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和陈秀雅对视一眼,都一起摇头。

杜建国不满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王桥笑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我要找地方休息一会,不给你们两人当电灯了。”

吴培拿着两幅扑克站在门口,打着哈欠道:“赵波在呼呼大睡,我们打双扣吧,否则我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双扣在97年突然风靡山南,山大学生也流行打双扣。双扣玩法类似于“跑得快”,游戏打两副牌,对坐的两人为一队,两人要相互配合尽快将手中的牌先出完。

王桥和吴培一队,陈秀雅和杜建国一队。陈秀雅在大学里赢得了计算机脑袋的称呼,这在打双扣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能记住每一家出过什么牌,能准确推算出对方手中的关键牌。打到凌晨两点,王桥和吴培三局完败。王桥兴味索然地道:“今天喝了酒,脑筋糊涂得记不住牌,改天再战。我到办公室去睡行军床,吴培在楼上守青皮,胖墩和陈秀雅自便。”

王桥是大哥,诸人都接受了他的安排。

杜建国道:“我和陈秀雅找个雅间,畅谈一晚。”

王桥从抽屉里取出蚊香,道:“老味道的蚊子营养过剩,长得膘肥体胖,你们要彻夜长谈必须有所防范。我先到办公室睡觉,不管你们了。”

王桥打开办公室,进屋后却发现平常放在角落里的行军床不见踪影。此时他实在乏了,另寻了一个比较偏的雅间,将椅子排成一排,倒头便睡。

吴培上楼,将赵波朝里面推,挤出了一点空位。她挨着赵波平躺在床上,捂着鼻子不去嗅赵波喷出来的酒气,默默想心事。

杜建国和陈秀雅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杜建国道:“我们找一个干净房间。”陈秀雅“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杜建国在老味道吃过无数次饭,熟悉得如自家寝室一般,带着陈秀雅来到最角落的雅间,点燃蚊香。

陈秀雅想增加点浪漫氛围,道:“把灯关了吧,有蜡烛没有。”

“现在到哪里去找蜡烛,今夜月光明亮,不用蜡烛也行。”

陈秀雅和杜建国并排坐在窗边,磕着瓜子,低声细语。路灯的淡淡光线照进窗户,落在陈秀雅脸上,原本俏丽的五官增加了朦胧之美。杜建国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挽住陈秀雅的腰,一股热火在身体里燃烧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找关系

王桥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隔壁传来陈秀雅和杜建国的说话声,他睡意颇重,没有和隔壁搭话,继续埋头睡觉。梦中,他在树上跳来跳去,如猴子一般在林间自由飞奔,忽然失去重心从树顶落下来,猛然间醒了过来。

隔壁传来板凳摩擦地面的响声,还有两人短促低沉的说话声。

“别,胖墩。”这是陈秀雅的声音,她在表示反对,语气并不坚决。

“我爱你,秀雅。”杜建国不停地喃喃低语。

“不行,被人发现怎么办?”

“我们轻点,蛮哥睡在办公室。这间房距离办公室挺远,没有人过来。我还反锁了门,有人来也进不来……”

“第一次不能在这里。”

“秀雅,我爱你。”

过了一阵,隔壁传来陈秀雅一声低呼,板凳不停地吱吱作响。动静很快就停了下来,随即传来陈秀雅低低的抽泣声。

“很痛吗?”

“别管我,我就哭。”

听到几句对话,以及板凳声、抽泣声,王桥自然知道两人在做什么。为了不打扰一对佳人,他不敢随意翻身,睡得腰酸背痛。肥硕彪悍的蚊子被蚁香熏得昏头转向,在空中乱飞,他只能轻轻地用手赶开,而不敢双手拍打。

约摸半个小时以后,隔壁再次响起板凳摩擦声以及杜建国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能听到陈秀雅轻微急促的低呼声。隔壁层次丰富的声音无孔不入,王桥很后悔睡到这间房里,睁着眼看着房顶。思念起曾经的亲密爱人。

曾经有三个女人和王桥有亲密接触,吕琪再也没有接触过。晏琳到京地读大学,吕一帆回北三省结婚。隔了这么些年。他渐渐意识到最爱的人还是吕琪,吕琪在其心中留下深深的铬印。晏琳是极聪明的人,通过信件和梦话清楚地看透了王桥自己当时都未了解的内心,所以毅然离开了王桥。至于吕一帆则是复杂的情感,有爱有同情有欲,每当想起她时,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定是大大咧咧的笑容,其次是穿着老味道工作服的形象,再次是修长的大腿和弹性十足的小蛮腰。

凌晨三点。赵波睁开眼睛,感到腹胀难忍。他仍然处于半醉状态,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外拐角处痛快地撒了一泡尿,再爬回床上。头刚挨着枕头,立刻就昏沉沉睡去。

凌晨五点,王桥听着隔壁没有了动静。为了免得两人尴尬,他光着脚,提着鞋子。轻手轻脚从雅间出来。他走进艾敏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眯了一会。

阳光射进阁楼时,赵波睁开眼睛,左看右看。不知身处何处。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王桥的阁间,他推了推睡在身边的吴培。道:“你醒醒,帮我弄杯水来。”吴培蓬头垢面坐起来。道:“昨晚你睡得象个死猪,随便怎么都弄不醒。”赵波揉着太阳穴。道:“狗日的胖墩,非要大杯喝酒,把我整惨了。”

赵波搂着吴培亲了几下,稍作整理,来到二楼。

王桥、杜建国、陈秀雅正围在一起吃早饭。王桥脸上有六七处红肿处,这是餐厅大蚊子的杰作。杜建国精神抖擞,一点没有喝过大酒的痕迹。陈秀雅脸色红润,两眼水汪汪格外明亮。

赵波道:“蛮哥,你们三人昨天是怎么过的?”

王桥道:“我们和吴培打了扑克,然后大家一起看星星,聊天。可惜了,你睡得太沉,弄不醒。”

赵波怒视杜建国,道:“胖墩,就是你要喝大杯,害得我睡了一晚。这是离校的最后一夜,结果昏睡中渡过,太惨了。”

王桥想起昨晚听到的层次丰富的声音,暗笑:“胖墩若是不把大家灌趴下,昨夜哪里天赐良机。”

吃过饭,王桥到三楼刷牙。刚走到三楼拐角便闻到浓烈尿味,走近发现放在桶里还未洗的白衬衣全是尿液,雪白衬衣有一团团黄色的尿渍。他冲下二楼,吼道:“青皮,你昨晚朝哪里撒尿。”赵波一脸茫然地道:“昨晚我没有撒尿。”王桥拍着额头道:“我的天,参加面试才买的新衬衣被毁了,青皮,你要记住毕业前一夜做过的坏事。”

众人一阵狂笑,赵波犹在辩解,不肯承认。

7月1日,毕业生离校。

黄永贵特意为王桥、秦真高、蒋玲等比较重要的学生干部饯行。

王桥是中文系学生会主席,得到校方和学生们一致认可,谁知阴差阳明错地分配到静州下面的小县城。秦真高顺利通过面试,分配到沙州市政府办公厅。蒋玲分配到山南市东城区纪委。尽管王桥被分到了偏僻基层,黄永贵仍然相信以后职务最高的肯定是王桥,对此深信不疑。

喝过饯行酒,三人将在校时发生的些许不快抛在脑后,握手告别。属于他们的的大学时代从此结束,他们将各奔东西,开始新的人生征途。

7月5日,王桥按照要求来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五处进行例行谈话。

省委办公大楼距离山南大学很近,王桥经常从省委办公大楼经过。从院外朝内窥视,觉得这幢四方形大楼实在平常,论豪华不如银行大楼,论风景不如大学校园。王桥此时作为即将进入干部体系的新人,由于身份变化,走进大楼后,明显感受到大楼深处散发出来的无形威压,脑中迸出“草民”两个字,走路脚步放轻,说话也轻声细气。

站在组织干部五处门前,王桥给自己打气:“组织部的领导是人,我也是人,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我怕个屁。”他深吸一口气,轻敲房门,听到“请进”声音后,不慌不忙走进房门。

谈话进行得很顺利也很平淡,包处长讲了选调生制度的由来和意义,鼓励王桥在基层踏踏实实工作,做出一番成绩。十分钟,例行谈话结束,王桥走出组织部,自我评估道:“从包处长谈话时的态度来看,他对我的印象还不错,希望他能对我有个好印象。”

离开省委大院,步行约七八分钟,王桥来到交通宾馆。他准备先参加姐姐的婆婆吴学莲六十岁生日宴会,再到昌东县报到。

自从儿子李银湘跳楼以后,吴学莲不再喜欢热闹。李家在省交通厅宾馆只办了两桌酒席,只邀请平时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男性宾客以及比较重要的客人坐在主宾席,家属们坐在另一席。王桥即将参加工作,又算是王家代表,被安排在第一席。

李安健拿着根金箍棒,戴着孙悟空的面具,在屋里跳来跳去,缠着舅舅王桥玩孙悟空大战妖精的游戏。王晓费了好大劲,才将儿子从弟弟身边拉开。

姑父赵永刚问道:“王桥什么时候到昌东报到?”

王桥道:“我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五处谈了话,准备明后或者后天到县里报到。”

赵永刚道:“王桥这一次分配最遗憾之处是没有能够留在省委办公厅,在省委办公厅熬几年,出去以后大小都是领导。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成了选调生,比普通大学生多一些机会。”

在省政府工作的妹弟主动提起这个话茬,李仁德趁机道:“永刚,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在静州当领导,你能不能打个招呼,让王桥在昌东有个照应。朝中有人好作官,这是千年不变的真理。”

赵永刚拍着额头,道:“我糊涂了,差点忘记丁原。丁原是静州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前一阵子我帮他办了件小事,让他照顾王桥应该没有问题。王桥,你具体分到哪个部门?”

第一百五十六章 烦闷

王桥:“各地选调生情况不一样,我打听了一下,静州选调生是由各县区安排,一般都是到镇街工作。”

李仁德道:“既然还没有分配,这事必须得先找丁部长。分到环境差的乡镇,做不出什么成绩,很难进入领导法眼。分到条件好的乡镇,容易出成绩,上级来的次数都要多一些。”

李安健戴着孙悟空面具,跑过来抱住李仁德大腿,道:“爷爷,我当孙悟空,你当牛魔王,我们打仗。”

李仁德将孙子抱起来亲了两口,道:“我们在谈事,你到妈妈那里去玩。”

李安健不停吵闹:“我要和爷爷打仗。”作为遗腹子,他在家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向来有求必应,见爷爷不和自己打仗,大声哭起来。

王晓知道此事对弟弟很关键,赶紧把儿子抱开,带到隔壁房间。李安健在房间里拼命挣扎,哭着要出去。吴学莲听到孙子哭声,心如猫抓一般,赶紧跟着走进隔壁房间,从媳妇手里接过孙子,道:“乘孙别哭,奶奶陪你玩。”李安健趴在奶奶怀里立刻停止哭闹,望着妈妈,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赵永刚打通静州组织部丁原的电话,道:“丁部长,我是老赵,在忙啥?呵,我一般吧,机关就是那些事情,永远都做不完。我有件事要拜托你,我侄子今年从山南大学毕业,是省委组织部选调生。分到昌东县,拜托老兄关照关照。”

丁原道:“赵处长的侄儿肯定要关照,况且还是从山大出来的选调生。”

赵永刚问:“选调生和选调生还有区别吗?”

丁原道:“理论上没有。在实际操作上还是有细微差别,比如上级在选人材时,山大出来的选调生肯定比师专出来的选调生更有优势。”

打完电话,赵永刚神色轻松地道:“丁部长后天要到米国参加培训,他答应给昌东县委组织部打电话,丁原是地头蛇,他说话从某种程度上比部长还管用。”

王晓诧异地道:“不会吧。部长是市委常委,一把手。”

赵永刚:“按照山南规矩。组织部长原则上不能由本地人担任,而且要定期交流。常务副部长不会交流到外地去,他长期在地方任职,比一把手熟悉干部。所以说话比较灵,在市县很吃得开。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管是省里还是地方都是一个样。”

王桥真诚地道:“赵姑爷,谢谢你。”

赵永刚得到丁原肯定答复,有了办成事的成就感,豪爽地道:“一家人你谢什么谢,小事一桩。”

王桥道:“对赵姑爷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就是大事。等会我要满满敬一杯。”

林玥提着大花篮从门外进来,见面后塞了一个红包给吴学莲,亲亲热热地挽着吴学莲胳膊。道:“吴阿姨生日快乐。”人和人是计究缘份的,吴学莲为人素来高傲,还有点尖酸刻薄,但是每次见到林玥就喜笑颜开。

林玥没来之前,赵永刚多多少少端着省政府处长的架子,林玥进屋后。他把架子放下,站起来与林玥握手。道:“祝贺林主任!在精神文明办公室这个新岗位有什么感觉。”

林玥是女性,原本应该坐到次席。但是大家更看重她的职位,忽略其女性身份,请她坐到主宾席。

林玥坐下后,道:“没有什么感觉,和教育厅差不多。”

赵永刚笑道:“省委宣传部和教育厅还是两回事,更别说这次到宣传部还把级别提上了去。处级干部成为厅级干部就如小老小婆转为正室,难度很大。我是十年处干,还没有机会跨出那一步,真心值得祝贺。”

“我是机遇比较好,比我资格老的、比我能干的领导多了去。”林玥不愿意多谈自己,有意转了话题,问道:“王桥,分到哪里?”

未等王桥回答,李仁德把省委办公厅招人的事情说了一番。虽然李仁德是好意,还是让王桥略为感觉尴尬。

赵永刚发牢骚道:“省委办公厅搞什么名堂,山大七位学生干部面试,居然一个都看不上,他们想从哪里要高级人才。”

赵永刚骂道:“屁个高级人才,里面肯定有猫腻。”

林玥略为思考,道:“我知道那个人才是谁了。我前天到省委办公厅办事,恰恰见过办公厅新进女孩。听朋友说这个女孩在京地读的大学,是红旗厂厂长的女儿。”

王桥脑子有点发懵,暗道:“红旗厂厂长是晏定康,晏定康的女儿是晏琳,晏琳在京地读大学,难道是晏琳取代了我的位置。应该不会,晏琳是委培生,虽说她的综合素质很好,可是与山大七位学生会主席还是有差距的。”

赵永刚是久混机关,对这些事情见得多,断然道:“不用说,这里面就是权权交易。”

李仁德见王桥神色不对劲,安慰道:“有句古话,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从基层做起是另一种风景。”

极有可能是晏琳占据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在省委办公厅的位置,这个消息就和外星人侵入地。球一样不可思议。王桥不停地告诉自己:“晏琳到省委办公厅只是一种猜测,红旗厂领导不少,他们的子女大部分都读了大学,不一定就是晏琳。”

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王桥情绪低沉,觉得烦闷,吃什么都不香。晚宴结束后,他独自行走在大街上,从西城区走到东城区,连续步行让胸中积郁的愤闷稍稍减少。

“我一定要将情况弄清楚,吴重斌应该知道晏琳的分配情况。”王桥从内心深处不希望是晏琳顶替了自己的位置,抱着侥幸之心打了吴重斌的传呼。

半分钟不到,手机响起来。

王桥没有寒暄,直奔主题道:“晏琳分到哪里?”

吴重斌道:“四年时间,你还没有放下?我和刘沪分手不到一年,现在各自都谈了恋爱。男人女人就是这么回事,不要太执着,能放下是一种幸福。”

王桥追问道:“她分到哪里?”

吴重斌终于说了实话:“她分到山南省委办公厅,有个当官的爹顶得上你装四年孙子。”

传言得到证实,王桥长吁了一口气,不再想谈论晏琳,道:“你真的不要正式工作?”

吴重斌道:“正式工作的概念己经落后了,我准备先到世界五百强工作,有了国际大企业工作经验以后再到本土企业工作,积累了两方面经验以后,自己开公司,当老板。”

王桥:“你以前想要搞资本运作。”

吴重斌道:“这是最终目标,现在工作经验不足,没有任何资本,所有想法都是空中楼阁。林总到上海来过两次,我客串过一把总经理助理,很受启发,说不定以后我跟随他。”

王桥道:“林总,哪个林总?”

吴重斌道:“林海,你介绍给我的。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他了,他是我见过国内搞资本运作的天才。”

王桥经历过姐夫跳楼事件,对资本运作一直保持着距离,他没有给兴奋中的吴重斌泼冷水,聊了一会高中复读班同学的近况,收线。

晏琳顶替了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黑色幽默,让王桥欲哭无泪。

事情无法挽回,愤怒和生气犹如搬起石头打天,没有任何效果。况且一日夫妻百日恩,王桥只能怨自己命苦。他想起了“命苦不能怪正。府”的山南俗语。虽然这个俗语用在此处并不十分妥当,可是他脑中不断回响着“命苦不能怪正。府”这句话,加快脚步,甩开膀子,朝东城区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垃圾

东城区新地标是山南日报社新大楼。新大楼有十九层,装有大面积玻璃幕墙,高档时尚。

杜建国作为山南大学校新闻社第一任社长,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山南日报社。从今以后,杜建国成为无冕之王,王桥成为踩着泥巴的田坎干部。对于城市长大的小孩来说,或许还有在广阔农村天地锻炼一番的豪情,对于从小生长在旧乡的王桥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到乡镇走一次。

山南日报新大楼约四百米处就是省委办公大楼。

王桥坐在省委办公楼前面小广场的长木椅上,想象着晏琳在大楼办公的模样,百味陈杂,涌上人生如戏的荒诞感。

人生充满了戏剧性,平时隐没在单调和乏味生活之中,每当面临选择时戏剧元素便急不可待地迸了出来,有人失望,有人志满意得。

王桥默默地看着透露着威严的并不高大的办公楼。这幢楼外装简洁,甚至到了简单的程度,但是它天然地拥有特殊气场,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发现省委办公厅外面的蚊子和贫民社区的蚊子一样凶猛,没有位于省委办公厅而沾上高贵之气,钻在肉上,皮肤很快就起一个大红包。

王桥随手驱赶大蚊子,暗道:“晏琳应该不知道是她将我挤出了省委办公厅,如果知道这事,她会有什么想法?”

他用手朝空中猛扇了几下。道:“如今晏琳有什么想法不重要,最重要是我的前程。三年时间,我一定要骄傲地回到山南省。决不能输给晏琳。谁笑到最后,谁才是胜利者。”

在省委大院前坐到凌晨,王桥回到老味道的阁间。

早上,他打通家里电话,这才向父亲讲了分配情况。

王永德道:“听大妹说你因为没有留在省委办公厅情绪很低沉,其实完全不必要,用时髦的词来说就是矫情。我在工厂工作了一辈子。钻了一辈了山沟沟,你的条件比起我当年好得太多。比起那些未读大学的同学也好得太多,还有什么不满足。你现在最应该思考的事情是如何把工作做好,做好工作才是你的本份。”

王桥“嗯”了一声,问道:“妈到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

“省城的技术水平确实好一些。复查情况很不错,省城毕竟是省城,和小地方不一样。”王永德罕见地发了一句牢骚:“今天我到昌东,发现县城卫生条件越来越糟糕了,垃圾一堆一堆到处都是,这些当官的搞什么名堂。”

王桥道:“我一直觉得昌东县城卫生还不错,爸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夸张。”

王永德道:“这是我亲眼所见,没有半点夸张。你以后当了官要办实事,不要象现在昌东县里面那些老爷一样。连垃圾都管不好,还能做成什么事情。我不多说了,电话费贵得很。你只记住一句话,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昌东县城确实如王永德所言,大街小巷子堆满垃圾。

城管委曹勇主任、朱立福副主任、环卫所所长乔勇、副所长姜大战在街上巡视,每经过一个垃圾堆,就能见到无数绿头苍蝇轰然而起。能闻到垃圾腐烂变质的酸臭味。

行人经过时无不掩鼻快走。

昌东县城在7月的十年平均温度在三十五度左右,今年气温高得离奇。接连几天最高温度都超过了四十度。在高温作用下,没有来得及清运出城的垃圾迅速发酵,县城各处都能闻到垃圾的腐臭味道。

曹勇忧心忡忡地道:“垃圾场入场道路刚通了半月又被堵上。明天要是再堵一天,城里老百姓绝对要造反。明天无论如何要把垃圾运到场里面去。”

朱立福面露难色:“村民提出的几条意见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满足,满足不了要求,明天肯定进不了场。”

军人出身的曹勇态度坚决地道:“明天组织执法人员,强行进场。”

朱立福道:“强行进场要提前向宫县长汇报,免得出差错。”

曹勇道:“城管委是新成立单位,是他妈的后娘养的,必须得做几件象模象样的事情。事事都要向县领导汇报,每次都靠公安,城管委永远没有地位,必然会被建委几爷子看扁。我是依照职责行事,出了事情由我负责。”

1998年底,昌东县政府机构进行改革,城管委员会从县建设委员会独立出来。加上更早一些独立的环保局和规划局,职能强大的建委一分为四,变成了四个平起平坐的正局级单位。

城管委处于规划、建设、管理的末端,管理县城内的路灯、绿化、环卫、广告和公园,全委有行政编制18人,事业编制126人。朱立福以前是建委党组成员、纪检组长,分家后出任城管委副主任。曹勇以前是环保局党组书记,分家后调任城管委党组书记、主任。

城管委成立一年来,最让委领导头痛的是垃圾场。

昌东县垃圾处理场位于阳和镇。阳和镇距离县城有十来公里,整个辖区都在相对高度约两百多米的巴岳山余脉上。县建设投资总公司采取了修建水库的办法,在两个山坡的沟底修了一条大坝,这就是县城第一座垃圾处理场——县阳和垃圾处理场。垃圾处理场耗资六百余万元,于98年7月正式投入运行。

阳和垃圾处理场非常简陋,实质上是一个垃圾堆放场。垃圾车从七八十米的坡顶往沟底倾倒垃圾。固体垃圾被挡在大坝内,垃圾产生的渗漏液通过约七八公里的水泥管,利用高差直接排入城区污水处理场。

垃圾场投入使用以来,周边村民以“臭味重、苍蝇多”为主要理由,提出“要搬迁、要体检”两大要求,三天两头封堵垃圾场入场公路。半月前村民封堵了公路,公安拘留了两位村民,这才通车。

早上天刚麻麻亮,曹勇主任和朱立福副主任带着城管委执法人员和工作人员前往阳和镇垃圾处理场。

阳和镇程岭跃副镇长接到通知,带着镇干部来帮助做工作。

三十多个村民们已经堵在了公路上,用条石和自己的身体将垃圾车挡住。他们或蹲或坐,抽着烟,沉默地看着城管委和阳和镇的干部。

阳和垃圾场修在两个山头之间,进场道路两侧都是山坡,村民们堵住公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曹勇给村民们讲起道理,“各位老乡,你们想一想,七月天是什么温度,垃圾堆到城里面要不要得。”

一个叫雍符秀的泼辣女村民情绪激动地道:“城里人是人,我们村民就不是人?我们祖祖辈辈住在这里,没有惹谁招谁,你们凭啥子把垃圾堆到我们这里。”她家位于山沟风口处,山风吹来都能闻到臭味。

曹勇道:“垃圾总得有个地方堆,你们说是不是。”

雍符秀双手叉腰,大声地道:“不管堆到哪里我们都没有意见,反正不准拉到我们这边。”

一个叫杨少兵的光头年轻人吼道:“凭什么城里人把垃圾堆在我们这里。我们这里以前空气这么好,现在臭得很,我们要搬家。”他人瘦火气旺,吼叫时脖子青筯暴露。

有人附和,雍符秀嚷得更起劲,道:“你们答应过天天打药,根本没有天天打,有时候好几天都没有打。”

光头杨少兵又道:“我们天天闻臭气,是受害者。上一次公安把杨少平抓到派出所,关了七天,天天吃猪食。”

曹勇努力地解释政策,劝说村民不要堵路。他的声音被一片吵闹声淹没,没有任何效果。

前一次堵场有村民被拘留,村民与城管委有了积怨,不愿意听曹勇讲政策。一位中年妇女在人群中吐了一口痰,落到曹勇腿上。

一口痰不伤人可是恶心人,曹勇是军人出身,性格耿直,气得脸青面黑,胸口剧烈起伏,道:“大家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谁吐痰,给我站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受伤

曹勇话音刚落,立刻就有几个妇女站了出来,她们站成一排,一齐吸气,准备再吐向曹勇。这些妇女长年劳作,身体强壮,作风剽悍,别说吐痰,就算和男人打架都不怕。

程岭跃副镇长了解当地村民的性格,见势不对,拉着曹勇道:“曹主任,我们到那边商量一下。”

曹勇、朱立福和程岭跃朝远处走去,围在一起商量对策。

妇女们朝着曹勇背影不停吐痰,发出“呸、呸”声,满脸鄙视。

曹勇涨红脸,咬牙切齿地道:“我当了二十年兵,从老。山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把派出所赵劲喊过来,我们今天必须进去,不能把这些人惯出毛病。”

程岭跃得到过蒋大兵书记的叮嘱,道:“镇里的干部主要作劝解工作,我们如果强制进场,以后不好开展工作。做农村工作得有人唱白脸,还得有人唱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