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边的打斗现场,站了二三十个围观者,在谈论刚才短暂又激烈的打斗。

“这些龟儿子,下手硬是狠,刀刀都见血。”

“这里哪些人打架。”

“听说有一方是洪哥的人,其他人认不得。”

“他妈的,这些人是厕所里面打手电——找屎,跑到昌东来砍洪哥的人。”

“那些人肯定是外地的社会人,否则不会这么疯狂。”

“有没有人被捉住?”

“这些屁眼虫都是操社会的,砍完人就跑了,不会找警察,现在哪里还找得到人。”

王桥站在人群外听了几句,对田峰等人道:“走吧,打架的人全部跑了。”

空中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道,刘沪显得心惊胆战,道:“昌东好乱啊,晏琳,你还要在这里一年,这日子怎么过啊。”

王桥道:“昌东没有这么乱,这两边打架的人,其实你们都认识。被砍的那一方是洪方的人。”

田峰猛地一拍手,道:“难怪总觉得那人眼熟,那人叫老五,我在包强店里吃饭的时候,包强指给我见过。”

王桥又道:“另一方,有一个人你们都见过,是刘建厂的人,叫麻脸,才从监狱出来不久。”

这话让晏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复读班被绑架是晏琳终生难忘的经历,她格外痛恨刘建厂这伙人。后来在首都读大学,又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与这些黑社会已经隔得很远。她没有料到如今来到昌东,以前的生活仿佛又与今天的生活接上了头。

王桥道:“现在不比从前了,他们没有胆量来挑战政府。在党委政府面前,他们都是纸老虎。”

田峰道:“幸好洪方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否则没有一个大哥罩着,我们这种在静州做小生意的,说不定哪一天就被社会人欺负了。”

在一辆面包车里,麻脸打出去一个电话:“彪哥,我们砍了老五,砍了四五刀。钢炮肚子被捅了一刀,伤得重。”话筒传来彪哥的声音,道:“你们跑脱了没有?”麻脸道:“条子来之前就走了。钢炮要进医院啊。”钢炮道:“你把血压住,把车开回来家,我把医生叫到家里来弄。”

赵海开着小车,与洪方打通了电话。

洪方简略问了情况,道:“晓得了,你把老五弄回城,就在复读班旁边的那个诊所,那个诊所医生是静州一院出来的,技术不错。我当年就在哪里医过。”

等到赵海开着车回到静州,老五流出的血已经将小车座垫全部染红。

在小诊所里,一个戴眼镜的瘦小中年男人和洪方坐在屋里看电视,病床上没有人输液。瘦小中年男人道:“老洪,打打杀杀没有意思。”

洪方脸上没有表情,抽了一口烟,道:“这个社会,有的人舒舒服服赚钱,有的人就打打杀杀赚钱,都是命。命这个东西,生下来就定,改不了。”

瘦小中年男人道:“你们不能谈判和讲和吗?”

洪方道:“为了义气,可以讲和。我们现在是生意之争,没有办法妥协。妥协了一次,就没有立足之地。”

第四百一十章 风波恶

鹰钩鼻赵海开着车一路急奔,来到了小诊所。

瘦小的医生以前曾经是静州一院的外科医生,与院领导发生矛盾后才愤而出来开诊所,这个诊所在民间以最擅长外科出名。经过十年发展,这个小诊所在黑暗社会里很有名气了。

洪平从昌东杀回静州以后,主要活动地点就是在静州一中这一带,以前的静州地下势力基本上被驱逐,成为闻名静州的“昌州帮”,只有少数不是静州人的县城人被吸入了昌州帮。

“昌东帮”老大洪平坐在屋内陪着医生看电视,吸着烟。屋外面黑暗处坐了十几个人,个个都带着刀,在远处还有小个子陈强隐藏在黑暗中,与大队伍保持距离。陈强带着一柄从南方买来的国外制式手机,只要情况不对,就可以从侧翼突袭。

这一套战术奠定于王桥率领红旗厂诸人以及自己、陈强袭击吴建厂团伙之役。此役之后,洪平就对步兵连排战术特别感兴趣,想方设法找了些教材来研究。有了理论指导以后,以洪平、陈强、老五等人为核心的昌东社会人屡次与静州大哥对战中都大获全胜。他们与胡哥、许大马棒的势力打过几场,将许大马棒以世安机械厂为核心的人马打得人仰马翻,在静州中学一带立住了脚。

世安机械厂青工前些年赫赫有名,随着时间推逝,世安机械厂成为永远的过去,不少青工在社会上混了两年便各谋前程,最社会的那一拨人大多数在历年严打中被关进的监狱,世安派别渐渐势弱。

可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许大马棒平时尽量低调,很少在公众场所出现。但是在关键生意的争夺上,仍然是个狠角色。这一次许大马棒和洪平同时看中了一个金属矿,互不相让,再度冲突起来。

事情起因很简单,静州地矿局委托昌东县国土局公开拍卖李渡金属矿开采权,拍卖会在昌东县国土局进行。

洪平一直都想进军矿产行业,这又是一起在老家的拍卖会,所以就以公司名义进行参加。

许大马棒这些年来也在搞矿山,最初是包了静州矿业集团涂三旺公司的小矿。静州梁强大案发生以后,涂三旺因为行贿罪进了监狱,涂成功将很多领导人向静州检察院招了出来,涂家的矿产王国受到重创。

许大马棒原本只是拿了小矿,趁机就接过了涂家一个大矿。

这一次拍卖的就是原本属于静州矿业集团的一个矿,因为债务问题被拍卖。许大马棒尝到了开矿的甜头,对此矿是志在必得。在竞拍前,许大马棒就放出话:“李渡矿是我的,无关的人就不要来了。”

为确保能以较低的价格竞拍成功,许大马棒还找到了胡哥以前的手下,专门在自己的老家聚了一次,商量对策。

到了竞拍时,除了许大马棒这一家以外,还有一家公司是胡哥的,是专门派过来帮忙的。另外还有昌东矿业集的崔得林、静州和山南南州各一家矿业公司,以及名不见经传的洪顺矿山股份公司。

这家洪顺矿山股份公司便是洪平进军矿山的公司。

竞拍当天,许大马棒手下带着麻脸等十多人按计划来到现场,分别挤在几家参加竞拍的公司竞拍者两侧,采取言语、起哄、瞪眼等威胁、恐吓手段,试图迫使其他4家公司很快退出竞争。

洪顺矿山股份是老五带队来竞拍,也带了几个人,自然不会理睬许大马棒的人。

麻脸就和老五对峙起来,最终结果是老五以一千二百万竞拍成功。

为了此事,多年不想卷入江湖事的许大马棒亲自安排,准备与洪平较量一番,第一件事就是斩其爪牙,杀鸡给猴看,老五名列首位。

赵海和老五在昌东兰天歌城被袭击就是有许大马棒的教训行动。

麻脸一直在跟着老五,发现老五独自回到昌东之时,便准备利用“灯下黑”原理,在其昌东老窝点搞一次袭击。只是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在兰天歌城等到老五落单之机,没有料到光头鹰钩鼻从黑暗处杀了出来,一次教训行动搞成了两败俱伤。

小车急驰而至,停车后,几个人奔过去,将老五抱出来朝小诊所送。

洪平和光头鹰钩鼻站在屋外谈事。

洪平眼光阴沉沉的,道:“怎么回事?”

赵海摸着自己的鹰钩鼻,道:“老娘满七十,我回去办个酒,没有给大家提这事。老五是无意间听到我打电话,中午跑到昌东来给老娘拜个寿。吃了晚饭,我们去唱歌,除了老五,都是我的亲戚,然后就出了事。”

洪平道:“对方是什么人?”

赵海道:“是麻脸,以前跟着刘建厂混的。他也是世安厂的,出来后就跟着许大马棒。平哥,老五是给我老娘祝寿去的,我得血债血还。”

洪平沉着脸,道:“这次老涂的矿山,我们是按市场规则出钱去买。许大马棒他们是横插一手,这次退让了,以后就得步步退让。”

赵海道:“擒贼先擒王,我直接去弄许大马棒。”

“暂时不要动,商量好策再说。”洪平转身就朝诊所走,道:“这次肯定要弄回来,但是要记住一句话,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赵海一定会认为说话人是个装逼饭,可是他见识过洪平的手狠心辣,因此并不认为洪平是装逼饭,而是值得认真思考的行为方式。

当年在旧乡,因为看成人片被赶到小学的有两人,一个是赵海,另一个是王桥。面对困境,两人选择了不同的应对方式,赵海当年是放纵,王桥是努力寻找新的生活方式。当初差异并不是太大的选择,结果造成了两种不同的人生。

洪平坐在简易操作台对面,看着皮开肉绽的老五,脸色阴晴不定。

赵海如今是洪平公司重要的成员,属于摇鸡毛扇的师爷角色。他在洪平耳边道:“许大马棒是彻底撕破脸皮了,我们除了迎战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洪平道:“如今公司三项主业都走向正轨,房地产和矿山肯定赚大钱,兄弟们以后都有钱赚,拼到什么程度,不好掌握。”

赵海阴测测地道:“斩首行动,还是刚才洪哥说的那句话,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我们派人去吊许大马棒的线,找到机会,废掉他。”

洪平道:“不要出人命。”

赵海道:“我晓得,老规矩,砍右手断左脚,看他以后怎么威风。”

到了凌晨四点,老五被送到了南州,避避风头。

由于与洪平这伙人即将打起来,许大马棒也就无心管自己小舅子王二娃的事情。小舅子王二娃所在的王家院子几次接到昌东县国土局下发的行政处罚决定书,城关镇政府的人三番五次来作工作,要求他们自行拆除。村社干部也经常上门来啰嗦,要求他们不要闹事,影响全村。

王二娃是王家院子搞违章建筑的带头人,原本就想趁着拆迁大赚一笔钱,自然不肯自行拆除。他多次找到许大马棒,让姐夫弄几个兄弟伙来帮忙,不动手,只要在院子里面坐起,镇村干部就肯定不敢惹这些社会人。

“王二娃,你就不要给老子添乱了。以后把矿山弄到手,你到里面搞管理,比在家里找几个小钱轻松得多。”

“姐夫,这些都是现米米。其他地方搞拆迁,别人都是这样搞钱。政府最怕大家闹事,只要聚起来,他们就要下软蛋。真要闹凶了,就到市里面、省里面去拉横幅,就说农民要吃饭,血泪强拆。”王二娃说到这里,觉得自己很幽默,笑了起来。

许大马棒道:“这种事情,我们最好不参加,否则落人口实。你们就把老的、小的和女的弄到前头,政府绝对不敢动。”

王二娃道:“城关镇政府这一次强硬得很,发了通知,在九月二十日之前不自行拆除,他们就要搞强拆。”

许大马棒道:“那就从九月十五日起,把老太婆、小娃儿都叫到屋里头,只要强拆,就朝地上躺,朝车下躺,抱轮胎,抱大腿,没有哪个人敢下手。你还可以给报社打电话,让他们来采访。我这里有一个记者哥们,你到时和他们联系。”

王二娃平时最信服姐夫许大马棒,取了真经以后,就回王家院子商量。

九月十九日,在县政府会议室,召开了昌东县违章建筑拆除工作会。

王桥最初向县委常委扩大会汇报强拆方案时,只是针对王家大院。吉书记打断了王桥的汇报,对副县长宫方平道:“宫县长,全县现底有多少违章建筑?”

宫方平翻了翻笔记本,道:“据比较准确的统计,共有二十七万平方米。”

吉之洲道:“关于违章建筑,我听到不少反应。随便在县城周边走一走,违章建筑随处可见,特别是静昌路沿线,比比皆是,已经严重影响了昌东县建筑环境,必须要下定决心,重拳出击。县里立刻成立整违办,研究拆除方案。整违办就由宫县长挂帅,各职能部门以及城关镇一把手为成员。我赞成王镇的方案,就要有啃硬骨头的决心和勇气,把最硬的骨头啃下来,这就是正向的示范效应。”

针对王家大院的强拆方案经过县委同意后,定于九月二十日至十月一日以前执行。

关于这个日期,在县委常委会上也有争论,副书记牛清扬提出即将过国庆,如果强拆惹出事情来,影响会更坏,建议放到国庆以后。

有部分常委是赞成这个意见的。

最后还是由吉之洲拍板道:“只要一切按程序走,就不会有什么影响。”他又点了王桥的名字,道:“这一次强拆是各部门配合,由城关镇王桥来牵这个头。方案要过细,作风要果断,要达到效果,又不能出事。”

王桥挺了挺胸口,道:“保证完成任务。”

吉之洲又点着各部门负责人,“你们都是整违办的成员,这一次拆除王家大院关系到创彩集团是否能落地,是关系到工业强县的重大事项,不单单是城关镇的事情,你们必须全力配合,谁想要耍滑头看热闹,我就让他一辈子看热闹。”

有了县委支持,王桥对于啃硬骨头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战而下

晏琳是第一次全过程参加基层政府强制拆除违章建筑。

以前在省里工作时,机关里的人议论起基层干部乱搞的事情,都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就执掌一方,将所有陋习全部扫掉。而到了基层以后,才发现基层面临的情况异常复杂,远非在办公室坐而论道所能解决。

基层干部肯定有相当多的不足,领导机关干部同样有相当多的不足。这种俯视心态并非能力所造成,而是所处的位置。在基层干一辈子也往往还是小基层干部,在领导机关只要把握住机会,相对容易进入领导层。

在班子会上,王桥提出了非常具体的强拆方案。

“上午,各相关部门又在县政府开了会。吉书记说得很清楚,谁想要耍滑头看热闹,就让他一辈子看热闹。所以,这一次各部门都很重视,上午参会的都是负责拆迁分管领导,都拍了胸膛,按照我们提供的方案执行。”

王桥低头看了一眼薄薄两页方案,目光炯炯地看着众人,道:“虽然各部门都在县委要求下全力支持,其实主要推动者还是得我们在座的一帮子人,如果我们组织得好,各部门才能发挥出作用,组织得不好,人越多,越是一盘散沙。”

“下面,我来具体讲任务。首先大家要明确参加强拆各部门的职责,这是县政府明确的,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能当糊涂官。”

“第一,我们要负责本辖区内历史遗留形成事实或正在建设违章建筑及设施的调查取证、认定督办、宣传教育、动员自拆工作;负责拆违后信访稳控工作,杜绝上省进京非正常上访案件发生;负责拆违后建筑垃圾清运、恢复相邻建筑物原貌、恢复原位置(人行道、市政设施或绿地)功能等工作。

第二,县政府法制办负责对拆违通告、规范性文件等进行审核。这一块法制办做得很好,我们所有的文件都在他指导下发出,没有任何问题。我要表扬一下绍杰同志,绍杰同志到镇里挂职锻炼,提高我镇的法律水平。我们的文件拿到法制办去,一次都没有被打回来。”

李绍杰受到了王桥表扬,表面上矜持,内心还是挺开心的。

王桥继续道:“第三,县城管委要负责拆除违章建筑专项行动的指导、协调、督查工作;受理关于各类违章建筑的举报;对各镇和相关单位拆违方案进行审定;组织全县城管执法人员,对拒不自拆的违建房屋强制拆除;对全市拆违工作进行统计、汇总。

大家注意一下,这是整违办对各部门总体职责划分,不是单指这一次针对王家院子的拆除工作。这一次城管委很支持工作,调集了五十名执法队员归我们指挥,由李大队长带队。”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武装部长王大勇,道:“城管委执法队员有一半是转业军人,素质很好,在行动时可以作为突击力量。”

王大勇频频点头,挺着胸口。

“第四,县监察局、县委组织部负责拆除违章建筑专项行动的监督、检查……;第五,县委宣传部负责专项行动的宣传报道工……为专项行动创造良好的舆论氛围;第六,县民政局负责……确保专项行动体现县委、县政府对群众的关怀;第七,县公安局负责专项行动中打击不法分子聚众暴力抗法工作,为专项行动提供保障;负责对拆违非正常上访人员依法处理工作;第八,县城委……;第九,县国土局……;第十,市信访局负责对拆违信访工作的协调、督办工作;第十一,县规划局负责协助各区对房屋产权性质进行认定。”

王桥详细讲了一遍各部门在拆除违章建筑中的责任,强调道:“我们要擅于学习文件,要彻底用好文件,熟知各部门的职责,在办事时争取他们最大的配合,出了事情后也要知道找谁来擦屁股。”

“除了正常执行工作外,我还要布置三项具体工作,第一项,就是明确拆迁时间,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二点半,是啃下王家大院的时候。”

纪委书记杨建有些疑惑地道:“王书记,为什么定在国庆前,在国庆节前闹出事,可不好玩。”

王桥道:“过了国庆,还有两个月就是元旦。过了元旦,春节就要来了。过了春节,两会就要召开,实际上没有什么最好的日子。”

大家想起每到重在节假日大家就会收到了无数要求重点防范的文件,都会心一笑。

王桥道:“为什么选在国庆前,我也是有考虑的。我是基于什么来考虑的,就是尽量分散王家院子的人,不要让他们的人聚集起来。所以,当自我拆除时间到了以后,就不能采取添油战术,不能试探性地地强拆,而是集中力量,用牛刀将这个瘤子割掉。下面来布置几项特别任务。”

“第一项任务交给绍杰书记。根据前期摸排,王家大院在年轻人中有三个骨干人物,最核心的人就是王二娃,王二娃的姐夫就是有点社会背景的绰号叫做许大马棒的人。这几个人平时喜欢到一家茶馆打牌,赌钱。在二十五日左右,就由绍杰书记与赵劲所长联系,一定要把个窝点端掉,对现场赌博的人进行罚款和拘留,关键就是拘留,务必在二十七日那一天,让王二娃这几个人留在拘留所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现场抓赌、拘留都要有全程视频,这也是以前我在城管委工作时得出的教训。”

李绍杰知道这次拘留表面是独立事件,其实与拆除违章建筑密切相关,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就会在聚光灯下被挑剔。他点了点头,询问道:“赵劲知道这事吗?”

王桥道:“在县委开会后,我专程去找了一次袁局长,给他商量了这事,他就把赵劲叫到了自己办公室,当面交待的。”

“好好,既然袁局长当面交待,那事情就好办了。”李绍杰最初还对年轻人王桥能否执掌城关镇有几分疑虑,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他发现王桥和宋鸿礼极为相似,都是强硬的性格,很硬的工作方法。不同点在于王桥对各类资源的运用上更胜一筹。

王桥又道:“晏书记,你要协调组织、宣传部门,做好正面引导。”

晏琳有点惊讶,道:“这事要报道?”

王桥道:“这种事情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口口相传。所以我们尽量不做报道,特别是不能有电视报道出来。我要提醒的是关注外来记者,他们有三种手法,一是断章取义,只提强拆现场,不提以前持续做的工作;二是颠倒黑白,他们只提这是强拆,不提这是拆除违章建筑;三是演悲情,拍一些哭泣的画面。”

晏琳道:“明白了。”

其实这件事情让李宁咏来做是最合适的。她性格更加泼辣和外向一些,又在本地有很深的关系。只不过那一夜之后,王桥尽量不让她参加到镇里的活动。另一方面,王桥让晏琳出面也考虑到省委办公厅常委办这个背景,有这个背景出面,有结事情就好办一些。

王桥又道:“除了记者外,晏书记还有另一个任务,就是与文化局联系,在上周村搞一场国庆节送欢乐活动,时间在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搭台,下午唱戏。文化局接受了这个任务,将组织全县最好的队伍到上周村演出。”

晏琳脸上闪出一丝疑虑,随即反应过来,明白这是将王家院子人员最大规械抽空的策略。她来到城关镇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已经很客观地承认了王桥的领导能力。她经常将王桥与常委办主任相比,无论从学历到工作能力,王桥都远超。只可惜,王桥工作在最基层,发展始终受限。

王桥道:“前期要宣传好,就好象歌星来要城关镇一样,大力宣传,特别是岭剧,最受老年人喜欢,一定要多演几场,县里名角要请出来。”

“除了演出外,杨镇要联系卫生局,还在村委会办公室搞一次义诊,免费给村民普及健康知识,发放健康资料,还要领取板蓝根等保健药。演出和免费义诊,宣传单都要到各大院子,特别是张家院子和王家院子,必须能在最醒目的地方见到。”

最后,王桥点到了武装部长王大勇,道:“最后重头戏就交给王部长,现场执行交给你,如何组织力量,如何强拆,你给大家讲一讲。”

此时,王桥已经知道县委即将起用王大勇,将他调到柳阳镇当镇长。这是王大勇当镇长前在城关镇的关键一役。

在会前几天,王桥专门找王大勇谈一次话,道:“这一次行动现场指挥就由你负责。有一件事情你应该知道,我给吉书记汇报现场指挥人员是抢救向阳坝武装部长王大勇时,吉书记说了一句,这个同志有组织能力,可以委以重任,整个拆违工作就你全盘把握,现场指挥可以交给王大勇。”

特到了县委书记首肯,王大勇自然很有些兴奋。

王桥又透了点风,道:“柳阳镇一直没有定盘子,据我得到的消息,你已经纳入了县里的目光,这一次再加把劲,烧把火,应该能成功。”

一番交底,王大勇浑身就充满了勇气。他这几天多次悄悄来到王家院子,观察地形和虚实。他根据现场情况以及抽调出来强拆人员和设备情况,制定了强迁方案。强迁方案与王桥和李绍杰讨论了三次,这才最终定下来。

王大勇拿着一幅挂图到台上,详细讲了规划、市政、公安、城关镇各支力量的使用情况,什么时间进入、用什么方式拆违、遇到突发事件处理、战场扫尾工作。

王大勇站在了会议室前,挺直了胸,侃侃而谈,就如即将领军出征的将军。

方案出来以后,照例就由各位班子成员进行补充。

由于总体方案都是经过反复推演,班子成员想了一会,没有人提出异议和意见。

布置完工作,王桥特意强调:“强拆方案必须保密,离开了这间房子,大家各自准备,但是不准在任何公共场所谈起,也不要和家里人谈起。”

会议后,各位班子成员按照各自任务,开始去作准备。

晏琳有了具体工作,慢慢融入到城关镇这个集体当中。她与王桥始终保持着同事之间的关系,没有进一步接触。她经常暗自观察王桥:王桥在忙碌的工作中,给自己建了一个壳,让外人很能进入其内心世界。

九月二十五日,王二娃等人一直没有去茶馆打牌。

九月二十六日,王家大院有四个年青人和王二娃一起,到茶馆打牌。他们去这么多人的原因是上一次王二娃发现有外人来打假牌,准备报复。

公安局便衣通过内线摸到这一情况,专等王二娃这一伙人来闹事。当王二娃与外来一伙人打起来的时候,埋伏在周围的公安如神兵天降,将打架的双方一起带到了派出所,全部治安拘留。

王桥手里有个表格,完成一项,就打了一个勾。得知王家大院有五个年轻人被拘留之时,就重重地在表上打了一个粗勾。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文化局演出队来到了上周村,搭舞台,调音箱,传统岭剧演员化妆出现,引起喜欢岭剧村民大声喝采。对于文化局演出队来说,这是一次极为正常的送文化下乡,因为临近国庆,这类活动是免不了的。因此,高高兴兴与村民们交流。

九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钟,县卫生局组织的义诊也开始,由于有免费药发放,来了不少人。

二点钟,队伍在城关镇一处废弃工厂集结完毕。工厂所在地距离王家院子不远,十分钟就能到,平时工厂铁门紧锁,很少有人关注。

王桥坐在废弃工厂的临时办公室,接到前方报告,得知王家院子没剩下几个人时,便对王大勇道:“王部长,行动吧。”

城关镇、县建委、规划、市政、国土、公安等多部门工作人员出现在王家院子,按照既定方案,拆违工作正式开始。

二点半钟,参与执行人员到达执行现场后,按照界定的位置和范围,由负责警戒的工作人员对执行点布置警戒线,进行清场;

联合执法人员开始进场违章建将少量物品搬运到指定位置,登记,拍照。

七台挖机出现在现场,分头开始对违章建筑进行拆除。

由于事发突然,王家大院少量留守人员根本来不及反应,被拦在警戒线外。有骂人的,有哭的、有试图冲击警戒线的,由于力量太弱,无法阻挡住拆违人员的行动。有人家开始打电话,结果发现座机电话通通打不通。

整个拆违现场,联合执法人员分工合作,各负其责,拆除工作安全有序。

三点十一分,王家院子所有违章建筑全部被拆除,抢建的房子变成瓦砾堆。

等到反应过来的王家院子村民回到院子,拆违人员已经全部离开。

这是一次极为漂亮的拆违成功案例,王桥得到消息以后,当场表态道:“晚上就在伙食团安排伙食,参加人员全部聚餐。”这顿饭喝了不少酒,唯一遗憾的是王桥滴酒不沾,不免有些无趣。

吉之洲得到消息以后,说了一句话:“事上无难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以后搞大型拆违行动的教科书。”

将房子拆掉后,风波没有完全平静。

第二天上午,王家大院来了近百人,聚在城关镇政府,讨要说法。

此时房子已经被完全彻底地被拆除,主动权就掌握在城关镇手里,不管要什么说法,都是一句话:你说我拆错了,把房屋的手续拿出来看。

闹了下午,王桥出面与王家大院对话,仍然无果。

第三天,王家大院百人前往县政府。

第四天,《山南都市报》发了一篇文章:《十年打工血汗钱,强拆后血本无归》

这些事情都是王桥预料之中的。由于违章建筑全部被拆掉,打口水官司已经不能影响全局,交由晏琳去处理。第五天,城关镇召开了全镇机关干部和村社干部大会,总结表彰了拆违工作,放映了拆违时的录相,将城关镇政府拆违决心传达到每个村社。

国庆节以后,王二娃从拘留所出来。得知发财梦破碎,就红着眼,提着菜刀,在城关镇政府办公室对面坐等王桥。

他手里拿着一张登有王桥相片的《昌东日报》,只要这人出现,立刻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王桥没有意识到外面的危险,与晏琳在一起研究了山南都市报的事情。王桥道:“山南都市报是成心的,上次吃了个哑巴亏,这是要找场子。”晏琳道:“我去找了省委宣传部的林姐,由她出面,约一约山南都市报的人。”王桥道:“林姐,是不是林玥?”晏琳道:“是林玥,她在省委宣传部很有影响力,听说要外放提拔。她只要出面,问题应该不大。”

第四百一十二章 王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