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天从容道:“我已经知道了。”

  席慕筠把一个包裹放在石桌上,说:“我给您准备了出城的关凭,还有一些银两。”

  萧长天摆摆手说:“不必了。我是行将就木之人,生死都无所谓了,你年纪尚轻,要好自为之。”

  不知过了多久,萧长天丞相府中突然一阵大乱,一群太平天国官兵高举着火把冲进来,为首的正是剃头师傅。

  剃头师傅喝道:“萧长天接旨。”

  剃头师傅宣道:“天王诏曰,查春官副丞相萧长天系韦昌辉余孽,久怀叛逆之心,私藏军械、银两,图谋造反,违犯天条,已成妖人,立即拿办,杀无赦。钦此。”

  萧长天正气凛然:“区区精忠报国,一片丹心,可以上对皇天,下质古人,可惜到头来只不过是愚忠而已。”

  笑声中,他从箫中拔出一把匕首,深深地插进自己的胸膛,缓缓地倒了下去。

  南京郊外的一个黄昏。一片深秋霜后愈加繁茂的红叶树林,傍着苍苔冷露遮覆下的山岩。这是南京城郊的栖霞山麓,千佛岩下。

  席慕筠说:“萧丞相自金田起义以来一直追随天王,鞍前马后,出生入死,没想到最后死得这么惨,还落了个谋反的罪名。”一种无法排遣的苦闷占据了席慕筠的整个心灵。她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祁子俊叹道:“外面不管有多少强敌都不可怕,怕的就是同室操戈,这大概是天朝的劫数。”

第二十六章

  祁子俊出生入死,在恭亲王规定的短短时间内筹齐了被太平天国军没收的税银,堪称奇迹。此刻,他从从容容,大摇大摆回到北京去面见恭亲王。

  祁子俊道:“叩见王爷。”

  恭亲王忙说:“请起。”说着手里托三品官员的顶戴、官服,笑盈盈地朝祁子俊走来。恭亲王说道:“曾国藩奏保你为从三品的光禄寺卿,我想,朝中公务繁杂,肯定会让你这个大商人不耐烦,未必要补那个实缺,所以,我就向皇上奏明,破格给你个正三品的职衔。”

  祁子俊穿上了崭新的官服,对着镜子。恭亲王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中疑问重重。他问道:“子俊,长毛那边的情形究竟如何?”

  祁子俊答道:“你杀我,我杀你的,都乱成一锅粥了。”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玉麟格格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没等恭亲王开口,玉麟格格横在祁子俊面前,说:“不记得我啦?我的龙票呢?”

  祁子俊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是数年前在琉璃厂古玩店争买玉碗的黄毛丫头。

  祁子俊结结巴巴地说:“是格格啊……龙票我放山西老家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能总带在身上啊。”

  廊庑下,三宝托着一个上覆黄云缎的银盘,呈给祁子俊说:“少东家,这是王爷赏下来的。”

  三宝掀开黄云缎。祁子俊定睛观看,不禁愣住了。里面只摆放着一枚崭新的“咸丰重宝”,毫无疑问是义成信的产品。祁子俊感到全身从头到脚一阵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恭王府花园的“蝠厅”旁边,临近水池的一块空地上,恭亲王坐在太师椅上,玉麟格格站在对面。

  恭亲王说:“我看,倒是应该早点把你嫁出去。跟我说说,哪个贝勒、贝子中你的意。”

  玉麟格格一个劲地摇头:“都不中意。”

  恭亲王说:“可是,你只能在这里边选啊。”

  玉麟格格任性地说:“只要我中意,我才不管他是谁,要饭的都成。”

  恭亲王打趣地问:“你该不会是看上祁子俊了吧?”

  玉麟格格不屑地说:“就凭他那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