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公子”马上说:“呼伯伯,这道菜,您是不是觉得残酷了?那您听我说,这里边还有个故事呢。听人说,早些年,峨眉山有家酒店专卖这道菜。在那家酒店里,总是关着十几只猴子,每次都让客人亲自去挑。每当客人去笼子前挑猴子时,所有的猴子都抖成一团,拼命地往后缩,生怕被人挑中了。然而,一旦有人挑中了哪只猴子,你猜怎么着,那笼子里就会发出一阵欢呼声!所有没被选中的猴子都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往外推那只被人挑中的猴子…呼伯伯,听了这个故事,您感受如何?”

呼天成微微地笑了笑,说:“跟人一样,也是个性命儿罢了。”

“秋公子”接着说:“所以,世间的事情,没有什么残酷不残酷,只有适者生存。当然,这跟老爷子的看法是大相径庭…”说着,他拿起一个匙子,抢先给呼天成布了一勺猴脑…

可是,呼天成却站起来了,呼天成招呼说:“根宝,你替我好好陪陪客人,让客人吃好。我头有点晕,对不住各位了。”当呼天成走出去的时候,他心里说,这事太过了,一旦传扬出去,影响太坏。过头的事,他是从来不做的。

“秋公子”见呼天成没有吃活猴脑,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饭后,安排客人休息的时候,呼天成特地把“秋公子”一人叫到了他的茅屋里,当两人坐下来后,呼天成说:“援朝,有什么需要我办的,你说吧。”

“秋公子”淡淡地说:“也没什么事,主要来看看您老人家。”

呼天成看了他一眼,说:“贤侄,那猴脑,不是我不想吃,是实在吃不下,我在那儿没当场吐出来,就是好的了。不过,你的心意我已经收下了。”

“秋公子”十分遗憾地说:“那可是稀世珍品,大补啊!”

呼天成笑着说:“东西是好东西。可我人老,口味也老,拿不下了。”接着,他话锋一转,又问:“你那个公司,据说经营得很红火?”

“秋公子”随口说:“还可以吧。我们是跨国公司,在全世界十七个国家建有分支机构,包括美国、日本、加拿大…”接着,他用试探的口气说:“呼伯伯,您呼家堡如果想入股的话,我可以优先考虑。”

两个人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谈着,那话看似很家常、很随意,可句句都是事先考虑再三才说出来的。“秋公子”脸上先是还带着那种貌似恬淡的傲气,那傲气是在京城的小圈子里滋润出来的,有一种无所谓的散漫和君临天下的味道。可谈着谈着,那傲气就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那傲气是被一种声音磨去了。呼天成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那声音是带有方向性的,很磨人哪。

最后,呼天成的两眼一眯,说:“贤侄哇,你公司那么大,我一个村办企业,股就不入了。这样吧,我呼家堡送你二百万,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秋公子”听了后,紧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那就…不必了吧?”

呼天成轻轻地拍了拍沙发靠背,说:“你也别嫌少,再多,我就做不了主了。”

“秋公子”终于说:“我谢谢呼伯伯了。我们最近正好要上一个新项目。那…就算我借的吧。”

呼天成突然说:“写个借条也好。”

“秋公子”一愣。

呼天成又慢慢地说:“你别误会。这二百万,你可以还,也可以不还。但钱出去了,最好有个凭据。呼家堡还是集体嘛。贤侄哇,借钱不犯法呀。只要借据在,你见过谁借钱借出事来了?”

“秋公子”立时顿开茅塞,说:“明白了。呼伯伯,谢谢您了。”

呼天成说:“谢什么啊,代我向你爸爸问好,过些日子,我会去看他的。”

“秋公子”走的时候,是杨根宝送他上车的,他带走的是一张二百万元的支票。关上车门后,“秋公子”用略带遗憾的语气对坐在他身边的那位靓丽女子说:“这老头是活成精了!”

然而,当杨根宝办完这一切,来见呼伯的时候,只见呼伯满脸沮丧地在那儿坐着。杨根宝轻声说:“呼伯,人走了。”

呼天成却像没听见似的,很突兀地说:“根宝哇,我告诉你一个经验,当有人把你夸成一朵花时,那就是说,他必然有求于你。”

杨根宝愣了愣,一时不明白呼伯的意思。

片刻,呼伯长长地叹了口气,用忧伤的口气说:“二百万哪,就这么打水漂了。”

杨根宝惊讶地说:“呼伯,不是你同意的吗?”

呼天成摇了摇头说:“我是不能不办呢。他带这么重的礼,又带来了秋老的亲笔信,你以为他是干什么来了?”

杨根宝说:“听说,他公司不是办得很大吗?说是光流动资金就有多少个亿…”

呼天成缓缓地说:“多少个亿也不够他折腾。你没看,这是一个‘散财童子’呀!他这一趟不是白来的,以他的胃口,绝不只是这区区二百万。他分明是要拉呼家堡入股的。要是入了他的股,那呼家堡可就毁了。我说给他二百万,是堵他的嘴呢。这秋家老二,不如老大呀…”

杨根宝怔了怔说:“那…”

呼天成默默地说:“本来,我让国庆来,也是想让他给我挡一阵,挡得住就挡…这个国庆哇。”

片刻,呼天成又说:“这钱,既不能多给,又不能不给。要知道,多少年来,秋书记…就说去年,咱们上药厂,也是秋老说了话的,不然,是批不下来的。他就是随便说句话,也不止值二百万。”说到这里,呼天成不说了。接着,他闭上眼睛,拍了拍头说:“条子留下了?”

杨根宝说:“留下了,是他亲笔写下的借据。”

呼天成说:“有了这张借条,他就不会再来了。”

过了一会儿,呼天成问:“你跟国庆联系上了吗?”

杨根宝说:“还没有。”

煤是白的吗

呼国庆站在谢丽娟的门前。

有一刻,他甚至失去了敲门的勇气,可他还是敲了。

门开了,小谢立在门口…

仅仅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谢丽娟一下子憔悴了,你甚至都认不出她来了。她整个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那满月一样的面孔瘦成了刀条形,颧骨都突出来了,在那张脸上,唯一醒目的,就是她那双凄然的大眼睛。

呼国庆心里一紧,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