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海风看了看白狼,显得有些犹豫。“我原计划由二当家留守鹰嘴界。”

白狼说:“鹰嘴界我们已经经营这么长时间,不会有问题。再说了,忠义镖局杀了狼王,这个仇,我一定要亲手去报。”

余海风假意下定了决心,道:“那好,你准备带多少人?”

白狼说:“我和红狼一起去,一百人足够了。”

余海风摆了摆头:“一百人不够,你带一百五十人吧。”

白狼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听大当家的。”

余海风接着说:“这次找忠义镖局报仇,非同小可。我考虑,我们必须用上所有的洋枪。但这些洋枪到底怎么用,是个大问题。我反复思考了很长时间,想到一个方案,说出来,供大家参考。”

其他人都说:“大当家的,你说吧,我们听你的。”

余海风说:“我想,先把所有洋枪集中,由我带着。但我估计,我们很难把这些洋枪带入洪江城。那就先带到巫水边的黄岩村,在那里把枪藏起来。以后若有机会,我们就慢慢把枪弄进城里。若是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城里的弟兄一时出不来,而二当家带的人马,又要进城去接应城里的弟兄时,可以到黄岩村去取出这些洋枪。”

“好!”白狼先叫了一声。他正琢磨怎么把所有洋枪抓在手里呢,可无论什么理由,都难以服众。现在,余海风提出这么个办法,他完全可以抢先一步,把这些洋枪抓到手里。只要这些洋枪在手,他余海风就算有再高的武功,也是无可奈何。

最后,余海风安排黑狼和罗小飞留守大本营。黑狼不同意,他说,不能老是他留守大本营,他也想去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余海风瞪了黑狼一眼:“野狼谷,我们已经丢了,鹰嘴界非常重要,我和二当家都要下山,你说,不是你守,还能是谁?”

黑狼不再说话。

余海风说:“那好,就这样定了,今晚好好喝酒,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一早,余海风将两百名土匪集中在一起。余海风所带的五十人,是他精选的,而白狼所带的一百五十人,则是白狼和红狼两人精选的。白狼计划伏击余海风,所选之人,自然全都是自己和红狼的心腹。他要保证,一旦向余海风发起攻击,这些人不仅不会坏自己的事,还要个个争先,事后还要严格保密。

鹰嘴界到洪江,有好几百里,两百人的队伍,为了保密,只能是昼伏夜行。好在余海风和白狼都不赶时间,出了鹰嘴界后,两队就分开了,余海风在前,白狼在后。

见余海风带的人走远了,红狼立即凑近白狼,道:“二当家的,这可是绝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白狼问。

红狼说:“干掉他的机会啊。他只有五十个人,我们有一百五十人,是他的三倍。”

“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白狼说,“他是只有五十人不错,可他手里有四十几支洋枪。我们这一百五十人,够他四十几支洋枪打吗?”

“哟,我把这个忘了。”红狼虽然挨了骂,心里却高兴。他很清楚,当初,自己和白狼站在一起反对余海风,这件事,一定不会这么容易过去。余海风现在之所以不动他们的手,一定是觉得时机不成熟。等余海风的时机成熟了,红狼和白狼恐怕就活到头了。所以,无论如何,得抢在余海风下决心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此前,红狼见白狼对余海风似乎言听计从,十分服帖,红狼还在着急,担心白狼真的服了余海风。现在听白狼骂自己的话,他明白了,白狼不是不想干掉余海风,只是想找更恰当的时机。

白狼说:“忘,除了女人,你什么都忘,再忘,就会把你的脑袋玩掉。”

“二当家说得是。”红狼说,“那二当家有什么打算?”

白狼看了看周边,道:“找几个人,打扮成农民,跟在他们后面,看准他们把枪藏在哪里,然后回来报告。”

红狼再一阵狂喜,原来白狼把所有一切计划好了,自己还着个什么急?他答应一声,跑去安排了。

白狼向前走着,心里已经开始筹划未来。黑狼跟余海风太紧了,这个人不能用,一定要找机会把他干掉。还有另外几个,黄狼、灰狼是黑狼的心腹,也不能留,不过,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麻子狼、独眼狼几个,没什么头脑,要看他们今后的表现,如果忠于自己,就留用,若是胆敢不听话,立即处理。

至于罗小飞,那就自己委屈一点,让她做自己的老婆吧,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不能轻易浪费了。

路上走了好几天,终于到了十里坡。

十里坡,距离洪江十里而得名,有一棵大榕树,一边靠山,一边是山涧,中间一条大路。

“到了,十里坡到了!”土匪们纷纷嚷了起来。

“兄弟们,就在榕树下,好好休息,吃干粮,喝水,抽抽烟!”白狼道。

土匪们一涌就来到榕树下,坐了一大堆。

白狼坐在正中,红狼有些担心地道:“二当家的,这里距离洪江不远,万一被官府知道了,出来围剿我们,可就大事不妙了哟!”

几个土匪担心地附和道:“确实。”

白狼不以为然地抬头望了望天。

一个土匪说:“现在应该是四更!”

白狼摇了摇头:“官兵?洪江汛把总署,才有几个官兵?别说我们昼伏夜行,就是这样大摇大摆地进洪江,看王顺清敢不敢剿我们。真是笑话。”

一个土匪说:“可是大当家…不对,是以前的大当家的,好像很怕官府啊,自从离开野狼谷以后,就很少到这一带来了。”

白狼说:“大当家的不是怕官府,而是古立德这个人很难缠。他手下有上千民团,两边如果打起来,大当家的倒不怕民团,只是弟兄们的损失就大了。大当家的是担心我们这边死人太多,不值。”

土匪们说:“原来大当家的是替我们着想,大当家的对我们就是好。”

红狼说:“你们就知道吃香的喝辣的,不肯用脑子。官府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在十里坡,肯定以为我们去攻打洪江的,他们敢出来清剿我们?不缩回去保护洪江才怪了。退一步说,大当家的和四当家的还在前面啊,官府就算要打,也是先打他们,哪里轮得上我们?”

另一个土匪说:“大当家的和四当家的,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应该到进洪江了吧?”

红狼说:“不一定。他们还要在黄岩村藏枪,而且,现在是晚上,也不适宜进城。估计要天亮后才进城吧。”

白狼说:“就算天亮进城,也要到下午,一大早就拖着那么多鸦片进城,别人会怀疑的。”

“对对对。”红狼说,“还是二当家的想得周到。”

白狼说:“好了,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睡觉。”

土匪们一起叫:“睡觉睡觉。”

白狼也是太自以为是了,平常千算万算,但今天却出现了一个大疏忽,竟然连岗哨都没有派。毕竟进入五更了,正是好睡觉的时候,时过不久,所有土匪,全都呼呼地睡了过去。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就在不远处,余海风给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个天罗地网,虽然是余海风布置的,但具体的执行人,却是王顺清和刘承忠。

王顺清的汛把总署,兵员数量是有定制的,不能随便想扩充就扩充。但是,古立德被抓以后,王顺清接管了部分民团团丁,对洪江民团加以扩大,他的手下,除了五十几个汛兵之外,还有三百多团丁。不仅如此,他还对汛兵和民团进行了装备更新,给汛兵装备了十支洋枪,又给民团装备了十支洋枪。此外,他再次借用了西伯来的洋枪队,所以,他的手里掌握的洋枪,有四十多支。

至于刘承忠,他早已经和余海风取得了联系,知道是白马镖局和野狼帮合谋,杀死了忠义镖局的九个人,后来又杀了余成长全家,这个仇,刘承忠自然要报。当初,灭掉狼王千人斩,就是刘承忠和余海风的一次成功合谋。由余海风计划,通过花蝴蝶假称怀孕,把狼王骗去上香,再由余海风派人把消息告诉刘承忠,刘承忠带着忠义镖局的人在三清寺设伏。

此次剪除白狼,又是余海风和刘承忠之间的默契。余海风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毕竟也算是姑侄,余海风在余家受到了很多误解,刘承忠极其同情,却又无能为力。换一句话说,整个洪江,相信余海风的人没有几个,刘承忠排在第一,余兴龙只能排在第二,其次是朱七刀。

余海风心中有一个梦,作为长辈和知己,刘承忠没有理由不帮。

此次伏击白狼,忠义镖局倾尽全力。

猎物已经进了包围圈,王顺清并没有立即收网。他是一个很好的猎人,对于这类事,他十分内行。他下令所有人将包围圈缩小,却没有发出攻击命令。

在缩小包围圈的过程中,王顺清虚心请教刘承忠:“承忠哥,你说,这一仗,我们应该怎么打?”

刘承忠说:“我知道,你心中早已经有了安排,就按你的安排进行,你指哪里,我们忠义镖局,就打哪里。”

王顺清说:“我是这样考虑的,我们这些人,只能排在第二线,让手里有洋枪的人,排在第一线。他们先用洋枪杀一批,那些人一定会慌了神,然后,我们再冲上去。”

刘承忠说:“好,我听把总大人指挥。”

包围圈已经缩到不能再小,洋枪队早已经在大榕树下摆好阵式,只等王顺清一声令下。可是,王顺汪并没有立即下令,他在等。他很清楚,凌晨时分,是人们进入深睡眠的时候,若是被什么意外惊醒,人是醒了过来,但精神状态,远远无法迅速恢复。此时,人的自我保护能力以及其他所有一切能力,都是最低的。

王顺清还真是有耐心,他一直在等,等到东方已经露出了晓色,他才发出攻击命令。

到底是官兵,进攻很有章法。王顺清的命令之后,第一次,仅仅只是响了一枪。这一枪惊醒的人极其有限,也就四五个。可这四五个惊醒过来的土匪,立即成为活靶子,第二批枪响了,攻击的,正是这几个醒来后立即翻身而起,正在四处找方向的土匪。

一般的小说或者电视剧,往往把老大安排在最后一个。而事实上,白狼却是第二批惊醒的人,他原本睡在那棵大榕树的旁边,醒来后,如果迅速躲到大榕树后面,一定不会成为活靶子。可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么幸运,惊醒后的一瞬间,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睡在哪里,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本能地站起来,东张西望。他还没有完全清醒,一股巨大的冲力,便将他掀翻在地。

倒地的那一瞬间,白狼骂了一声:“狗日的,老子中弹了。”

第三批枪响之时,惊醒过来的土匪,就是大批的,这时候的洋枪手根本不需要瞄准,一扣扳机,肯定命中目标。其他没有被击中的土匪,一见身边的同伴或死或伤,死的躺在地上不动了,伤的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大叫,顿时慌了神,有人趴下来躲避子弹的,也有人撒开丫子,想逃走。

王顺清对洋枪队有安排,每一次响枪,都只能是二十几支。第一波响枪和第二波响枪,必须有一个间隔,那是给第一波装弹留下时间。那些土匪并不清楚这一点,他们没命地狂奔,有些是跑到了洋枪队的枪口之下,也有些跑到了包围圈的刀口之下。逃到枪口之下的,自然是迎接了另一排枪响,至于逃到刀口之下的,也不可能有好的结果,肯定成了刀下之鬼。

反倒是那些反应迟钝的,多活了些时间。

又响了两排枪之后,王顺清才发出全面进攻的指令。

红狼一见,顿时傻眼了,他到处找白狼,因为白狼才是总指挥,自己指挥不起作用。好不容易找到白狼,发现白狼已经中弹,躲在大榕树下,胸口正往外流血,大片大片的血。

红狼自知大势已去,而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投降。

他立即跪了下去,将刀举在头顶。他自己投降还不算,还大声地喊叫:“弟兄们,我们被包围了,要想活命,快点投降吧。”

听到他命令的土匪,立即学他的样子,跪下来投降。

一瞬之间,土匪们跪下了一大片。

王顺清兴奋得大叫:“投降?老子砍你妈脑壳!”

土匪原本就只有一百五十人,一开始被洋枪队撂倒了几十个,剩下来的,也就一百来人。王顺清的队伍,汛兵加上团丁,有三百多号人,一齐冲过来,便是三比一的局面,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加上红狼指挥投降,士气已经没了,土匪们完全只有挨打的份,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所有的汛兵和团丁冲进敌阵,如同冲进了西瓜田,手中的刀,只要一挥,便有一颗脑袋落地。

尽管红狼后来也意识到,这些官兵根本不接受他们投降,只有反抗才是唯一的出路,可一切都晚了。待红狼准备反抗的时候,土匪队伍,只剩下五十多人还有战斗力。红狼已经没有退路,凶相毕露,吼了一声:“兄弟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跟老子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