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菜馆办公室新添了一张茶桌,艾敏动作娴熟地泡好铁观音,将小杯放在王桥面前。

艾敏道:“今天你不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她说这句话时,终于下定决心站在一起下岗的老姐妹一边,这是经过长时间折磨后做出的决定,语调严肃得有些沉重。

王桥与老师和师兄喝了酒,有点兴奋,但是还是注意到艾敏神态与往常不一样。吕一帆提前说的一些事情,让他心里略准备。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道:“合作这么多年,我相信你。现在我在昌东县工作,不可能每个星期对账,甚至每月对账都不行,我看以后半年或者一个季度对一次。”

艾敏摇了摇头,道:“不是对账的事情,而是老菜馆办不下去了。今年大学扩招,山大校园要扩建,否则住不了这么多大学生。山南市政府批准的方案是就地扩建,老菜馆在拆迁之列。我们这几年和房东关系不错,她提前来打招呼,让我们作好搬迁准备。”

王桥道:“如今大学都在扩招,拆迁在情理之中。我们可以在学校搬迁范围之外再重新做一个餐馆,把老菜馆的经验复制过去就行了。主要客源还在,生意应该能行。”

艾敏欲言又止,喝了口茶。平静地道:“蛮哥既然今天过来了,我们就把今年的帐盘了。我请了一个专业会计。把餐馆总资产、债务彻底理了一遍。”

听到这句话,王桥知道艾敏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于是不再绕弯子,道:“你的意思是不做土菜馆了,最后盘总帐?”

艾敏道:“大家做了几年土菜馆,都有点累了,这幢房子要拆掉,老味道土菜馆没法开了,餐饮公司也就不存在了。”提这件事之前,她忐忑了很久,此时把话说开。反而觉得好受一些。

王桥点了点头道:“也好。”

艾敏道:“我把表册拿过来,你慢慢看。”

在昌东这一段时间,王桥遇到了一连串棘手之事。谁知离开昌东,心情还是不能彻底放松下来。土菜馆伴随着王桥的大学生涯,是其青春的一部分。每次想起在土菜馆发生的事就觉得很温暖,如今这一切将随着拆迁烟消云散。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烦,道:“我先睡个午觉,下午抽时间再看。”

三楼阁间原本是他的寝室,原本以为这一段时间没有来住会积下灰尘。进门发现屋内一尘不染,显然天天有人收拾这间小屋。

王桥躺在床上想着这事,仔细回想着艾敏的神态和所说的话,道:“如果不是吕一帆提醒。我还会陷入惯性思维,觉得土菜馆是我投资和创立的,就应该是我的。但是。艾敏和她的姐妹是另一种想法,她们觉得我什么活都没有干。每年要拿走一大砣钱。她们为此不平,想单干。也可以理解。”

“艾敏和她的姐妹们唯一谋生的技能就是开餐馆,她们还得开餐馆,只是不想和我合伙了。如果双方互换位置,或许我也会有如此想法。”

王桥躺在床上吹着凉风,继续想道:“如今艾敏和她的姐妹们有技术、有渠道、有经验,还有资金,凭什么要白白地送钱给我,既然土菜馆要被拆掉,她们趁机单干,这实属人之常情。我的投资早就收回成本,而且大大赚了一笔,既然她们有了离心,那就好合好散吧。”

想通了,他就睡得着。

下午三点,王桥来到楼下办公室。

艾敏拿出一叠表册,道:“这是老味道的财务报告,你看看。”

王桥道:“杜姐,表册太长了,我不细看了。”

艾敏道:“餐馆还有不少资产,包括有形的无形的。”

王桥打断道:“我们两人合作全靠着彼此信任,以后我不会再做饮食行业,拿着这些东西没有用处,你直接算钱给我,我拿钱走人,这样大家方便。”

这也是艾敏最期望的结果。她拿着算盘拨弄了一会,写了一个数字,递给王桥。

王桥点了点头。

艾敏完全轻松下来,带着歉意道:“蛮哥,对不起了。”

分配结果对王桥并不薄,这让王桥觉得艾敏确实还是一个厚道的好人,他诚恳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好聚好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选择,何况你还有一帮老姐妹,这很正常。你们下一步想怎么办?”

艾敏说出了实话:“我们这一群人只会做餐饮,以后还是找地方做馆子。”她打量着花费自己无数心血的餐馆,道:“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还能派上点用处,装修带不走,可惜了。”

王桥道:“三楼阁间东西暂时给我留着,等拆迁之时,我再搬走。”他见艾敏神情多少有些尴尬,开玩笑道:“晚上我要请胖墩和青皮,准备点特色菜,是付现金还是挂帐。对了,以后你们开餐馆,还是可以用老味道。”

艾敏道:“蛮哥这样说就真的见外了,晚餐我买单,免费。”

谈完正事,王桥便上楼。

几位老组妹一直在外面围观,围到艾敏办公室,询问谈判结果。艾敏郁郁寡欢地道:“我早就给你们说过,蛮哥是个好人,你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根本没有和我们计较。”

一位参与创建老味道土菜馆的老姐妹道:“他凭什么拿走好几十万,这几年全是我们姐妹帮他做,他就是不劳而获的资本家。没有我们,他一分钱都赚不了。”

艾敏道:“不能这样想。老味道土菜馆是合伙企业。蛮哥出资最多,他按入股比例拿钱天经地义。创业初期。房子是他找的,餐馆名字是他取的。很多渠道也是他拉的,若没有他,这个公司肯定不会存在。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生意有起色了就把创始人赶走,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一位老姐妹道:“艾敏就是心慈,蛮哥投入几万块钱,拿走好几十万,我们几人累死累活帮他做了几年,对得起他。”

艾敏想着以前的事。道:“没有他,我们还在静州开小餐馆。”

自从王桥大学毕业离开山南大学以后,以前入股的老姐妹就常常闹着要自立门户,艾敏苦口婆心做工作,勉强没有立刻散伙。这一次遇到拆迁,艾敏觉得这是一个不得罪王桥又能团结老姐妹的机会,这才同意了自立门户。

从门外又走过来一位老姐妹,兴高采烈地道:“门面钥匙拿到了,明天可以搞装修、做招牌。一个月后我们的新馆子可以开张,我们去取一个吉利的名字。”

艾敏道:“餐馆名字就不要变了,蛮哥让我们继续用老味道土菜馆。”

一众姐妹都觉得有些意外,其中一人道:“蛮哥这么好说话。”

艾敏道:“他是重感情的人。又有自己的事业,不想和我们这一群人争,我们很多想法都是乱想的。”

王桥作为最大投资人。早已经十数倍收回投资。如今管理者团队要自立门户,最好的态度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她们去罢。其实就算斤斤计较,人心散了。也没有什么意思。他拿着头盔下楼,到楼下将新买一年的摩托擦洗干净。

艾敏站在窗边,看着王桥骑着摩托到了山大校园。她不禁回想起在昌东城外路边店第一次与王桥相见的情景,嗟叹连连。

半个小时左右,王桥骑着摩托车回到老味道土菜馆,他原本准备把守在山大的赵波叫过来一起吃晚餐,结果录相室和出租房紧闭大门,找遍校园也不见赵波踪影。

晚上六点,陈强、陈秀雅和杜建国准时来到老味道土菜馆。

王桥对陈强的印象还停留在山南第一看守所时代,在他的印象中,陈强是一个文弱的落魄书生。此时站在面前的陈强变成一个黑红面孔、身体结实的短发中年人,神情、气质和身体与看守所时代判若两人。如果不是陈秀雅站在身旁,王桥真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需要自己保护的陈眼镜。

陈强拉着王桥的手,直呼“蛮哥”,感情真挚地道:“蛮哥,我减刑一年,提前出来了。”

王桥亲热地拍着陈强肩膀,道:“老陈,你怎么不戴眼睛。”

陈强道:“日了怪,在山上采了几年茶叶,眼睛居然不近视了,出来后就再也不戴眼镜了。”

陈秀雅和王桥是大学同学,明知父亲与王桥有特殊关系,听到父亲称呼王桥为“蛮哥”,还是感到挺尴尬,眼睛直瞅男朋友。杜建国耸耸肩膀,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王桥看了杜建国一眼,道:“我和陈秀雅、杜建国是大学同班同学,杜建国还是我的结拜兄弟,我应该叫你一声陈叔才符合礼仪。”

陈强根本不理睬王桥的建议,道:“我一辈子都记得初进看守所那一段时间,看守所实行的是弱肉强食法则,封闭环境里物质极度匮乏,人的尊严完全被践踏,如果不是老弟,我不死也得脱层皮。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变化,我叫你蛮哥,你叫我眼镜,叫陈叔我听起来别扭。”

王桥道:“我叫你眼镜,恐怕杜建国和陈秀雅要找我麻烦。”

陈强道:“她敢找你的麻烦,我就去教训她。我们各叫各的,互不影响。”

陈秀雅觉得挺尴尬,拉着杜建国到外面点菜。房间内只剩下山南第一看守所的两位室友。王桥道:“过去的事情永远过去了,不要多想,你以后准备做什么?”

陈强道:“我没有想好。有公司想请我去搞技术,但是家里人的意思是做点小生意比给人打工要强。我一直琢磨着到底能做什么,除了修路造桥和采茶叶,其余的事情真不会做。”

王桥道:“你在交通厅工作这么多年,总有点故旧亲朋,成立一家修桥造路的公司,弄点小工程应该没有问题。”

陈强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当了多年总工,我知道不少厅里面的秘密。这一次受了牢狱之苦,我一句话都没有乱说。从这点来说,在省内找点小工程不成问题,关键是我没有本钱,我不想再和那些老板打交道了,害人不浅。”

王桥道:“你如果要做生意,不管大小也是老板。所以要转变观念,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老板。你如果信得过我,我给你介绍两个合伙人。”

陈强道:“你介绍的人我肯定信得过。你要给他们说清楚,我是做过牢的人,这一点不要骗人,否则以后会闹出很多矛盾。”

“我只负责介绍,你们能不能合作和我没有关系。”王桥心目中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是搞投资的赵海,他极有可能愿意投钱到路桥公司;二是生了小孩后一直想找事情做的王晓。他可以将老味道土菜馆的散伙钱交给姐姐打理,作为路桥公司的一部分投资。

“蛮哥的建议很有道理,让我仔细想想。”陈强又道:“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一下,听说这个土菜馆是蛮哥投资的,以前当大学生时是一件很值得提倡的事,叫创业。如今蛮哥是城管委领导,在政治上有发展前途,如果作了生意就是以后政敌的靶子,到时不是落井下石的问题,而是背后捅刀子,要致你于死地,我的教训太深刻了。”

王桥道:“土菜馆马上要拆了,这事对我没有影响了。以后真要做生意,我肯定不会直接出面,而是用代理人方式。”

陈强想着自己的往事,道:“真有人存心想害你,代理人也信不过。”

王桥笑道:“眼镜被蛇咬了一口,所有井绳都变成蛇了。现在时代和几年前又不一样,做生意是一件大大方方的事。不过要谢谢你的提醒,我自有分寸。”

陈强道:“我在交通系统做了几十年,也有几个还在当官的朋友,如果蛮哥有用得着的时候,随时招呼我。”

第一百九十章 搭桥

等到陈秀雅和杜建国回到雅间时,王桥和陈强还面对面聊天,两杆大烟枪不停地吞云吐雾。杜建国见两人神情都有些严肃和沉重,便开玩笑道:“蛮哥当了副主任,应该很有官威,出行时有没有鸣锣开道,前呼后拥。”

王桥道:“我当了史上最憋屈的副主任,天天陷在垃圾场里闻臭味,天天和老百姓打理扯,还是挨领导骂。如果有时机我想请山南日报帮我报道。”

杜建国面有得色地道:“垃圾场的事情我们日报不方便报道,如果真想要报道,晚报、晨报、都市报都可以,我们这一届新闻社骨干全部进了山南各大报社,新闻资源很丰富,蛮哥要用,随喊随到。”

父亲叫王桥为蛮哥,男友也叫王桥为蛮哥,陈秀雅在旁边听得实在别扭。

王桥有意在陈强面前夸奖杜建国:“杜建国最初搞新闻社的时候,我并不看好。没有想到他能够坚持三年,硬是把新闻社搞成了山大第一社团。如果继续发展下去,山南媒体将会形成山大新闻社派。我是跟着校方混,不算本事。他自立门户,是新闻社的开派宗师,比我厉害得多。”

杜建国笑哈哈地道:“蛮哥别谦虚,你也是我们新闻社的开国元老之一,我们新闻社的招牌还是你写的。”

陈强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觉得准女婿在报社搞新闻风险很高。告诫道:“杜建国别得意,搞新闻是走政治红线。你一定要小心,说不定那一天就踩到高压线了。”

老丈人多次说起这个话题。杜建国最初还认真听,现在已经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吃完晚饭,陈秀雅陪着父亲回家,王桥和杜建国回校园去找留守在校园陪女朋友的情种赵波。

雀湖景色依然美丽,但是王桥心境发生了变化,以前作为山大学子,能够完全融入到这个环境。现在作为山大毕业生,犹如隔着玻璃看着校园,看得清楚。无法融入。

杜建国留在省城工作,与王桥相比,工作环境改变不明显,重回山大反而没有太多感慨。

赵波的录相室依然大门紧闭,往日热闹的枪炮声音停歇了,显得冷冷清清。

王桥写了一张纸条,塞到门缝上。

王桥和杜建国绕着雀湖转了一圈才离开校园,在校园大门,杜建国道:“我要回去弄一篇比较急的稿子。晚上就不陪你了。明天中午我们去尝一家特色餐厅,味道霸道。”

王桥道:“我今天住华荣小区,正好顺路,我陪你一起走过去。”与艾敏和平散伙以后。他不愿意在老味道土菜馆留宿,决定住在华荣小区大姐的家。

山大距离日报社和华荣小区都不太远,两人一路步行。聊着在新工作岗位遇到的事情。杜建国听到王桥提着小喇叭指挥强制进场的事,道:“我觉得不太对味。明明垃圾场周边村民都反对垃圾进场,说明垃圾场影响了村民的生活。就应该停下来,而不是动用警力强制进场。”

王桥诧异地看了杜建国一眼,道:“县城每天都要产生垃圾,垃圾场停下来,又没有替代品,城里的垃圾怎么办?未必就堆在大街上。”

杜建国道:“修垃圾第一步就是征得当地村民同意,你们从第一步就做错了。错了就应该改正,而不是强迫村民接受。”

王桥道:“这是理想主义的说法。我不讲大道理,只讲现实问题。第一点,城里垃圾必须要找地方处理,不放在甲地就要放到乙地,现实情况是不管是甲地和乙地都不愿意垃圾场放在自己身旁,这是人的本性;第二点,垃圾场是建委修的,交给我们城管委管理,作为新任的城管委副主任,我的职责就是组织人员将垃圾收集起来,运送到垃圾处理场处置;第三点,村民把路堵了,我能怎么办?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把垃圾运进去。把垃圾运进垃圾场,这才是我的职责。”

杜建国道:“你个人是没有问题,但是整个运作机制出了问题。修建垃圾场应该尽量满足村民的要求,依法行政。”

王桥道:“不谈这些抽象的理论。我问你一个具体问题,按照建设部的部颁标准,垃圾场的搬迁要求是夏季主导风向五百米内要逐步搬迁,如果恰好有一个五百零五米的,搬还是不搬?从实情来说,如果五百米会受到影响,五百零五米肯定也会受到影响,如果五百零五米搬了,五百零十米、五百零十五米难道不应该搬迁?如此一来就永无尽头。”

杜建国道:“建设部制定五百米的规定就是错的!”

王桥道:“就算建设部制定的规定是错的,我们一线人员在建设部标准没有修改之前必须执行部颁标准。”

杜建国坚持道:“我们要以人为本,垃圾场周边村民不应该因为垃圾场的修建而影响生活,这是对为政者基本的要求。”

王桥感觉和杜建国的思路是在两条轨道上跑,道:“打住,不讨论这个话题,我们讲点毕业后的风花雪月事。”

两人毕业以后,因为工作单位不同,看待问题的视觉悄然地发生变化。

一路聊着离别以来发生的事情,二十来分钟后来到山南日报大楼前。

杜建国指着大楼道:“大楼十六层是领导层,他们在十六层上指挥大楼所有人员,影响全省舆论,很牛吧。我的理想是在四十岁的时候从现在的三楼上升到十六楼。蛮哥,你的理想是什么?”

王桥遥望着与山南日报相距不远的省委大楼,想象着前女友晏琳行走于其间的场景,道:“我的理想很简单,从哪里摔下去就从哪里爬起来。十年之后,我要在省委大楼有一席之地。”

杜建国道:“十年回省委,难度太高,蛮哥是不是有了门路?”

王桥道:“没有半点门路,就是给自己定一个或许不切实际的目标,取其上得其中。”

夏风吹来,让两人脸上都感到一阵清凉。两个初出校园的年青人沉浸在如夕阳一般金黄色的理想之中。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王桥的思绪很快从金黄色的风景中跳出来,道:“就此分手吧。你和陈秀雅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好好珍惜。平时多关心青皮,他这一年的日子不好过,关键时得拉他一把。”

杜建国诧异地道:“蛮哥怎么有些伤感,这不象是你的作风。”

送走了杜建国,王桥来到李家。

姐姐王晓仍然住在李家。无论从现实还是从感情角度,王桥来到山南省城,都要到李家去拜访其长辈。

李仁德很欢迎孙子的有出息的舅舅,在客厅里泡了茶,陪着王桥聊天。

聊了一会闲话,王桥道:“李叔,我这次分配全靠姑爷帮忙,如果不是他给丁原打了电话,我肯定有点麻烦。”

李仁德道:“你是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就算老丁不帮忙,也差不到哪里。”

王桥道:“我现在了解到,昌东县这些年分去的选调生都没有职务,我是唯一的例外。”

李仁德惊讶地道:“昌东安排得也太差了。”

王桥道:“我想抽时间去感谢丁部长,还请姑爷再搭桥。”

“没有问题。”李仁德当然明白王桥想借机搭上丁原这条线的真实意思。

王桥如此年轻又是才参加工作,就懂得官面上的人情世故,让他颇为赞赏。

第一百九十一章 邓建国

王桥在客厅与李仁德里聊了近一个小时,告辞而去。王晓拿着车钥匙送弟弟下楼。

王晓呼吸着夜晚的空气,道:“好想单独住啊。”

王桥道:“李家对你不好吗?”

王晓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我没有了自由。每次想搬出来,想到婆婆爷爷对安健的深厚感情,又觉得于心不忍。”

王桥道:“你不可能永远沉湎在过去,总得有自己的新生活。”

王晓神情平淡地道:“这事再说吧。你这个时候过来,应该不是专程聊天吧。”

王桥讲了老味道土菜馆散伙之事。王晓说了一句与王桥几乎一样的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艾敏做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

王桥道:“艾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队,这一次也是正常提出散伙,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埋怨。我现在想用这笔钱进行投资。”

王晓道:“你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你想搞什么投资,又是餐馆?”

王桥道:“投资还是有收获的,在山南大学读书,除了最初拿了家里一点钱,以后都靠自己。现在大学毕业,还要分一笔钱,这就坚定我投资的想法。以前我在广南第三看守所时,恰好遇到山南交通厅总工陈强被异地关押。我在看守所时照顾过陈强,后来陈强的女儿陈秀雅又是我的同学,你在老味道见过她,是胖墩的老婆。我想和他合作。弄一个路桥方面的公司。”

王晓道:“陈强坐过监狱,人心善变。就算他以前为人不错,从劳改队出来以后会不会变化?”

王桥道:“我还是选择相信他。理由是他被关进监狱后没有乱咬人,人品不错。他在省交通系统颇有人脉,拿点工程问题不大。据胖墩说,陈强在监狱时,很多交通系统的领导和地市领导都去看过他,出狱时,接风酒都吃了好几天。我们两人一起投资,和他合作,应该能行。他不仅是交通系统有人脉。还是路桥方面的专家。”

王晓道:“我的钱不多了,加上你的钱,做工程还是不够。再说拿你的钱来投资,万一亏了,我觉得对不起你。”

王桥道:“能不能把赵海拉进来,他本来就在搞投资,拉他进来应该问题不大。”

王晓没有立即答应,道:“这事先说在这里,我得和那个陈强见一面。先看看感觉好不好。再征求赵海的意见,他经商多年,眼光毒辣。如果他觉得行,才有下一步合作的可能。”

姐弟俩都是干脆人。十来分钟就把此事框架敲定。

“你今天晚上住哪里,是华荣小区,还是回老餐馆。”

“拿了艾敏给的散伙费。现在回老味道是物是人非,我住华荣小区。”

小车开过省委大楼。省委大楼还有几扇亮着灯的窗,王桥暗道:“人的命运太诡异了。原本以为和晏琳再也没有关系了,结果又因为这幢省委大楼与她发生间接关系。”

晏琳正好在值班,端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前看远处车来车往。她喜欢独自在单位值夜班,累了乏了就站在窗前发呆。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任思维象湖中一片叶子,随浪飘动。

晏琳从吴重斌那里知道了王桥成为选调生,分到了昌东县,还知道王桥没有女朋友。她就经常幻想着突然来到他的面前,两人重归于好。她幻想了很多种重逢的场景,每一种都极具画面感,感人至深。

男:你漫漫走来走进我的视线

这样重逢像是梦

女:多少年过去深情已是曾经

如今重逢只是空

男:忘记你多么难你该知道

女:离开你多么苦你该明了

合:你有你我有我不同的路

为什么今天要这样重逢

合:当你和我随人群擦身而过

请你不要把思念写在脸上

男:慢慢走过

女:静静走开

合:我们都别说再见

电脑里放着叶倩文和林子祥的《重逢》,她将歌曲设置成单曲循环,反复听,百听不厌。

歌曲声音不大,飞出窗外就被风吹散。

王桥坐着小车快速地开过省委大院,将微弱的婉转歌声远远地抛在脑后。人生就是如此,有无数人、无数机遇与你擦身而过,你却根本没有意识到。

王晓发现弟弟在经过省委大院时变得沉默起来,道:“还在为分配的事情耿耿于怀?”

王桥道:“这是命运的又一个转折点,怎么能轻易放得下。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是激励我继续奋斗的动力,我的人生又有了目标。十年时间,我要回到这里。”

王晓笑道:“搞好投资才是正经事,至于当官,那不是你单方面所能决定的,制约人的因素太多。比如这次分配,你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吧。”

王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总要搏一搏。”

与姐姐分手以后,王桥在华荣小区的房间里独坐,喧嚣的电视声更显得独自一人的孤寂。他身体里有强烈的欲望在涌动,这是一个年轻的强健男人对女子的渴望。

终于,内心渴望促使他下楼,沿着小巷,来到一处砂舞场所。读大学时,为了防止被熟人看见,王桥和赵波多次前往更偏僻的位于东城的东砂舞场,一直不敢来这一家更近的砂舞场所。

此时,大学同学各奔东西,在山南几乎没有熟悉的人,也就不担心在砂舞场所被熟人瞧见。他可以在熟悉又陌生的环境下稍稍放纵自己,将积累的能量慢慢释放出来。

山南城内的砂舞场所依然火爆如昔,平时在办公室里戴着面具的一本正经的男人们。在昏黑环境和缠绵歌声中放下了让人疲倦不堪的伪装,露出了人性的另一面。

相较垃圾场的争斗。砂舞场犹如另一个妖魔世界。

王桥与一位身穿吊带裙的高挑女子相拥进入舞池,一曲罢。女子主动道:“帅哥,包场吧,我陪你跳。”王桥熟悉其中的套路,点头同意。

如亲密恋人一样跳舞,王桥欲望不断高涨,有些压抑不住。女子觉察到帅哥身体有着巨大反应,微笑着更加主动,道:“帅哥,等会带我出去吃饭。”王桥只想跳砂舞。并不想做更出格的事,趁着舞曲间隙将女子放开,抽了一张人民币塞到女子手里。女子迅速低头,看清楚手中钞票的面额以后,拉着王桥的手,道:“我可以外出的。”

王桥没有理睬年轻女子,穿过昏暗灯光下妖魔鬼怪一般的人群,走出舞厅。在街道上,清新空气扑面而来。他在黑暗处站了一会。等身体恢复平静后,独自在街边吃了几串又麻又辣的烧烤,喝了一瓶啤酒,这才回到华荣小区。

夜晚。不服输的身体欲望奔涌而出,王桥在梦中回到羊背砣,激情万丈地与吕琪做运动。

一泄如注后。王桥睁开眼睛,透过窗户能看见满天繁星。他脱下内裤,赤裸着身体来到卫生间,任由冷水淋遍全身。

此时。他身体里的渴望消解了,变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