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娜突然觉得小伙子哪地方不对劲。这首歌唱完了,掌声如潮。小伙子微微一笑,鞠躬致谢,一扭身,跳进去了。就在他身体起伏间,维娜见这位高头大汉原来女里女气。难怪她觉得不太舒服。

  戴倩很是得意,问:”怎么样?”

  维娜说:”是个靓仔。”

  戴倩说:”他还有节目,很逗的。”

  小伙子很快从后台出来了,文革时知青打扮,穿着黄军装,两肩交叉背着黄挎包和军水壶,扛着锄头。唱了好几首文革歌曲,乐队将曲子一律处理成摇滚味道。什么”毛主席的书呀,我最爱读哇,千遍哎千遍哎读不够哇。”台下观众也跟着唱,歌厅差不多都要震垮了。

  帅哥的节目完了,戴倩问:”还看不看?”

  维娜知道她的意思,就说:”不看了。”

  出了门,戴倩微觉羞涩,说:”他今天说好去我那里的。他还要串两个场子,很快就回来了。他去了,要是见我不在,会耍小孩脾气的。”

  维娜说:”只怕都是你自己把他惯坏了。”

  戴倩说:”那小东西,叫我心疼,不由我不惯他。”

  维娜说:”戴倩你这么大胆子,把他带到家里去?”

  戴倩笑笑说:”你好傻,这种事,怎么好在家里?我在外面租了房子。唉,就看他铁不铁心,要是铁心,就买套房子。”

  维娜听得不太真切,隐约记得戴倩这位帅哥名叫黑仔。其实他长得很白,故意唤作黑仔。就像京剧里的花脸偏要叫作净。一看就知道是个艺名。

第二十章 维娜与吴伟

  吴伟每次进门,总是满面春风。越是见他踌躇满志,维娜心里越难过。她觉得戴倩在欺负吴伟。多好的男人,他的家里应该有位娴淑的妻子。她每每又会想到自己,似乎她让吴伟也变成了个坏男人。

  有天,维娜忍不住问戴倩:”你同吴伟关系怎么样?”

  ”怎么说呢?”戴倩欲言又止。

  维娜怕她说他们关系很好,也怕她说他们关系不好。便不再问下去了。戴倩却埋头低叹:”维娜,你还记得吗?在农场时,有回我劝你嫁给郭浩然算了。你生了气,说把郭浩然介绍给我。我听着就哭了起来。”

  维娜说:”记得啊,怎么不记得?”

  戴倩说:”你当时其实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为什么哭呢?”维娜问。

  戴倩仰天长叹:”维娜啊,我同你遭遇一样,也是被郭浩然欺负过的。”

  ”啊?”维娜吃惊道。

  戴倩说:”他先追我,要我嫁给他。我很傻,相信他了。后来你来了,他看上你,就不要我了。”

  维娜鼻子一酸,眼泪就出来了。戴倩显然是故作轻松,说:”维娜,不要哭了。我这二十多年,别人总见我嘻嘻哈哈。我一个人流泪有谁看见?我早不哭了。”

  维娜忽生恻隐之心,说:”戴倩,你该珍惜自己同吴伟这个家啊。”

  戴倩笑笑说:”你不知道啊,我同吴伟看上去和和美美,其实从结婚开始就有矛盾。他发现我不是处女身,几乎要杀了我。但那个时候,他不大不小是个领导,不敢离婚。后来有了孩子,就只好将就了。可他这二十多年,心里一直记恨这件事。处女情结恶梦一样缠着他,想着就心里不甘。所以他就乱玩女人。他身边的女人一直没有断过。这些年,领导干部养情妇很时髦,他更是无所顾忌了。他常常整夜不归,我也管不了他。想通了,也就不管了。好吧,他玩他的,我玩我的。”

  维娜听着头皮发麻,四肢冰凉。她从来没有把吴伟往坏里想过,总以为他一个正正派派的官员,终于碰着红颜知己了,便豁出去了,要真真实实活一回。有时想着戴倩,她会有道德歉疚感。但她总能找到理由,让自己灵魂安慰些。

  突然知道吴伟是这么个人,维娜心如死灰了。她想,不管他荒唐的理由多么充分,都是不能原谅的。她固执地把人分成好人和坏人,认为坏人变坏纵有千万种理由都不可饶恕。

  维娜每天过问了工程上的事,就同罗依去游泳。她总是潜水,钻进水里就不想上来。直憋得两耳发胀,才猛地浮出水面。她真想就这么闷在水里不上来算了。

  罗依见着奇怪,说:”娜娜你怎么这么喜欢潜水了?每天都弄得眼睛红红的。”

  维娜说:”锻炼肺活量。”她眼泪直流,却叫满头满面的水掩饰着,罗依看不出来。

  思念就像陈年老伤,遇着天气变化,就会隐隐作痛。维娜痛苦了好些日子,又想念吴伟了。那套青花瓷茶具,忽然让她胸口生生的痛。

  这时她才想到,吴伟也有些日子没有打电话来了。维娜不敢再打他的电话了,怕戴倩接了不好说。吴伟没打电话来,她只好干着急。她感觉吴伟就像大海里的一条鱼,浮出水面了,她才能见到他;沉下去了,就不知他在多深的海底游弋,只能守在海边发傻。

  有天黄昏,他突然来了。人更瘦了,脸黑黑的,很疲惫。维娜本是怨他的,见他这样子,就心疼了,摸着他的脸问:”快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吴伟说:”老娘病了,我在医院守了几晚。”

  维娜责怪他:”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吴伟说:”告诉你干什么?让你也跟着着急?”

  维娜说:”她前天都还让我叫人打麻将呀?我没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