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话带到了,你赶紧去吧。”小二只当她是个跟着主子的婢女,也没太给好脸色,说完就走了。

  玉桑自然没当燕七歌真是主子,不过还是去了他所入住的房间,她要向燕七歌说个明白,不许再自以为事地指使自己做着做那。

  到了燕七歌门外,见门半掩着,她颇有些怨气地随手就推开了,进门便道:“我要和你讲清楚,想必你是弄错了些事,我不是……”

  话说到一半,玉桑嘎然止住,双目圆睁立在了原地。只见燕七歌长发未束,正衣衫不整地站在床边,一件素色单衣未系带子,半敞着露出大片胸口肌肤,那模样瞬间让玉桑感觉有血气上涌,直冲鼻腔。

  “你不是什么?”燕七歌随口问着,泰然自若地挑着衣带系上,又施施然地去取衣袍穿。玉桑忽地红了脸,眼睛在屋里转来转去,像是看哪都不对劲儿,刚才理直气壮到嘴边的话,现在不知道为何变得特别没了底气,哼叽了半天才道:“我不是你的婢女,不要总使唤我。”

  “不想当我的婢女,那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

  “都可以,只要不是婢女就行。”

  “嗯,好。”

  玉桑很意外,燕七歌竟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可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燕七歌就又接道:”那以后就说是我的跟班吧。”

  “什么?这和婢女不还是一样吗。”

  “怎会一样,婢女不过是伺候奉茶起居听主子差事,跟班则还要负责打理行李,必要时还需舍命护主。”

  “就不能不是下人吗。“玉桑哭丧起脸。

  燕七歌穿好外袍,拂了拂袖有些嫌弃地打量了玉桑道:“可以你的本事跟着我,除了做下人,也委实做不了其他,我倒是差只灵兽坐骑,不过……你还是算了吧。”

  “我自然是不能当坐骑的,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我能成为你行走天下的好搭档,好伙伴之类的,我们可以双剑合璧。“玉桑厚着脸皮提议。

  “和你双剑合璧?我难道是想不开了?”

  “你……”玉桑咬牙。

  走到镜边正束着发的燕七歌侧了她一眼,被燕七歌那眼神儿一瞟,玉桑瞬间又没了胆量和底气,眉头一垂,竟然用起了撒娇的烂招数,赖皮地道:“你就答应我吧,我发誓,我肯定会帮你很多忙的。”

  燕七歌没理玉桑,自顾地以青玉簪子将长发梳理好,这才转过些身子,朝还苦着张脸拌可怜的玉桑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玉桑一见,以为这招奏效,赶紧靠了过去。

  “要跟着我,又不当婢女,而且还有妖丹当补品吃。这些都可以,只要你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可好?”

  玉桑眼珠转了转,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对自己没多大坏处,便连连点了头。燕七歌见此,颇为满意,微微笑着又动了动手指,示意玉桑将耳朵凑近。

  半个时辰后,燕七歌一行三人在大堂用早膳,两碟青菜,一碟卤牛肉,一盘馒头再配上三碗小粥,看起来清爽,闻起来也不错。

  平日里,燕七歌对吃喝之事素来无感,更不似玉桑爱贪些小食,可今日不知为何忽生了兴致,问起小二这镇上可有什么特吃小点,还特意问茗然的口味。

  小二说前街有家店的松子糕好,在胡柳镇是出了名的好吃,燕七歌就掏了几钱银子给小二,让他去买些来给茗然,零下的余碎就打赏他。小二一听,自然乐呵着就去了,茗然羞红了脸低下头,说什么麻烦公子费心之类的话。玉桑看着这些,没好气地哼哼了一声,燕七歌立刻白她一眼,手指一松,指间的筷子就落了地。

  “你去重新取一双过来。“燕七歌冲玉桑指派。

  玉桑一脸心不甘情不原地起身,作怨女状露出敢怒不敢言的姿态后去了客栈后堂。后堂是一间小院,院子不大,一口井三间屋。左右四顾,在确定没有人在时,玉桑收起脸上的怨色,麻利地自怀中取出燕七歌之前交与她的一只紫玉罗盘和一两张黄符。

  玉桑将黄符抛出,同时足尖点地跃起迅速出手,一手将紫玉罗盘托于掌心摆于面前,一手曲指于唇畔。

  随着玉桑闭目念咒,她掌心的紫玉罗盘里的指针快速旋转起来,空中的黄符绕着罗盘飞过两圈,直朝右侧的一间小木屋而去。就在玉桑随着那黄符靠近木屋时,大堂方向传来一声叮当细响,那是她方才进后堂时在门口设下的结线铃,只要有人进来,就会发出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响。

  玉桑不敢耽搁,迅速落回地上刚收起紫玉罗盘和黄符,果然见到小二自外面进来。见到玉桑,那小二的面色立刻变得紧张,很不悦地道:“你怎在此,客栈后堂是不许外人随便进出的。”

  “哦,我是进来取双筷子的。“玉桑说着,手指在身后迅速翻转,将方才收回的黄符折成了个小小的三角。

  “快出去,快出去。“小二不由分说,挥着袖子就来赶玉桑,玉桑退后半步,背后双指发力轻轻一丢,就将黄符丢进了小屋的门槛内,同时面上故作不悦神色,没好气地报怨着离开。

第26章 :八角祭魂盘3

  早膳过后,燕七歌称需要购置些物品以作明日赶路之用,茗然陪他左右同去,而玉桑则被打发去市集最南的马场雇马车。玉桑摆出十足幽怨的姿态看燕七歌,似是在报怨现在他有了茗然就不想要她一般,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委屈模样做足戏,哼哼唧唧地着应了声儿这才朝南边去。

  在马场选了合适的马车,玉桑并没有回胡柳镇,而是赶着马车直朝红珠江去。模约半个时辰后,玉桑到了江边,正值日升江中,时不时有水鸟自江面成群鸣叫着飞过,江风习习不断,江水波澜起伏带着一波波白水花扑打在岸边的沙滩上。

  玉桑驻车而立,见到有身着麻衣头裹方巾的妇人正提着竹篮在沙滩上捡拾海货,便跳下马车小跑了过去。

  “大婶儿,能向您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那妇人应声,却没有抬头,依旧弯腰低头捡着地上的东西。

  “我想问问,红珠村怎么走。”

  “向西一里,长着一棵大枯树的地方就是了。”

  “哦,多谢。”

  玉桑以手遮额,拂着被江风吹乱头发向西眺望,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扫过妇人的手,见到她正从浪花退去的细沙里拾起一只贝壳。那贝壳如巴掌大小,表面凹凸不平,呈斑斓色彩,一下就吸引了玉桑的目光,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贝壳。

  “姑娘,这彩贝可漂亮?”就在玉桑心中暗自稀奇时,那妇人竟似能听到她的心声一般发问。”漂亮,真漂亮。“玉桑看着那彩贝感叹。

  “那就送给姑娘吧。“妇人说着,竟真的将彩贝递到了玉桑面前。

  “这……这怎么好意思。“玉桑惊喜,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手却已不由自主地将其接了过来。

  “姑娘,水里生出来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可不要弄丢了。”

  “嗯,我知道,这么漂亮,我肯定好好保存。“玉桑应着,低头仔细看那彩贝,伸手摸了几下,想到妇人捡这些东西应该是拿去换钱,便摸了摸腰间,将仅余的一点碎银钱取出来想要给妇人,可当她摸出银钱抬头时,却发现妇人竟然已经走出了甚远。

  玉桑心中大骇,想不到这个妇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不说,竟然快到如此,若不是沙滩之上留着她走过的脚印,她就要觉得她是个靠划地移形的妖怪了。

  离开红珠江岸,向西行了一阵儿,果然便如那妇人所言见到一棵枯树,树高丈余,粗如石磨,树根盘错于地,看起来这树少说也有几百年寿命,树下有一只像是狐狸的石雕,看起来栩栩如生。

  “看你这样子,也是有些年月的古树了,若是有灵性的话也应该修炼出精魂来了,只可惜你死了,现在就剩这个枯干。“玉桑跳下马车走近那枯树,抬头望着那枯死的枝干感叹。因为马车太大村路通用不便,玉桑便将马缰系到了枯树的一节盘根上,还颇有些调皮地拍了拍树干,道:“老树,就劳烦你代我看管了。”

  又用脚踢了踢树下的石雕,道:“雕得到是挺像,就是太瘦矮了些,栓马都不行,真是中看不中用。”

  系好马,玉桑向村内左右四顾看看了看,发现眼前是一处三面开阔的地方,自己所来之处及左右皆是长满矮小草木的平原之地,独有正对着枯树的地方是一条泥路,路不宽,但尚算得平坦。依稀看到那路的前方有屋檐林立,想必便是村民房屋。

  玉桑沿着泥路入村,村子不大,走在其中身侧偶有妇人和老者行过,不过大家似乎都不怎么开心,全都低着头朝前走,步子虽然不快,但却显得很赶时间一般,都不做任何停留。

  玉桑觉得想要弄清关于祭嫁的事,得先找到一个知道前因后果的知情者才好,想起那日在江岸边听到芦苇后面的谈话声,似乎是有一个村长在主持大事,便伸手拉住个过路的老妇想要问一问村长家怎么走。

  “啊!“就在那老妇抬起头的瞬间,玉桑被吓得忍不住暗叫了一声。那是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衣袍的老妇,十分消瘦,满脸皱纹沟壑,双目混浊,眼眶凹陷,乍一看来竟然像是披了层旧皮的骷髅。

  “请问村长家怎么走?“玉桑浅吸了口气,才尽量镇定地客气发问。

  那老妇人看着玉桑,似是听到了她的话,又似没听到,好像在全神打量她,可眼睛却没有一点亮光,这让玉桑怀疑这老人是否还看得见东西。

  就在玉桑打算再去问别人时,那老妇人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玉桑身后十几丈外的一所泥墙围起的房屋院子。

  玉桑顺着老妇人所指看了看后收回目光,扭头要向老妇致谢,转过身却发现那老妇已经不在,四下张望了一番,依稀看到好像是她的蓝色布衣背影消失在一所房屋的墙边。

  “看不出来,她眼神儿不好走起路来倒蛮快。“玉桑嘀咕着,转身朝院子去。

  院子不十分大,但也算不得小,四周以两丈高的泥墙作围,居中是一处风化厉害的木制正门,门上还粘连着一些掉了颜色的残破年画,门两侧贴着同样掉了颜色的对联,不过依稀还能认出上面的字。

  “有人在吗?“玉桑抬手扣了扣门,在等人前来开门的空闲,她将目光落在了两边的对联上。“春满乾坤福满堂,水覆姻缘树遮阳。”

  玉桑虽然算不得文采斐然,但好歹也知道对联要的就是图个吉利,图个工整,可看这对联,上联到还是很像百姓人家求福常用的,可这下联真是错了十万八千里,不工整不说而且还不吉利。

  玉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门楣,更是让她吃惊不小,虽然两侧对联已经掉色风化,可那横联却十分新,赤红的纸张上面用明黄的颜料写着四个大字,八角祭魂。

  玉桑疑惑着思索,忽然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涌起,背后的寒毛在瞬间立起,转身就要退开这扇门,但还是晚了步。就在她转身之际木门突然大开,赤底黄字的横联发出刺目的光,打开的木门内腾出一道像是丝绸又像是烟雾的东西拂上玉桑的脸,绕过她的脖颈再迅速绕上她的胸和腰,不时她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只大大的蛹中。

  “第八十一个,终于够了……”在玉桑最后失去知觉前,她依稀听到有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玉桑的所有知觉消失,一切陷入黑暗。

第27章 :收妖人不是道士1

  燕七歌正与茗然在一处皮制铺子挑选皮水囊,手中刚拿起一只纹着竹样纹饰的犀牛皮水襄时,突然不知为何感觉胸口的心脏剧烈一抽,他手中的水囊掉落到了桌上,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和不祥涌上他的胸口。

  “公子,你怎么了?”旁边同样挑着东西的茗然见他如此,便细声细语地发问。

  “无事,这个很漂亮,让老板过来包起来吧。”

  “好的,我这就去唤老板过来。“茗然微笑着应话,然后转身去柜台唤正低头看帐的老板。就在茗然转身之后,燕七歌迅速在胸前曲指,口中轻念着些决,闭目以念力去感知玉桑的情况。

  “公子,您要哪个。”老板走过来出声。

  燕七歌不动声色地收起手,转身恢复了淡然神色,将那只水襄递与老板。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帮您打孔织线,这样方便在外赶路挂在马上。“老板笑着去了,铺子的大堂仅余下茗然和燕七歌。

  燕七歌转过身,装作继续挑选的模样,茗然也转过身去,似乎也是在看什么。但是就在下一刻,他们几乎又在同一时间突然转过身来,茗然的手中多了一只鱼骨匕首,一改平日温柔娴静的模样,瞳孔泛碧,目露杀机直朝燕七歌的胸口刺来。

  燕七歌退后一步,双手迅速在胸前以指结阵,口中念念有词,以灵力在自己面前结出一道护体屏障,将茗然刺向自己的匕首夹于两指中间。

  “就凭你这些本事,也想杀我。“燕七歌冷冷地出声。

  “你竟然早有防备,看来是我低估你了。“茗然愤然冷哼,显露出些许不甘,问道:“我已经学了几百年凡人女子的举止,自认为没有破绽,你是何时发现的。”

  燕七歌并没有出声回答,神情淡漠如常,茗然迎视他的目光,随后开始露不敢置信的挫败和愤然,道:“难道,你自从江中将我带上岸便知?”

  “妖就是妖,就算变幻得再像人,伪装多么像,也还是只妖。”燕七歌冷冷出声。

  “不可能,若是你早知我非人,那为何这两日要带我在身则?莫不是……你这凡人竟对我这个妖的美貌于心不忍?”茗然露出妖艳妖媚的笑。

  燕七歌此时中心只担心玉桑出事,不愿再与茗然多耗时间,有些怒气外露,很不耐烦地问:“你把玉桑怎样了。”

  “我差点忘记了你身边的那只宠物,原来你是为这个才和我急着翻脸的。“茗然自以为找准了燕七歌的死穴,说起话来颇为硬气了几分。

  “若不是她,你以为你能近我的身?她本无辜,放了她,你们要如何直接冲我来便是。”

  “你怎知道我是冲着你的,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会点微末法术的凡人,说到底也是个凡人,有何资格同我谈条件。当然……你长得如此好看,若是你愿望留下来陪我,我可以考虑放了你的宠物。”

  “是吗?”燕七歌冷冷一勾唇,似笑非笑,神态邪魅,茗然在他这样的目光和笑意之下竟生出丝犹豫和滞愣。茗然是妖,见过不少年轻俊美的男子,但对于燕七歌这种气质和相貌都属世间难求的男子,毕竟还是动了些私心,手中的匕首似乎力量浮动了一下。

  但就在这一刹,燕七歌突然发力,手中灵力爆张,在茗然尚未来得及反应前,已经将她手中的鱼骨匕首打落,同时一道灵刃划破她的护体气波自她的肩头至胸留下伤口。

  燕七歌侧身探手接住掉落的鱼骨匕首,前一刻还对准他的锋刃,在下一刻已经抵上茗然的喉咙。

  “红珠江本是天下三江之一,乃宛陵国龙脉之江源,此地本应该物泽丰灵,江水流澈,可眼下却是妖气遮天。说,你的同伙还有谁,到底是何方妖孽。”

  茗然被匕首所制不能动弹,但却没有显露多少害怕恐怖,她看着燕七歌一脸冷笑,竟不紧不慢地道:“想不到你不仅长得好看,脑子也聪明,手也快,比以前那些来这里的什么收妖道士和尚要聪明许多。不过聪明又怎么样?那只小妖现在我们手上,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她就要断一只胳膊,你心疼她,就舍不得动我。”

  “不过是我跟在我身边的一只小妖,天下妖物何其多,你若以为我真会为她而放过你们这群作乱的妖物,那便是大错特错。“燕七歌的眼里杀机毕显,抵在茗然喉间的匕首划破了皮肤刺入肉中,血自她脖颈涔涔流出。

  茗然看着燕七歌那冰冷沉静的脸,和眼神中的毫不妥协,倨傲的脸上渐渐显露出害怕和恐慌,她开始相信燕七歌真的不在乎玉桑,颤声道:“我说……我说……”

  燕七歌停下刺入茗然皮肉里的匕刃,似在等她说下去,但还未来得及听到她下一句话,突然便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