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姣站在原地,跟没有听到一样。
苏辰伸手将这群人拦下,带到一边去安排了。
天青画被楚明姣看得也有点不是滋味,沉寂一会,还是开口,略不自然地说:“小姑娘,你也别看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日我没法给你开这道门。传送大域一旦开启,除却三界信仰与神灵,无法进出,你现在虽然拥有圣蝶,算半个神灵,但没有神灵该有的战斗力,传送阵不会认你。”
“进去了,也只会让他分心,平添牺牲。你拥有圣蝶,天资又如此出众,之后还有无尽的岁月,大好的前程,何必呢。”
诚然,天青画说的,都是大实话。
楚明姣的神色平静下来。
她就站在宋玢跟前,煞白的一张脸,毫无血色,眼角通红,但除此之外,竟再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安静得像是一座濒临爆发的火山。
“我要重修本命剑。”她做出决定,说:“就在这二十四天里。”
楚明姣不顾宋玢愕然的神色,转身看向楚南浔,抬眼看他,道:“哥哥,我若是失败了,家里的事,还有父亲,都麻烦你照看。”
楚南浔难得的懵住了,头脑陷入混乱中。
他以为自己是卷入此事最深的一个,可方才宋玢那一连串的话,那么多事,每一样都超乎他的认知,他在脑海中理了一段时间,才算真正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作为一个外人,乍然得知此事,心中都掀起了惊天骇浪,更遑论局中人。
她该有多难过,自责与绝望啊。
楚南浔认真打量自己的妹妹,半晌,哑声道:“明姣……”
“哥哥。”楚明姣没哭,只是哽声说:“二十五年前,江承函为我舍弃了寒霜箭矢,十七年前,他将圣蝶作为礼物给了我。他现在一无所有。”
“现在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必须走到他身边去。”
这种时候,问她本命剑碎裂的事为什么不和家人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楚南浔低眸,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弯弯的眉,圆圆的眼,挺翘的鼻脊,好像要将这一幕深深刻在脑海中,最后伸出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喉结滚动着,艰难出声:“哥哥从前和你说过,你从小很有主见,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论何时何地都怀有一颗赤诚之心,这是好事。”
“哥哥不拦你。”
“家里的事,你不必担心,凡界与山海界这边,我们也会请天青画出面,将真相公之于众,大量的信仰之力,或可帮助到你们。”
楚明姣踮起脚拥抱了他。
她说话时,苏韫玉就站在一边。
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自打意识到自己喜欢楚明姣,他认得干脆,说实话,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拿不出手。可此时此刻,即便心比天高,也不得不承认,这份喜欢比起另一个人,确实逊色。
扪心自问。
他做不到这样。
楚明姣能被人这样对待,他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拉了下楚明姣的手腕,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挑了下眉,轻声说:“都说本命剑重修,艰难重重,可我相信,我认识的楚明姣,就是样样都能冲在别人前面,次次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也就是在刚才,他才知道,原来能叫他灵识留存的流霜玉,也是江承函特意安排好的。
苏韫玉释然扯了扯嘴角,在心里说,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还敢抱有某种隐晦的心思,那真就是禽兽不如了。从小到大的教养和素质,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去吧。二十四天后,我们等你们出来。”
宋玢也没有拦,反而是天青画瞪直了眼睛,在他身边乱蹿,大惊小怪地叫:“想在二十四天内修成本命剑,这不可能,你也不拦一拦?”
“那也要我能拦得住啊。”他看着楚明姣的背影,眯了眯眼睛,瞳仁里闪出一种希望的光泽,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天青画的轴边,说:“你瞅瞅她这样,我能拦住吗?”
宋玢露出这几天第一个笑,他点了点楚明姣,说:“你别看她现在落魄了,狼狈了,十三年前,这姑娘可莽得很,天下之大,凶险数不胜数,就没有她和本命剑不敢闯的地方。”
“你瞧着,这次,我赌个奇迹出现。”
但很快,宋玢的笑就继续不下去了。
谁都知道本命剑冲重修很难,但对这个难没有具体的概念,毕竟,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
直到楚明姣正式踏上那条路。
在凡界,楚明姣没法再花时间找个合适的密室,她就地找了块小山丘,就踏上了重修的路。
楚南浔等人为她在四周联手建了道结界,让里面动静与外面完全隔绝,同时将无数道偷窥的视线挡在结界外。
谁也不曾想到,本命剑重修,没有弄出什么惊心动魄的剑阵,也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小世界,而是一根由下而上,悬悬挂在天边的阶梯,阶梯由巨大的青石铺成,一道只够走一人,晾在天地间,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渺然。
楚明姣睫毛向上颤动,一眼看到云层尽头,半晌,没什么表情地收回眼神,上了第一道楼阶。
她是剑修,剑却在心中,是以现下孑然一身,满袖长风。
上去的那一刹,如遭重击。
她却从来没有如此渴盼过一场疼痛的到来。
所谓重修,也是重铸的过程,意味着在这数千层台阶之中,楚明姣过往为修本命剑经历的所有苦难,伤痛,全部都要重来一次。
楚明姣忍着痛,面不改色,一连上了五道阶梯。
脚步停在第六道。
随着一声清亮的剑吟,剑意自虚空中而来,以一种常人没有办法想象的角度猛切在她左臂。她捂着伤口,鲜血汩汩从指缝间流下来,这一剑力道很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臂斩下来,只剩后面一层皮肉吊着,情状分外可怖。
楚明姣闷闷哼了一声,大概知道这天阶的规则了。
昔日受过的伤,小伤只痛在身上,若是大伤,便会还原回来,从前怎么伤的,现在也要挨一道,这叫铸剑。
她眯了下眼,细想自己从前受过多少次伤,但哪里记得清楚。光是生命垂危的,就有不下五次,那五次,纵使用遍了上好的药,她也隔了半月有余才悠悠转醒,更别提养伤花的时间。
而这还只是身体上要遭受的重创,本命剑剑心出问题,其症状根结在心中,想要逆境而上,需要将心中脓疮一一剔除,刮骨疗伤。
难怪说本命剑想重铸,少则数月,多则三年五载。
想在二十四日之内重修成功,无异于痴人说梦,不切实际。
可她偏要上一遭。
楚明姣捂着伤口,眼仁乌黑,没管淋漓而下的血和断折的伤势,就这样带着深可见骨的伤又连着上了七八层楼阶,随着伤势一道道叠加,渐渐走得吃力,额心细汗从脸颊上滑落,悬在下巴上,或是直接砸在青石阶梯上。
她要节约时间,自然不能伤一处就治一处,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稍微停下来,坐在阶梯上,吞糖豆似的咽下一颗颗丹药。
等恢复一点了,就继续往前走。
风雨不能阻她,滔天卷浪般的疼痛不能阻她,这所谓既定的命运也不能阻她。
当近乎一生的疼痛与伤势都集中在短短半个月内,再坚韧的心性都会被逼疯,楚明姣再能忍,再能喊疼,也是个正常人。
实在是受不住的时候,她曾数次在阶梯上坐下,坐下时,双臂露在外面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好的。
她不看云头,也不看下面,只是环着膝头枯坐,阖上眼想,二十五年前,江承函散去一身箭气时,十七年前,他自毁身躯时,以及这十三年,为了救楚南浔而承受那荒谬至极的惩罚时,他多疼。
他无处喊疼时,是不是也只能像她现在这样,蜷着身体抱一抱自己。
每次想到这个,她就尚能在一片疼痛的泥沼中拨出一丝清明,继续向前走。
她走得确实很快。
昼夜不分,浑然不顾身体,把自己当傀儡人用,能不快吗。
不过短短二十日,楚明姣就已经快要走到顶,眼前只留了寥寥五六道阶梯,希望二字几乎就摆在那阶梯尽头,像一块悬在饥饿至极的人面前招人的肉。
楚明姣在走这最后几道时,好好休息了半日,等觉得自己状态好了,才一鼓作气登上去。
出人意料的是,前面几道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重罚,她一阶顺着一阶,脚步落得快而流畅,直到最后一步时,脚步落下去,就仿佛踩进了云端,整个人失陷掉落。
云端里不是仙境,而是一条白骨路。
楚明姣早知道最后的关卡不会如此简单,这二十二天,她身体上的折磨已经受尽了,可心结之症的诘问迟迟不到,现在看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这一步若能踏出,本命剑重铸,若不能,白骨堆里多添一具罢了。
这路静悄悄,别提人影了,连风都没声息,沿途两边竹林,叶片如翡,却不见招动,没有活力,就成了死气沉沉的摆件。
这种空芜的寂静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这声音细细的,雌雄不辨,显得阴柔,每一个字都像是贴在楚明姣的耳边吐出来的,叹息似的:“你心结当真能解了吗?”
眼前那条原本清晰的路随着它的问话变得烟气缭绕。
楚明姣自然而然停下脚步,怕前路不明,一脚踏空,前功尽弃,于是留下来听这不知出处的东西将话说完。
那声音像极了看热闹的蛊惑:“这一次,你与他是机缘巧合,心念一致,可这事若是再发生一回,你与他对峙到无可调和的地步,你能毫不迟疑拔剑杀了他吗?”
楚明姣顿了下。
“这不就是你的心魔吗?”它溢出一点明显的笑音:“若是下不了这个决定,你今日来走这一遭,又是为什么呢?人生在世,世事难测,你执掌本命剑,往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你想叫本命剑又碎一回?”
这话出口,不知为什么,像一柄小锤子,重重将楚明姣脊背砸得弯下来,整个人被迫跌坐在地面上。
以一种反省的虔诚姿态。
那声音的主人又笑,声音像是在透过一层薄薄的蛋壳,逗弄里面的小雏鸟:“你第一次拿起本命剑,剑灵问你为何执剑,你说的是什么,可还记得?”
“你说,护己心坦荡,护亲友平安,护故土无恙。”
“执剑之路,总要舍弃一些重要的东西。”
楚明姣垂下眼睫,默然不语。
那人以为她被戳中心事,摆摆袖子,十分宽容地道:“回去吧小姑娘,天资不易,等能下决心了再来——”它话只说了半截,便戛然而止。
楚明姣盯着那千斤重的压力,一点点站直了身体。
不知道是因为这二十几日的无数次断骨重生,片刻不歇,还是因为这重力的压迫,她撩撩眼皮看人时,天生美丽的眼睛里火烧火燎,遍布血丝。
她很瘦,瘦得昔日合身的衣裳都变得宽大,很难想象,这样纤细的身躯里,在踏过天阶之后,仍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能量。
“你错了。”她并不着急,语气很是轻缓,似乎这道诘问给得比想象中要容易许多,但这世间之事大多又总是如此,看不破的时候千回百转,寸寸绕肠,看破了,只觉得是个简单的坎,抬开腿一迈,不费什么力就过去了。
“叫我耿耿于怀,辗转犹豫的,从来不是要不要杀江承函,我只是遗憾,觉得难过,好像当年雪地里长身素衣的神嗣殿下,那个与我朝夕相处,与我相守多年的道侣变了,他面无全非,判若两人。”
这世间最遗憾的,莫过于亲眼看见白雪烂进污泥中。
“这十三年,让我离他更近一步,也离自己更近一步了。”楚明姣抬步往前走,全然不将云雾缭绕的白骨路放在眼里,“我很开心,这一路走来,原来我们从未失散过。”
“经此一事,我确信,我们不会再有生死相对的时候,我永远不需要纠结要不要拔剑当他的敌人。”
她缓声补充:“还有,在杀不杀他这件事上,我从未犹豫,从未动摇。”
说完,一步踏出。
楚明姣又从云端,跨上了天阶的青石楼阶,就在她清醒的一瞬,整座天梯应声而断。
她急忙查看本命剑的情况,但这次不需要她特意潜入灵识中去观察,只见小小的一柄剑出现在眼前,流光四溢,寒芒毕露,吹可断发,剑身如镜面,纤毫毕现地照出人的容貌。
干干净净,一丝蛛纹也没有。
她指腹摁着刃边,薄薄一刮,很是满意地感受着那种更胜从前的锋锐状态。
除此之外,还有个特别的收获。
天空中的灵力以旋涡状一股脑朝楚明姣涌来,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她的修为从化月境中层一跃到了大层接近圆满的境界。
而此时,已经是楚明姣踏天梯的第二十四天正午。
神诞月,也从这一天开始。
楚明姣来不及感受身体更多的变化,也来不及冲到下面,朝结界外翘首以盼的人打声招呼,她伸手,握住本命剑,将圣蝶招了出来。
圣蝶与本源之间有着割舍不下的联系,现在好像察觉本体出了什么事,有些躁动不安地在她的指尖踱步,抖动,楚明姣摸了摸它漂亮的翅翼,说:“带我去找他吧。”
她本命剑修复,修为一举突破,更上一层楼,又拥有圣蝶,已经达到了天青画所说的跨越大传送阵的资格。
圣蝶用神力将她裹起来,迅速冲向虚空中的某一处,在真正撞上去的那一刻,楚明姣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像玻璃在耳边碎裂,可身体没有任何痛感,只是眼前眩晕起来。
一种熟悉的,在二十四天前感受过的眩晕。
她回到了山海界。
==
深潭的封印已经压不住秽气了。
在人全部撤出,神灵也自我封印之后,秽气占据了山海界每一个角落。它们搜遍了每一座大殿,山峰与酒楼,却全无收获,这导致它们暴怒,嘶吼着游荡,想要冲破沦为空壳的山海界,去到外面真正的桃花源里。
偏偏还被神灵之力束缚着。
楚明姣进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导致山海界险些覆灭的罪魁祸首。
它们没有人形,被人叫做秽气,就真的是一团团飘荡的“气”,这气像海藻,也像发丝,贴在人的肌肤上时,叫人头皮即刻发麻,汗毛倒立。
但这都是些小喽啰,谁都知道,真正难缠的,绝不是眼前看到的这些东西。
楚明姣没有停下来好好观察,她的步伐不停,圣蝶指引着她继续往前走,到黑气最浓郁的地方去。
江承函从沉眠中醒来两个多时辰了。
他的跟前,数百米处,站着一位女子,一位依稀可辨往日风华的女子。
这漫天黑雾黑气中,唯有她像个正常的生灵,穿着及地的长裙,裙摆蓬松柔软,由黑雾编制而成,头发很长,也是纯正的黑色,唯有眼睛的色泽与浑身装扮不搭,看起来泛出点冷银。
这就是那个致使深潭之祸的昔日神灵。
她不会说话,自从破封印而出后,一直在用意念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让她的引诱很不成功。
江承函不为所动,他自打露面,连眼皮都没撩一下,而两人身下,那个足以将整个山海界囊括进去的神灵法阵,已成雏形。
这是打定主意,要和她同归于尽了。
作为一个被关了不知道多少年,好不容易嗅到自由气息,还没放肆烧杀抢掠一通,就又要嗅到死亡气息的神灵,她狂怒,发丝化作滔天的黑瀑,桀桀怪叫着朝江承函扑过去。
被他伸手斩断。
神诞月到来,他的神力增强不少,虽然和巅峰时期没法比,但这种不动真格的战斗,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虽说如此,但也不能再拖了。
江承函结印手势一变,突然感觉天空下起了雨,这雨中蕴含着灵气与勃勃的生机,像第一场润润土的春雨,能滋养万物,催长出无数种可能。
他猛的抬眸,尤有些不可置信。
这不难辨认,是有人突破到化月境大成之后会降落的灵雨。
可是现在的山海界,哪还有半个人。
最先看到的,是振翅过来的圣蝶,它的颜色太过浓郁,在漫天黑雾中尤其明显,在看到它的那一刻,即便是江承函如今的心境与定力,瞳仁都止不住地收缩,一颗心猛的悬起来。
没让他等待太久。
圣蝶之后,出现一道熟悉到叫他心悸的身影,以及一段璀然锋利的剑光。
江承函一动不动,在灵雨中握了握拳。
她也发现了他。
这姑娘足尖一点,身姿轻盈,如雨燕般落在他跟前,握着那柄威震四方的大杀器。
灵力在本命剑剑身上草草包了一圈,充当剑鞘,现下,她压根没给个眼神给昔日的神灵,只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须臾,很不客气地将本命剑往他腰间一抵,掩着喉咙里的哽意,恶声恶气地说:“还想着送死?”
她示意脚下蔓延出去的阵法,示意:“这个东西,不收?”
江承函低眸一看,依言收手。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半晌,喉结忍不住颤动一下,将她拉到身边。
对视之下,那双自打得知真相后就没红过的眼眶,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湿润透了,她眨眨眼,将睫毛上的泪珠眨掉,告诉他:“你留给我的曲谱,我已经学会了。”
“好像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难。”
意识到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她转身看向面色明显扭曲起来的黑衣女子,这位昔日神灵意识到江承函来了个帮手,还带来了另外一半神灵之力时忌惮地停下所有动作,但这不意味着偃旗息鼓举手投降。
她知道,策反江承函是没希望了。
她也不做试探了。
只见黑衣女子从喉咙里发出尖啸,遍布整个山海界的黑气顿时如潮水般聚集起来,短短一会,已然声势浩大。随着更多黑气的加入,它成为黑衣女子手中的一根黑色长矛。
下一刻,长矛脱手,朝他们狠掷而来。
那种力道与威势,天地都为之变色。
楚明姣却不怕,一点也不怕,她只是侧首去看身边人,问:“现在要用吗?”
“用。”
“注意保护好自己。”
江承函终于从震撼中抽出神,他双手往跟前一抚,古琴就出现在跟前,手指连着拨了三下琴弦,起了个很难的头。
楚明姣严阵以待,握着剑,配合着琴音往外横斩出两剑。
潺潺琴音从修长的骨节中流淌出来,江承函不看那位发了狂的昔日神灵,只专注看楚明姣。
天空还在飘雨,且雨势渐大,很快将一切淹没。
她今日还是一身黑衣,那黑衣被雨一淋,好像褪色了,水从袖口,衣摆处滴下来,成了鲜艳的红色。
那不是褪色,
是她流的血。
来之前就流的血。
本命剑想在二十四天内恢复如初,绝非易事,为了做成这件事,她不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与考验。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衣裳都来不及换一件就来了。
江承函心尖发涩,喉咙也发涩,指节下拨弄的好像不是琴弦,而是自己胸腔里那颗酸胀得不知所以然,抽痛又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