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格格走进王府正堂时,还沉浸在刚才的愉快心情中。玉麟格格娇声喊道:“哥,你找我有事?”

  恭亲王面带笑容地看着她说:“昨天,皇上把我召到养心殿,责备了我一通,说我对你漠不关心。皇上说的,是你的婚事。”

  玉麟格格一噘嘴巴:“我不想嫁人。没有中意的人,我情愿等着。”

  恭亲王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玉麟格格道:“我才不管是谁的意思呢!我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逼着我做!”

  北京街头秋风萧瑟,黄叶飘零,随处可见熟透而落在地上的柿子。东四大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义成信北京分号也有史以来第一次在白天上起了门板。

  袁天宝愁容满面地看着祁子俊说:“一个多月了,光见取钱的,不见存钱的,一点儿进项都没有。这两天可倒好,连取钱的都没了,这么下去,咱们可撑不了多久。”

  祁子俊无奈地说:“撑不下去也得撑。原先,大家都指望着僧王爷兵强马壮的,能在通州抵挡住洋人,结果怎么着?望风而逃!”

  黄玉昆这时也来到了恭王府。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王府正堂,朝恭亲王走过去。

  黄玉昆道:“肃顺顶替了我的户部尚书,还兼着协办大学士,署领侍卫内大臣,文功武备加于一身,出将入相,是何等的荣耀。您还不知道嘛,内阁大学士是个虚衔,军机处有穆荫、匡源他们那一班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恭亲王说:“不要说你,连我都成了摆设。皇上出狩木兰,随驾的人当中,有怡亲王、郑亲王,独独把我留在京城,与洋人周旋,这不是明摆着的事?”

  黄玉昆道:“您是钦差,便宜行事全权大臣,如果不是亲兄弟,皇上不能这么放心。”

  恭亲王也叹了口气:“越是亲兄弟,就越不放心。皇上最近身体总不见好,全靠那点儿鹿血撑着,万一哪天皇上驾崩,我们这些人,恐怕就会沦为肃顺、端华他们的俎上鱼肉。”

  黄玉昆道:“王爷既然都把话挑明了,卑职就表个态,愿同王爷生死与共。既然朝中有人弄权,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恭亲王一咬牙道:“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只有‘清君侧’一条路好走了。”

  玉麟格格来到恭亲王的房间,却把背对着恭亲王,满脸不情愿的样子。

  恭亲王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玉麟格格说道:“我不去热河。”

  恭亲王劝道:“连皇上都要走了,京城很快就要成为洋人的天下,你留在这儿不安全。”

  玉麟格格反问道:“你怎么留在这儿?”

  恭亲王道:“你当我愿意留在这儿啊?我是奉旨办事,不得已而为之。”

  玉麟格格道:“说什么我也要留下。”

  恭亲王叹了一口气:“好,随你,随你。”

  袁天宝这天洗漱完毕,例行公事地打开北京义成信票号大门,走出去看了看。

  忽然一声枪响,他吓得赶紧趴在地上。一阵乱枪响过,义成信的大门被打得千疮百孔。八国联军已经攻进了北京城。

  恭亲王和玉麟格格逃到了北京郊区的长辛店。早晨,玉麟格格一觉醒来,窗外一片莺啼鸟啭。

  玉麟格格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用纸牌通关,摆了几遍,牌总也通不了,她气得用手把纸牌都扫到了地上。她忽然看见墙角的画架,就拿了起来。这是一幅未完成的画。画面上的祁子俊好像正看着她。她叹了一口气,把画架轻轻放到床上,喊道:“三宝!”

  格格又把祁子俊拖来给她当画画的模特。她把祁子俊叫到恭王府蝠池边。祁子俊端坐在椅子上,玉麟格格穿了一身素雅的衣服,恭亲王和祁子俊穿过“静含太古”门,沿着抄手游廊走过来。

第三十四章

  玉麟格格和三宝来到戏园子门前。玉麟格格说:“咱们进去吧。”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润玉出现在门口。她看见玉麟格格,不禁愣了一下:“格格?”玉麟格格赶紧说:“快给拿点吃的来,我可是饿得前心贴后心了。”玉麟格格吃着吃着,忽然停了下来,对润玉说:“这几天你看见祁子俊了吗?”润玉说:“没有。”她忧心忡忡地说:“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夜晚,戏园子后台化装间里,玉麟格格和润玉面对面,分别躺在衣箱上,身上盖着行头,但两人都睡不着。远处不时传来冷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