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凝视着侯亮平:你们反贪局也在查汇报会,是吧?侯亮平坐直身子,放下一枚棋子:我到任当天就安排人查了。高老师,你们开会那个时段,打给丁义珍的可疑电话一共有四个,其中三个是从相距不远的电信基站打出去的…高育良顺手吃了对方两枚棋子:亮平,这不是你的新发现,祁同伟早就掌握了。祁同伟说,基本可以排除内部人员泄密的可能性。我不同意这个说法!这么轻易地就排除了?啊?侯亮平反提老师三枚棋子,赞同道:就是!如果是我们某一个内部人泄露了消息,再由其他人指挥丁义珍逃跑呢?这应该是一条很严密的组织链。因为心不在棋,信手摆子不在意,师徒俩都不悔棋,棋局进展很快,一时判断不出谁占优势。高育良说:亮平,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所以,我让祁同伟把那个时间段从省委基站打出的电话都筛查了一遍!侯亮平期待地望着老师:查出什么了没有?高育良失望地摇头:一千多个电话,这么多人,能查出啥?目前还没线索!

侯亮平不依不饶:高老师,您就没想过重点查吗?比如,季昌明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李达康的三个电话又是怎么回事?当然,还有我学长祁同伟。高育良吃掉学生一个角,不慌不忙提着棋子,老谋深算地说:你以为我没查呀?查过了,有疑点,但不敢确定。侯亮平追根究底:那谁最可疑?高育良城府深,说话谨慎:这个不能乱讲,得进一步深入调查。侯亮平把老师中腹的一条龙吃掉了,同时亮出自己的底牌:我倒查到山水集团的高小琴,同时段接到过一个省委基站打出来的电话,这电话号码很怪,只用过一次再没用过!高育良很关注:哦,就是说,这个电话不是当时开会的人的手机号?侯亮平点头:是的,很专业啊!所以,高老师,我认为这个电话最可疑!我们还可以反过来查,谁和高小琴关系最密切?高育良想了一会儿,谨慎地摇摇头:这不能乱说。高小琴的山水度假村,基本上可以说是京州各级官员的食堂,八项规定出来之前,我也去过几次嘛!侯亮平笑了:可不是嘛,高老师,前几天祁同伟接风,我还顶替您唱了刁德一呢!他又吃了老师一片棋,手脚麻利地拾掇棋子。高育良思索着道:高小琴交游广泛,但你认为她有能力把丁义珍安排出境吗?还有动机呢?要知道,丁义珍护着的可是蔡成功啊!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大败,失声喊道:咦,这怎么回事啊?猴崽子你搞偷袭,不带这样的!不算不算…

这时,吴慧芬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喊侯亮平去尝菜的口味。侯亮平快乐地应着声,随着吴慧芬钻进厨房。锅里冒着香气,侯亮平贪婪地把鼻子凑过去:好香啊。师母一向喜欢他,曾起念要把女儿许配给他。吴慧芬打开锅盖夹了一块肉,放在侯亮平嘴里,亲昵地骂道:馋猴!馋猴吃着肉,品味着说:不错不错,再加点糖就更好了…

从厨房出来,侯亮平见老师陷在沙发里沉思。他知道高育良心里有怀疑对象,只是不肯说,这不免让侯亮平有些失望。对高老师,他一直怀着敬重之心,在法学方面高育良是他的启蒙老师。课堂上老师雄辩的论证,双手有力的挥动,给侯亮平留下一生难忘的印象。今天他来,是期望老师像过去一样为他答疑解惑,把京州谜团给他破解清楚,他相信老师完全有此能力。但是,高老师现在是高书记了,再也不会像教书时那样把答案放在学生面前。老师更成熟,更有城府,因而也更圆滑了。侯亮平从侧面看着老师红润的面颊,暗自感慨不已。

倒是老师想了一会儿,主动说出心里话。他拍拍长沙发,让学生坐到自己身旁:给你拓宽一下思路,丁义珍逃出去,谁获利最大?

侯亮平知道老师已经考虑成熟,反问道:老师,您说呢?

高育良迟疑了一下,这才把话说明了:可能是李达康走漏了风声,起码他有这个动机!高育良带着深沉的思索,说起了在吕州和李达康的工作交集,道是在一个班子里共事,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尤其是一、二把手之间。今天是分析案情,不妨把话说说透。这位李书记为了政绩啥都敢干,不论是在吕州还是在林城。因为他一直有后台,或者叫有政治资源。在吕州闹矛盾,老书记赵立春知道理在他这边,却把李达康调到林城做了市委书记升任了一方诸侯!为了林城经济开发区,李达康不顾一切,啥事都敢干,啥人都敢用。用了一个副市长腐败被抓,吓跑了一大批开发商。高育良停顿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次也有意思啊,啊?又一个副市长溜了,开发商却一个没跑!

侯亮平听明白了:高老师,您是说李达康暗中放走了丁义珍?

高育良却又否认,高深莫测地看着学生:我这么说了吗?我只和你谈历史,你自己分析吧!前面我说过,这人有时乱来,不顾一切!

学生便也往后缩了缩:高老师,李达康毕竟是省委常委啊,当真会不顾党纪国法,从事这种犯罪活动吗?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这个代价也不算太大,丁义珍被捕窝案爆发,代价才叫大呢!现在李达康的利益天平又多了一块砝码——欧阳菁!为了老婆,他不会铤而走险吗?欧阳菁的问题难道不会牵连到他李达康吗?对了,你上次说的那个举报人——就是大风厂老板蔡成功,抖出多少猛料啊?

侯亮平含糊其词:这个,刚做了讯问,相关证据都还没有落实。

那就尽快落实!高育良深思熟虑说:亮平,话既说到这分上,我也不瞒你,适当的时候我会向沙瑞金书记做个汇报!作为省委副书记,我有责任在重大原则问题上给一把手提个醒。李达康这不简单啊,就是政治老油条嘛,我估计他会玩金蝉脱壳,会在近期主动提出离婚!

侯亮平迟疑道:高老师,您是不是再看看,别那么急啊?

高育良说:我会掌握分寸的。今天说的话,就到你我为止,在调查没有结果前,不要和任何人说,包括你们老季!李达康没有问题最好,就算真有问题,也得由瑞金同志报告中央,由中央调查处理!

侯亮平点头应道:老师,我明白!

高育良再次提醒:还有,注意陈海的安全,不要再出意外!

侯亮平汇报说:是,高老师,我已经在医院做了部署。

这时,吴慧芬大功告成,端出酒菜,师生才停止了讨论。

二十

侯亮平经常到医院看望陈海。每次来面对昏迷不醒的陈海,他都会感到椎心的疼痛。感情是心灵中永不褪色的油彩,会在整个人生留下深深的印记。现在他唯有期盼医学奇迹的出现,可奇迹一直没出现。

在监控室,陆亦可谈起一个情况。季检察长说,市公安局提请批捕蔡成功了。他心中突然出现莫名的不安:他们批捕蔡成功,恐怕是为争夺办案权。应该让季检先压一压,暂时别批。陆亦可心知肚明,蔡成功是职务犯罪案重要举报人,也是“九一六”事件主要当事人,办案权必须掌握在检察院这边。但她迟疑一下说:可是侯局长,咱们让季检压着,季检干吗?除非对欧阳菁的调查尽快突破,否则很被动。

侯亮平眼瞅着监视器荧屏上的陈海病房:陆处长,要不这样,你和张华华加加班,突击搞一下蔡成功的材料,尽快立案,由咱们反贪局报捕!失去了办案权,我们就得被赵东来牵着鼻子走了。赵东来想搞啥名堂我们还不知道呢!陆亦可说:这倒是,他们神神秘秘的,总有点不对头。不过,我们报捕理由不充分啊,蔡成功也就是个涉嫌行贿,而且是自首,又有举报他人的立功表现,按说可以不捕的…

侯亮平指点部下:在正常情况下是这样,但现在情况特殊。为了举报人的安全,也为了顺利侦办欧阳菁、丁义珍职务犯罪案,不但要报捕,还得把材料做扎实了,报捕的涉嫌罪名要超过市局所报罪名!这样蔡成功就可以由检察院来并案处理了。另外,还要考虑一个特殊情况,蔡成功现在还在公安医院治伤,在这方面也可以动动脑子。

这时,侦查员周正来接班,侯亮平和陆亦可离开了医院。

工作还没谈完,侯亮平请客喝咖啡。二人来到街口拐角处,推门进入一家咖啡厅。灯光幽暗,音乐袅袅,咖啡香气四下弥漫。他们在靠窗的位子坐下,侯亮平为陆亦可点了饮品西点,自己要了一杯拿铁。街灯照着陆亦可的侧影,她低头搅拌饮品,神情忧郁。侯亮平视线与她接触,她叹息说:那天晚上,我和陈海也在这里喝过一次咖啡!

侯亮平想安慰陆亦可几句,陆亦可却果断地一甩短发,语速极快地向他汇报起了欧阳菁案情。蔡成功送给欧阳菁的四张银行卡都查清楚了,其中三张卡是死卡,只有一张卡还在使用。这张卡是二〇一三年三月开的户,开户当日存入人民币五十万元整,户名张桂兰。开户以后三个月,即二〇一三年三月至六月,有人陆续取出二十二万五千元…

有人?侯亮平关注地问。

对,只能这么说,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取款人是欧阳菁。陆亦可继续说:二〇一三年八月至九月,又有人分批取走了二十七万元,这就是四十九万五千元了,这些钱全是在自动取款机操作取走的。

侯亮平思忖:那应该有取款视频啊。

陆亦可说:取款视频只保存三个月,现在都没有了。这张卡没有用于消费,就是提现。取款人没留下影像资料,也没留签名字迹。

侯亮平认为凭这样的证据,欧阳菁不会认账。不过,陆亦可提出一个新思路:利用卡里还剩下的五千元钱,可以考虑一下打草惊蛇,让蛇动起来!她不是有因私护照吗?不是随时可以走吗?让她受点惊,赶快走。她已经提出辞职了,一走估计不会轻易回来了!她就会抓紧时间把金银细软收拾一下,打个包带走。收拾细软时,她就会发现这张卡里还有五千元,就会把钱取出来。只要卡一动,证据就来了。

侯亮平不以为然,手一摆说:幼稚!这种时候你还指望她把卡上剩余的五千元取走?别忘了,欧阳菁是什么人?她是京州城市银行副行长,是达官显贵李达康的老婆,我们不能把她当底层民众看待。五千元对底层民众可能是个大数目,对欧阳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陆亦可自嘲:也是,我还以为欧阳菁是我呢!然而,话锋一转,女处长又倔强地说:不过,我还是要赌一把,我就赌欧阳菁是个小女人,赌欧阳菁爱财如命!如果她真不像我这样小家子气,那我认输。

侯亮平讥问:我的陆大处长,请问我们输得起吗?啊?

陆亦可一声叹息:当然输不起,老季会把咱们骂得狗血喷头!省委常委、市委书记的夫人是我们随便传的吗?要不,咱让老季定?

别,别,这不是难为领导嘛,季检谨慎,肯定让我们打住!侯亮平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哎,要不这样,你我别出面,让张华华上门服务吧,向欧阳菁询问一下部分企业的贷款情况,轻轻拨一下草。

陆亦可眼睛亮了,一拍巴掌:哎,这主意行,欧阳菁心虚,肯定会采取行动。这样既达到了目的,我们又不至于被动…

第二天,女检察官张华华到城市银行上门服务时,欧阳菁正在开会。办公室李副主任把她叫出会议室,告诉她,省检察院反贪局来了一位女的,要向她了解部分民营企业的贷款情况。欧阳菁当即警觉地问,为什么找她,不找其他人?李副主任说他也不知道。欧阳菁又谨慎地询问,这检察院女的想了解哪些企业的情况?有没有大风服装公司?李副主任摇头,说是人家没提具体企业,只想和她谈一谈。欧阳菁沉下脸:谈什么谈?我不见她,这么多事呢,没空!她要了解什么情况,你们去应付吧。但是要注意啊,客户的贷款资料属于商业机密,她想了解任何一家企业的贷款情况,都必须出示检察院的手续!

回到会议室,欧阳菁再也没有心思听王行长的长篇报告了。她低着头,假装在本本上记录,心里却一团乱麻。检察院反贪局的人为啥这时候上门找她呢?自己有啥把柄被抓住了吗?王大路的企业会不会出了问题?甚至李达康被谁盯上了,人家要从她身上打开缺口?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在这块土地上久留了,得赶快动身去美国!可李达康又逼她在离境前办妥离婚手续,如果不答应他,万一他从中作梗,她又怎能对抗得了位高权重的丈夫呢?这时,王行长让她谈一个技术性问题,叫了几声她竟没听见。在众目睽睽之下,欧阳菁站了起来,一脸病容说:实在对不起,王行长,我的头疼病犯了,脑袋疼得要炸开一样…王行长让她回家休息,她便拿起包离开了会议室。

王大路送的帝豪园别墅,是欧阳菁的栖身之地。她经常站在花园里发呆,或抬头仰望玉兰树上皎洁的花朵,或低头凝视篱笆下盛开的玫瑰,一站就是半天。美丽的花儿使她暂时忘却了尘世烦恼,灵魂幽幽出窍,融入花丛之中。偶尔传来喧闹噪声,她会浑身打一激灵,仿佛从梦中惊醒,然后拖着慵懒的脚步,神情落寞地回到大别墅里。

她有着与生理年龄极不相符的心理状态,对于爱情仍像年轻时那般执着,耽于白日梦中不肯醒来。她虽说保养得很好,五十出头的女人了,皮肤还是那样白皙,身材还是那么苗条,但额上终究爬满了又细又深的皱纹。她深爱韩剧《来自星星的你》,病态般地一遍一遍看,浪漫的爱情故事与她的白日梦化为一体。她喜欢端一杯红酒,蜷缩在别墅二楼的真皮长沙发上,孤独地度过漫长时光。但她不觉孤独,她跟着偶像都教授笑,伴着都教授流泪,完全把自己变成了剧中的女主角。

王大路说,这些无聊虚假的电视剧是精神鸦片,欧阳菁同意,但她需要的恰是这种精神鸦片。王大路劝她去看心理医生,她说,把我治得像李达康一样清醒吗?那我宁愿去死。作为一个女人,欧阳菁在丈夫身上始终得不到梦想中的爱情,这使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回家的路上,欧阳菁一直在想自己的处境——一切都无可留恋了。本来,她对大学同学王大路还寄托着一份情感,但王大路虽然关心她,却始终和她保持一段距离。并暗示她,自己不是都教授,这很让欧阳菁伤心。可出了事还得找王大路,等王大路时,天已黄昏,欧阳菁站在花园里久久发怔,心里一阵酸楚,眼泪润湿了她的眼眶。

王大路过来时,天已黑透了,半个月亮从东边天际升起。欧阳菁在月色下,郁郁地对王大路絮叨,今天省检察院的一个小姑娘突然跑到行里来了,要找她了解部分企业的贷款情况,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王大路认定这是危险逼近的信号!他告诉欧阳菁,李达康已经向他发出了警告。现在必须办妥两件事:第一,和李达康协议离婚,越快越好。第二,离婚手续办完,立即飞美国,以免夜长梦多。欧阳菁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丈夫。道是李达康说了,要到法院起诉了,那就等法院将来判吧!王大路好言劝解说:别犟了!检察院上门,怎么也不是好兆头!事不宜迟,我建议你今晚就去找李达康谈,主动谈!

欧阳菁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叹息说:好吧,大路,我听你的,离婚我认了!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他讲明白…

接到妻子欧阳菁的电话,李达康很意外。当时他正突查国际会展中心。这位书记就是这样,神出鬼没,经常在想不到的时间、想不到的地点出现,弄得手下干部很紧张。李达康建议妻子回家谈。妻子知道丈夫怕什么,便说: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你吵了,好聚好散,今天咱们就协议离婚!一听协议离婚,李达康喜出望外,这对他而言不啻福音啊!如果能这样,他也不必到法院起诉了,起诉有消极影响。他当下在电话里和妻子约定,在会展中心东湖湖滨的2号楼水榭见面。

这晚天气很好,月光如水,湖面上波光粼粼。李达康坐在水榭灯下的凉椅上喝茶,目光投向无垠的夜空。夜空清朗,星星放射出令人惊讶的光芒。月是新月,一弯银镰悬挂苍穹,因能见度高而光线很强,照得四周如同白昼。妻子如期而至,二人的心终于宁静下来。星月之光犹如泉水,洗去人世间的浮躁焦虑。

李达康让座倒茶:欧阳,你好久没到这地方来了吧?欧阳菁脱去风衣:是啊,上次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呢!李达康强调说:是一块污染严重的荒地!欧阳菁附和道:京州没人不知道,这里原是多年的老化工区嘛!欧阳菁坐下喝茶。这对即将离婚的夫妻,这回还算自然,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不过李达康是工作狂,收不住嘴,又滔滔不绝说了起来——所以,我才拍板把会展中心建在这里,政府的重点工程不来,谁敢来呀?现在政府过来了,开发商也就过来了,开发带动了污染治理,后人就得到了这一片城市绿肺,瞧,好大一片啊…

欧阳菁打断他,不让他谈工作:工作说起来你就没完!李达康赶紧转弯:那说咱们的事!欧阳菁品着茶,直视对方:说咱们事之前,我还是想说说王大路!李达康有些不自在,看着湖面问:咱们离婚与王大路有关吗?欧阳菁眼睛又迸出火花:如果不是王大路劝我,李达康,我今晚不会过来的!李达康冷静下来,要妻子有什么话尽管说。

欧阳菁沉浸于对往事的回忆之中,说起了一段往事——

二十一年前在金山县,王大路任副县长,是县长李达康最得力的助手和朋友。李达康为了修路,在全县搞强行摊派,村村掏钱,人人捐款,为五块钱,把一个农妇逼得喝了农药。农村家族势力大,一下子闹了起来,几百口子族人,披麻戴孝陈尸县政府门口。王大路被迫站了出来,替李达康和县政府承担责任,引咎辞职了。王大路辞职以后,李达康和当时的县委书记易学习各拿出了五万元,资助王大路创业。王大路经过多年的奋斗,才有了今天这个大路集团。

李达康也忆起了往事:是啊,大路是好人啊!倒是你,欧阳,当时说啥也不愿掏这五万元啊!和我吵啊闹啊,还是易学习做了你的工作,由他担保这五万元以后一定还你,你才把存折掏了出来…

是,我承认小心眼,我是女人嘛。达康,这事让我后悔到今天,惭愧到今天!不料,妻子话锋一转:但是今天你呢?就不惭愧吗?你忘记王大路怎么替你顶的雷!如果不是王大路,你当年很可能就倒在金山县了,哪有今天这个省委常委、市委书记呢?人不能忘本啊,我这么求你把大风厂那块地批给大路集团,你为什么死活不答应呢?

李达康苦笑说:欧阳,你又错了!当年资助王大路那五万元,是咱家的积蓄,我可以全给他。今天任何一个项目都不是咱家的,我李达康都无权批给他!我违反原则批给他,既是害我,也是害他。这话我也和王大路说过,你大路集团是酒业食品集团,不要凑热闹搞房地产,真要搞,按程序去投标!我找他谈了一次话,让他别走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