”
“她并不是鬼。”吴老代替他作出回答。
警察同志们齐刷刷又看向老人，眼巴巴等着他解释。
不是鬼那是什么？
身影明明是虚幻的，典型的鬼的特怔之一啊。
但吴老沉默了。
或者说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生魂离体是玄门中人常规操作之一，多数是做引导。
比如有些人三魂七魄不稳，总会无意识的被动离魂。
这种情况下离身的魂体很容易迷路回不了身。
情况好一点的，通过一些操作可以把魂叫回来。
要是迷路太远太深，则需要施术者离魂去引导找回来。
可人类的魂体极为脆弱，即使是玄门中人，也只不过比普通人稍强一点。
一不注意就容易受伤，无法再回身体。
更别提用魂体和厉鬼正面硬刚。
玄门中人对付鬼怪的办法都是玄术+符箓。
吴老活了大半辈子，在玄门中也是略有薄名的人物。
头一次见到那般强大的魂体。
散发出来的压迫，连他的魂魄也止不住颤动。
这还是个最多不超过五岁的小女孩！
说明她应该是天生魂体强大。
如果是这种情况……
那她出生应该五感被封，根本活不下来才对。
警察们见吴老一副沉思的模样，他们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集体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安静的大门，各自在心里胡乱猜测。
倒是萦绕在大家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煞白的脸色好转。
唯独被众人无视扔在一边的唐忆丰，他的脸色不但没有好转，甚至比刚才还要惨白几分。
他不知道苏时深从哪冒出一个妹妹来。
但终于明白了冯石天的那句——不想死的话永远别再招惹苏时深。
他刚刚已经享受了一波厉鬼头发的爱抚，那还只是余波波及到他。
否则他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
可现在却告诉他。
苏时深背后确实有高人，这高人能轻易抓降恐怖的厉鬼。
对方弄死他，岂不是抬个手指的事？
唐忆丰哪能不怕！
想到这里，他刚刚有所回暖的身体再次冰凉。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待在警局反而是最安全的！
生怕等会儿出来就朝他动手的唐忆丰，在一片安静中陡然出声，对警察们说：
“你们不是要审问我吗？现在没事了，回去继续啊。”
“你们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配合。”
警察们一愣，差点忘了他。
唐忆丰这番话让他们理解成他被吓破胆了，于是愿意交待。
倒是省事了！
——如果他一直不承认，找律师过来掰扯，虽然依旧能给他定罪，却也要耗时不少。
就见唐忆丰迫不及待地往那间审讯室走。
他隐约感觉苏时深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那目光刺得他心惊肉跳，脚下速度不自觉加快——
生出一种进入到室内就会安全的错觉。
下一秒，安静的大门缓缓打开。
右右和女鬼一起出现。
唐忆丰寒气从脚底升起，头皮一麻，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
心里有鬼的他自己把自己吓得扑通瘫在地上。
但这会儿没人注意他。
众人看到鬼气森森的女鬼落后小女孩两步。
她身形透明了许多，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虚弱状态。
头发恢复正常长度，披散在身后，露出一张惨白却艳丽的美人面。
眼尾颤颤，双眸中的血色轻荡，仿佛泪水盈于其中，竟透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楚楚姿态。
见过她先前恐怖形态的众人：？？？
紧接着就见那女鬼伸出尖尖的手指指向吴老。
幽凉的嗓音充满委屈和哀怨，眼顺血色凄迷，带着无限凄凉的意味：
“是他先突然打伤奴家，奴家才失控的。”
“大人已经教训了奴家，可奴家是您的鬼，您也该为奴家做主呐~”
所有人：“………………”
他们近乎木然地看着这一幕——
一个先前差点把他们团灭的恐怖厉鬼。
竟然楚楚可怜地向一个小女孩求做主……
你顶尖三级厉鬼的B格呢！
托这位厉鬼此刻的反应，他们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呢。
所有人默默把视线落在右右身上，看她的反应。
右右知道女鬼说的是真的，她刚刚看到了事情经过。
它不是故意要害人的。
可老爷爷也没有错。
错的是自己，是自己害得这么多无辜的人陷入到危险之中。
小姑娘愈发自责。
在浓烈的自责下还有一点小小的委屈：右右也不是故意的。
她下意识望向苏时深。
男人走到她旁边，看到她眼睛里盈满的泪珠，明白小家伙已经意识到了错误。
他虽然心疼得紧，但还是硬着心肠，正好趁这个机会教育：
“右右，你保护哥哥并没有错，只是厉鬼本身就是一道不可控的危险。”
“真伤到我倒是没关系，伤到别人，就很难挽回这个错误了。”
“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苏时深眉锋一沉，感觉到女鬼在旁边盯着他看。
顿了顿，他权当没感觉到，和小姑娘目光相视，柔声道：“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面对哥哥鼓励的目光，右右坚定地点头，转向女鬼说：
“我不能替你做主，你差点害死他们。”
“可你是我抓来保护哥哥的，我要对你负责。”
右右抬起小手，指尖散发出让所有人感受到暖洋洋的白光：
“现在我解除契约，送你去往生。”
女鬼一愣。
往生的机会就这么轻松得到了？
小阎王和它签订的契约是完成任务后送她去往生。
诚然它有将等级往上提升的目标，力求能在阳光下生活的可能。
但它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否则满地都是鬼了。
……鬼的“生命”有时限。
她当鬼已经很久，也早已复完仇。
如果不是提升等级，早到时间魂飞魄散了。
努力提升等级，不过是想延长自己作为鬼的生命。
往生是每只鬼都本能渴求的。
那既是鬼的终点，也是鬼的新生。
女鬼略略思考了下。
虽然挨了顿打，但换算下来，属于赚了。
“奴家多谢大人~”
它冷冷扫过一圈人，最后视线落向苏时深，冲他嫣然一笑。
旋即在笼罩的温暖白光中，怨气尽散，缓缓消失。
警察们一脸长见识的卧槽表情。
居然就这么直接超度了！
不诵经不念咒不施符，没借助其他道具，秒送厉鬼往生。
吴老等顾问超度鬼怪至少半个小时起！
右右被警察叔叔们看得心中忐忑，她吸了吸鼻子，怯怯地望向众人。
一群警察们就看到前一秒还从容不迫大佬风范尽显的小姑娘，
此刻两只藕节似的小手不安地搅在一起。
清透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圆润的小鼻头红红的。
小姑娘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哭腔的小奶音充满愧疚，她郑重道：
“老爷爷，警察叔叔，对不起，右右犯了错误让你们受伤，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她会让厉鬼无法伤害别人的！
一干精神上被厉鬼摧残过的大老爷们，此刻却恨不得立马跳个八尺高表示自己没事。
纷纷压着粗嗓变成夹子音七嘴八舌地安慰着小姑娘。
——自动忽略了先前还把她当鬼来着。
吴老并没有对右右的身份过多询问。
只是温和地告诉右右，驱使厉鬼可以，但一定要小心慎重约束好。
右右抿紧唇，认真点头，小脸一片严肃。
然后她挨个赔礼。
给警察叔叔每人驱邪+一张平安符。
——吴老明确告诉众人，她的平安符效果远高于他。
右右给吴爷爷的是一小袋铜钱，足够重新做一柄铜钱剑。
吴老本没打算收，他一个老头子要什么赔礼？
直到看到铜钱的年份是千年前……
他默了。
铜钱年份越久，炼制后使用的威力越强。
他自己收集的铜钱，时间最长的也不过五百年，还是运气好才得到几枚。
右右给的这一袋，对玄门中人来说，其珍贵程度是金钱衡量不了的。
吴老用了很大的决心才拒绝。
似乎知道老人为什么拒绝，右右只好小小声说：“吴爷爷，我有很多的。”
她都没拿出几千年前的。
吴老：“？？”
吴老：“……”
吴老最后还是没经受住诱惑，拿了。
接着苏时深让右右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