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龙两眼肿肿的,绝望地看着天花板:”梦泽是我的命根子啊。”

  维娜去洗漱间拧了手帕,递给李龙,安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要太伤心了。我们想办法让她戒掉吧。她人呢?还在北京?”

  李龙说:”我昨天把她接了回来,关在家里。我托人给她办了休学手续。”

  维娜揩着泪说:”大学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李龙说:”大学抓得还是很紧的,只是社会环境太复杂了。要怪只能怪我们做父母的。”

  维娜说:”我是做梦也想不到啊。梦泽那孩子,那么聪明,那么漂亮,又那么乖。她常打电话给我,听上去她很快活的,不像有什么事啊。我不久前还给她寄了钱去哩。我太喜欢这孩子了。”

  李龙说:”她只是偶尔给我打打电话,从来不给她妈妈打电话。”

  ”这是怎么回事?”维娜问。

  李龙说:”我本不想在你面前诉苦啊,你没有义务分担我的痛苦。这次,我实在敌不过去了,快崩溃了,就想找你说说。梦泽从小不亲她的妈妈,只跟着我。可是我一直很忙,也没多少时间带她。我只要回家,孩子就缠着我不肯放。孩子怎么会不亲母亲?朱敏不仅不检查自己,反而说梦泽是白眼狼。孩子很小的时候,朱敏就这么骂她。”

  维娜说:”孩子亲母亲,可是人的天性啊。”

  李龙说:”是的。但是朱敏把孩子的天性拧断了。她不肯给孩子喂奶,怕弄坏了身材。她是跳芭蕾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吃着妈妈一口奶。朱敏偏偏奶水很足,胀得她哎哟痛,宁可往地上挤。没几天,奶水就回去了。”

  维娜说:”这也不能怪她,也是为了事业。”

  李龙摇头说:”什么事业?我同她生活了这么久,我了解她。她没有爱心。她只爱自己。见着孩子的屎尿,她会尖叫。她连抱孩子都抱得少。偶尔抱抱孩子,只要孩子流了鼻涕,拉屎拉尿了,她会马上把孩子递给我。记得孩子刚会走路不久,见妈妈回来了,高兴得直拍手,摇摇晃晃往她身上扑去。孩子刚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推倒了。孩子摔在地上,哇哇的哭。原来那天她刚穿了件新衣,孩子正吃着糖,手上脏兮兮的。”

  维娜不便说什么,只道:”她可能有洁癖吧。”

  李龙说:”你说她有洁癖吗?她并不怎么讲卫生。有时清早起来迟了,可以不洗脸,直接往脸上涂化妆品。脸脏没关系,化妆就看不见了。她要的只是自己那张好看的皮。”

  维娜低头不语。记得那天朱敏进了她的家门,好像生怕别人挨着她,双臂紧紧抱着外套。眼睛四处打量,似乎总在防备着什么。维娜当时就感到这个女人不太对头,只是没往心里去。

  李龙说:”现在她一天到晚端着个市长夫人的架子,梗着脖子,昂着脑袋,忘乎所以,比我还气派。我猜,下面人肯定会说她的。官场上都说,夫人是领导的门面。有她这张门面撑着,我就是做得再好,也不会有好口碑的。做母亲的是最为女儿骄傲的,她却处处嫉妒女儿,甚至见不得女儿比她年轻,比她漂亮。不可理喻啊。”

  维娜轻轻的扇着风,李龙说:”不用扇了,不热了。”

  维娜说:”你额上还出汗哩。”

  李龙伸手要扇子,说:”我自己扇吧。”

  维娜笑笑,说:”没事的。”

  ”不想说她了,不想说她了,多没意思!”李龙靠在沙发里,身子发软。

  维娜说:”如果是这样,梦泽怎么在家里呆?”

  李龙说:”就是原来没事,梦泽也不愿同她妈呆在一起。我又不能把她送到戒毒所去。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个吸毒的女儿啊。”

  ”还有什么办法吗?”维娜问。

  李龙摇头说:”想过,想不出任何好办法。”

  维娜说:”可不可以让梦泽住到我这里来呢?”

  李龙说:”我想过请你帮忙,但是不现实。毒瘾发作起来,非人力能够控制。你对付不了她的。”

  维娜说:”总得有个办法呀?不妨试试吧。”

  李龙仍是摇头,说:”不行啊。得时刻有人陪着,你自己公司的事也多。不行不行。”

  维娜问:”你找梦泽谈过吗?”

  李龙说:”她自己很后悔,恨自己染上毒瘾,也想戒掉。可是瘾一发作,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维娜说:”别管那么多了,送到我这里来吧。”

  次日一早,维娜托朋友介绍,去戒毒所拜访了陈所长。陈所长是戒毒所的副所长,荆都有名的戒毒专家。维娜不能透露梦泽的身份,只道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儿。

  陈所长说:”维总,您说就在家里戒毒,这不是我们主张的。戒毒带有很大程度上的强制性,而且过程复杂,也有一定危险性,需要必备的救急设施。家庭环境显然不适宜。”

  ”那怎么办呢?”维娜说,”因为某种特殊原因,她不宜到戒毒所里来。”

  陈所长笑道:”戒毒比治疗任何一种疾病都要艰难得多,我们一般要求对戒毒者的情况有所了解。”

  维娜说:”陈所长,真不好意思,详细情况我不方便同您说。我外甥女是专门从外地赶到荆都来戒毒的。她的家庭特殊,不宜对外公开。希望您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