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差一点就上当了。是啊,对他,你是再熟悉不过了。在梦里,你一次次梦见他。他已经溶化在你的血液里。在你的身上,已有了一颗种子,那就是他种下的。他好吗?他现在在哪里?也许,他和你一样,也在承受着同样的压力,这很有可能。所以,你要警惕。

“行啊,到底是上过大学。说说你跟他的经济来往。”

“我跟他没有经济来往。”

——小心。“经济来往”,一句一句,渐渐接近了。他们要抓的就是他的“经济问题”。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

——这是什么地方?不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吗?还能是什么地方。

“知道还不如实说。还需要我给你提示一下?你看看这些材料,这一沓一沓的材料,都是干什么用的?告诉你,谁也不是白吃干饭的。你的问题是小秃头上的虱,明摆着的。就看你的态度了…不说,是不是?好,那我就给你提示一下,半个月前,你给谁挂过电话?上午十点钟一次,下午五点钟一次,半夜十二点又挂了一次,不错吧?说说吧,电话是打给谁的?”

“…”

——电话。天哪,他们监听了你的电话!那么,他们注意你已非一日了。他们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不吭了?这能是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半夜十二点还挂电话?”

“挂了又怎样?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不需要你们知道。”

——事到如今,你只有硬着头皮顶住。不管他们查到什么,你要坚决顶住。你必须顶住,那天晚上,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你只要承认就行。你承认就好办了。你跟呼国庆是什么关系?”

“一般的同志关系。”

——“同志”。现在,只有你跟他是“同志”了。真正的“同志”。没有比你更“同志”了。这个词儿真是一个好词,“同志”。创造这个词汇的人真伟大!想一想,那些日子,你跟他在一起的那些个日子…多“同志”。

“不对吧?一般关系一天打三次电话?你瞧你那热乎劲,半夜十二点还有说不完的话。能说是一般关系吗?这解释得通吗?说说你跟他是咋认识的?”

“工作上认识的。”

——那个日子,你当然不会忘。那是你跟他认识的开始,也是你爱的开始。那就是你的“工作”,在那个叫顺店的乡下,你“工作”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当时都有谁在场?”

“认识好多年了,记不清了。”

——那棵树还在吗?那一排平房还在吗?红砖、红瓦,一排一排的,那时候你是从上边来的,后来到“下边”去了,你成了他的人。

“你这个女同志不老实呀。你以为我们拿你没法是不是?我告诉你,你的问题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你的问题是很严重的!如果你还坚持这样的态度,不积极配合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你还很年轻,组织上主要是想挽救你。你要想清楚。说吧。”

“说什么?”

“先谈你的男女关系方面的问题。”

“我还没结婚哪…”

“你为什么不结婚,等谁呢?”

“你管得着吗。”

——我等他。我等的就是他。恐怕你们已经知道了,可是知道了又如何?

“你这个人哪…你在大学里的表现,你在宣传部的表现,以及你在深圳的表现,我们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不是跟人说过吗,到哪你身后都是一个排…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我谈恋爱不犯法吧?”

——是啊,那个时候,在大学的时候,在市委的时候,有多少人追你?可结果呢?现在,你仍能回想起那些个日子,那些…“一个排”。那个写信的,一天一封“地址内详”;那个扬言要割腕的,差点没把你吓死;那个总是在你的窗口朗诵“葡萄诗”的,为那句“夜的葡萄”,他把喉咙都“啊”哑了;那个总站在图书馆门前跟你说“bonjour”的硕士,你为什么要还他一个“boo!”呢;还有那个在大雪天站在校门口给你送棉靴的“多情种子”,他把两只手插在棉靴里一直给你暖了四个小时…

“你是谈恋爱吗?在深圳,你跟邱,你跟王,你跟那个那个肖、黄,也是谈恋爱?这些人都是有妇之夫,你跟人家谈什么恋爱?”

“那是他们的事,你去问他们好了。”

——在深圳,你是欲哭无泪。那些脸仍在你的眼前晃来晃去…这是不堪回首的一页。邱老板、王董事、肖肿(总)、黄肿(总),还有那么一个小胖子,天天跟在你的屁股后边,他们是那么有钱,可你还是拒绝了。那些脸全油光光的,献给你那么多的玫瑰…这是你最屈辱的一页。

“当然,过去是过去,我们可以既往不咎,还是希望你谈谈你跟呼国庆之间的关系。”

“…”

——呼国庆,我恨你!我恨死你!如果你早一天…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我也不会受这样的污辱。

“不说?他都说了,你还不说?姑娘,你不说这就不好了,主要是对你不好。你想想,人家都交代了,你这里不说,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我实话告诉你,你不要对他抱什么幻想。你别以为一个县级干部就可以保你过关。没有那回事!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我跟他只是一般认识。”

——一般认识。化成灰也是“一般认识”!

“好,好。你还抱有幻想,是不是?那我再提示你一下:五个月前,你到姊妹楼干什么去了?”

“我从没去过什么姊妹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