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四十来分钟,吕一帆推门而进,手里提着装有游泳器材的袋子。

“我觉得你神情不太对啊,是不是家里不准里你留在山南?”王桥直截了当地问。

吕一帆点了点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回到家,我的所有决定就说不出口了。此事已经定了,你别再问。这一段时间,你就陪我多玩一会,让我对大学生活有个念想。”

王桥盯着吕一帆,道:“你有什么具体困难,可以一起克服。”

吕一帆摇头道:“困难太多,反而没有什么具体困难。”说到这里,她扬了扬手袋,道:“别像个娘门一样啰嗦,我们一起走。”

省体育中心在西区,可以乘坐公交车,也可以骑摩托车。王桥和吕一帆选择了骑摩托车。

两人戴着头盔,且绝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到,因此并不担心被相熟的同学看见。

摩托车开了几分钟,渐渐远离了山南大学。吕一帆就双手环抱着身前给自己带来温暖的男人,眯着眼,脸颊紧贴在其背上。她轻轻地哼唱到自己喜欢的一首歌:

我的音乐老师是我的爸爸

二十年来他一直呆在国家工厂

妈妈以前是喜欢唱歌的

她总抱怨没赶上好的时光

少年时我曾因唱歌得过奖状啊

我那两个妹妹也想和我一样

我十七岁那年离开了家乡沈阳

因为感觉那里没有我的梦想

我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山南城

还进了有个叫王桥的山南大学

其实我最怀念老味道的那段时光

……

省体育中心恒温游泳馆有着五十米的长泳道,池水清洌,设施设备齐全。王桥穿着泳裤在池边正在做着准备活动。身着泳衣的吕一帆出现在眼前。吕一帆穿着学校训练用的泳衣,很简洁。不花哨,但是准确地将泳者的身材体现了出来。游泳馆里不少男人的目光被吕一帆经过训练极为匀称的身材所吸引。要么大胆、要么隐蔽地观察着。

吕一帆感受到王桥注视的目光,灿然一笑,道:“我们比一比自由泳,看看你的九个缺点改正没有?”

王桥道:“就算有九个缺点,还是比你要快。”

两人来到一条快速泳道,下了水,简单适应了一会,便开始比赛。由于池里还有其他人,在泳道里只能靠着右侧游。吕一帆在前。王桥在后。吕一帆在水里如一条自由的鱼,水感极佳,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但是速度颇快。王桥在后面拼命追赶,能跟得上吕一帆的速度,却始终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王桥戴着泳镜,透过清清的池水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美丽的身体。

游到了池边,王桥喘着粗气,道:“我错估了两人的水平。确实追不上你。”

吕一帆脸色红润,快活地道:“当然追不上我,你可是有九个缺点。如果你不是有一身蛮力,我早就将你甩得远远的。”

随后两人放慢速度。在水中一前一后地游着,享受着冬日游泳的快乐。

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人在池边休息。

“蛮哥。你喜欢这个游泳池吗?”

“喜欢,就是不想跟你一起来游。”

“为什么?”

“我要流鼻血了。把水池弄红了,要被工作人员打。”

“讨厌。”吕一帆脸没来由地红了。

两个年轻的身体在池里偶尔相碰。如果不是有池水,早就燃烧了起来。

从泳池回来已经是五点过了。在吕一帆坚持下,又到室内球场打篮球。篮球场里有几个熟人正在玩球,吕一帆和王桥便加入其中,打半场。

吕一帆精力旺盛得似乎如永动机,不停地奔跑,发挥得非常出色。

一个青色大脑袋出现在场内,见到王桥便高兴地喊道:“蛮哥,我猜你就在这里,别打了。”

王桥见到赵波,便与吕一帆说了一声,退出了半场比赛。

等到王桥离开后,吕一帆身体里的精力突然就消失了,她借机也下了场,坐在篮球架下喝水。

她知道自己最简单最舒服的校园生活即将结束,所有拼命抓住最后的快乐时光。

王桥被赵波拽到录像厅。

赵波道:“蛮哥,重色轻友啊。”

王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你的状态不太好,应该多炼。”

青皮录像厅在寒假期间成为未离校的同学重要的活动场所,二十多天时间培养了一批忠实观众。赵波整整瘦了一圈,眼睛内陷,他对着王桥大倒苦水:“蛮哥,这个寒假没有回家,天天守着录像厅,好几次我都提出歇业三天,结果被同学们严重警告,说是只要敢关门,他们就砸门。我们山南大学的学生精神生活太贫乏了,需要我来拯救。”

王桥道:“别光顾着赚钱,你还有两科要补考。当大哥的要说你两句了,你以后出去是吃专业饭,专业水平不够高,始终底气不足。”

赵波拍着王桥的肩膀,道:“你说这几句话和我老妈一样。我个人认为凡是说话和我老妈一样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朋友。这次补考一定会过,我找老师勾兑过。我已经请一个录像室服务员,单靠自己确实忙不过来。”

王桥道:“你不怕被吃黑钱。”

赵波道:“我可以随时检查,就算有点问题都不会太大。在这个假期结识了几个朋友,他们经常来看录像,算是我的线人。”

录像厅里正在演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王桥最喜欢的港片男演员是周润发,向来不喜欢周星驰,觉得他的无厘头简直莫名其妙,今天在聊天时看着片子,结果意外地陷入情节之中,觉得赵波在一旁说话是噪音,于是将赵波赶到一边,专心看录像。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在录像里,周星驰将这句台词说了两遍,第一遍时至尊宝的表情沉痛,效果极为搞笑;第二次再说时至尊宝已经变得非常平静,却打动了王桥的心弦。

影片结束时,至尊宝变成了孙悟空,紫霞仙子眼睁睁看着师徒四人远行。这个镜头引起了王桥强烈共鸣,他从看守所出来以后曾经数次寻找吕琪,对其间的无奈和心酸刻骨铭心。从这部影片开始,他喜欢上了周星驰。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做强者

录像散场后,王桥又独自一人将周星驰《国产零零漆》看完,大呼过瘾。此时已是深夜两点,赵波霸着小床呼呼大睡,他只能回寝室。

走过香樟林,经过篮球场附近,迎面走来一位瘦高女子,路灯光线恰好被树叶遮住,看不清女子容貌。女子不像在赶路,反而像是在散步。只是凌晨两点在校园散步,让人诧异。

走到近处,王桥惊奇地发现来者是吕一帆。

吕一帆同样惊奇:“蛮哥,你怎么当起了夜游神?这么晚还不睡觉。”

“我到录像厅看了录像,才结束。你怎么回事,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不怕遇到坏人劫色。”

“和寝室同学们在半岛唱了歌,兴奋过头,现在睡不着,在外面走走。校园内有什么危险,安全得很,我们要相信保卫处。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在这么晚都能遇到,就陪我走一走。”

王桥被他的同学从篮球场上叫走,让吕一帆很有些失望。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意外地遇到蛮哥,很有些高兴。

王桥作为追求进步的有想法的学生会干部,如果在夜深人静的校园遇到保卫处的人就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谁都不会相信两个没有谈恋爱的青年男女会在深夜随意走一走。但是,他知道吕一帆现在还在校园内散步,心情应该非常糟糕,作为朋友必须要陪。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有着与吕一帆在黑夜散步的渴望。

足球场面积大,且没有灯光。能见度很低,是谈心的好场所。吕一帆幽幽地道:“你没有问我为什么不肯留在山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提起,我怕主动询问会让你不好过。”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吕一帆重复了这一句话,想起在寒假发生的事情,百感交集。

王桥道:“你家里遇到了难事?”

冷风吹来,吕一帆缩着脖子,用平淡的口吻道:“我这次回家相亲了。对方三十多岁,离过婚,很有钱,是我们那边的企业家。关系网深,能解决家里的问题。”

王桥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情,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道:“凭着我对你的了解,应该是遇到了困难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

吕一帆挽着王桥的胳膊,道:“看来这是我的命。我回家时,原本想给家里人说我要留在山南。结果回家才知道。我大哥吕一飞、他的几个工厂朋友和当地黑社会老大的弟弟打架,把对方打成重伤,我哥被抓进派出所,当地黑社会的老大要弄死我哥。我相亲的那人在当地关系网很深。由他出面,摆场子道歉,又赔了钱。把事情抹平了。”

王桥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听到吕一帆叙述。突然觉得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涌了上来,他抬脚踢在大树下。发出呯的一声响。

“别踢,等会保卫科的人要来。”吕一帆用力拉着王桥。

王桥强压着内心的愤怒,道:“那人本身条件如何?”

“还行,比想象中的土豪恶霸形象要好一些。我相亲是为了结婚,结婚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谈恋爱,也就这么回事。”吕一帆用满不在意的口气道。

王桥心里涌出莫名愤怒,道:“现在是什么世道,认真生活的人处处受伤,而有些人横行社会,无所不为,无所不能。”

他心里清楚,如果只是牵涉到几万块钱,以目前的能力,绝对没有问题。现在牵涉到当地的司法和黑恶势力。他作为一个学生,就算个人再能打,也抵不过这些黑恶势力。这也是他最为愤恨之事,不仅仅恨那些坏人,也恨自己无能为力。

吕一帆反而劝慰,道:“你也别生气,这是我的命数。我问过杜姐,开这样一个店需要十几万的前期投入,我以后会当大老板,免得再受人欺负。”

王桥道:“我没有到过北三省,是以红星厂的来推测你们那边的情况,早知如此,就劝你早点过来。我来支持你们家,绝对能够立足。”

“谢谢你,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帮助我一个人,但是绝对帮不了我家里的所有人。”

吕一帆情绪慢慢激动起来,道:“我们那边情况比你想象中还要糟糕,整个厂区完全破败了。无数下岗工人出来摆个小摊子,一群穷光蛋,你把东西卖给我,我又把东西卖给你,能有什么赚头。我这样做确实是走捷径,为了大哥以及爸爸妈妈,走捷径又有什么。”

她见王桥还想说什么,道:“你别打断我,让我说完。我知道你肯定要鄙视我,但是我不怕。相亲以后,至少那人会帮助大哥解了燃眉之急,会将爸妈的医疗费用解决了,甚至我回去的工作也有了很好的着落,能到我们那里的国税局,这些都是很现实的事情,你让我如何选择。”

王桥想起了开矿的牛清德,把肥蠢的牛清德和清丽的吕一帆重叠在一起的影像实在让人不快。

吕一帆继续道:“我也想要幸福,可是现实却是首先要生存,不是我一个人的生存,是全家人的生存。嫁人就是嫁给一个家庭,我择偶的第一条件就是家庭条件好,其他都放在后面。”

说到这里,她情绪突然失控,呜呜哭出声来,声音还蛮大。王桥吓了一跳,道:“小声点。”

吕一帆一直以大大咧咧的态度对待着日渐艰难的生活,内心深处压力重如泰山,压抑的情绪爆发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将头埋在王桥肩头上,哭得稀里哗啦,无意中还咬住王桥的衣服。

生活中总有许多无奈的事情,每个人都必须独自承担。王桥不再劝慰,任凭吕一帆痛哭流涕。哭了十来分钟,吕一帆抬起头,取出纸巾擦掉眼泪,道:“哭了一通,舒服多了。”王桥想起自己曾经的艰苦岁月,由衷地感叹道:“以后随时过来找我,我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吕一帆道:“蛮哥,不准再说真心话,否则我又要哭。”

在远处有三枝电筒的灯光,这是学校保卫处每天的例行巡查。那三枝手电光走下青石梯子,来到足球场内。王桥拉着吕一帆躲到更黑暗的小平台下方。小平台遮住了所有光线,比较隐蔽。

三枝手电在足球场上四处照射,然后走上青石梯子,离开了足球场。

王桥道:“他们走了,吓了我一跳。”此时他还牵着吕一帆的手,没有松开。早春三月的夜晚依然十分寒冷,吕一帆缩着脖子,轻声打了个喷嚏。

在静静的黑夜里,两个青年男女牵着手、身体靠在了一起。吕一帆一颗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转过身,与王桥面对面而站,双手抱。着王桥的脖子。

两人用抱在一起,热烈地……

过了良久,吕一帆抬起头来,道:“遇到你,我大学生涯才有值得回忆的内容。”

王桥不愿意多说往事,碰了碰吕一帆的额头,道:“不说往事,说点高兴的事情。”

吕一帆安静地接受王桥的碰触,道:“最后一学期,你能还做我的男友吗?我知道你是学生会干部,就悄悄地做我的男友,好吗?免得我因为在大学没有一场恋爱而遗憾。”

除掉短暂的砂舞,王桥有近两年没有与异性亲密接触,他对吕一帆的感情颇为复杂,既同情其境遇,又欣赏其乐观的态度,更喜欢这个人。听到吕一帆这个要求,心中很是难受,道:“好。”

吕一帆双手环着王桥的腰,头俯在其胸前,道:“让我安静地靠一会。”

……

天边出现鱼肚白以后,吕一帆整理凌乱的头发,道:“我走了。”她昂着头,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薄薄晨雾里。

由于接近做早操的时间,王桥没有离开,来到师母店里,呼哧地吃着面条,脑子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亮:

一个声音道:“我一定要在现实社会里做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身体的强壮,而是能掌握社会资源、能改变命运的强者。”

同学们陆续来到操场,不少人开始跑圈,王桥将所有负面情绪抛掉,加入到滚滚人群之中,变成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陈刚睡眼惺忪地站在中文系班级前面,把秦真高和王桥叫到身边,道:“这个月要开学生支部大会,要讨论预备党员,95级就是你们两人。山大学生党员控制得很严,每个年级到毕业时也就七八个。你们两个要给系里好好干,别辜负系里的希望。开支部大会的时候,你们不能念稿子,必须把入党志愿书背诵下来。如今社会上入党搞得稀松平常,互相抄入党志愿书,连字都要念错。你们都是精英,精英就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像社会上那样。”

想到厚厚十页入党申请书,王桥在回到队列时忍不住想扇自己的耳光,道:“谁叫你的入党志愿书抄这么多,五六页就行了,非要写十二页,这下要背得死去活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东城之西

由于支部大会迫在眉睫,王桥立刻开始背诵入党志愿书。

志愿书正文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对党的认识、入党动机和对待入党的态度;二是个人在政治、思想、学习、工作等方面的主要表现情况;三是今后努力方向以及如何以实际行动争取入党。

整个入党志愿书结构清晰,简单明了,只是字数多,背下来得花点工夫。

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中文系召开了支部大会,王桥和秦真高经过支部大会讨论,顺利成为中共预备党员。

支部大会散会以后,蒋玲气呼呼地找到辅导员陈刚,道:“我递交了入党志愿书,参加党校培训,为什么这次没有讨论我,难道我比起秦真高和王桥就那么不堪,中文系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陈刚笑容可掬地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系总支开会讨论的结果。这事你不必急,今年才大二,中文系每年都要吸收学生干部入党,机会多得很。”

蒋玲抱怨道:“不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忘记我。”

陈刚笑道:“下次绝对忘不了。”

漂亮女孩子在社会上有独特优势,容易得到男性领导的谅解,特别是年轻男性领导更容易谅解漂亮女孩子。如果换成王桥或者秦真高,遇到这事只能咬牙忍了,因为在老师面前抱怨是极其不理智的。

经过一年多的大学学生会培训,蒋玲也成长了。她抱怨几句以后,在陈刚面前慢慢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谈起系学生会工作。她如今是学习部副部长,职务上虽然与秦真高和王桥有些许差距。但是只要熬一段时间,等到大三师兄师姐再毕业一批。学习部部长十有八九跑不掉。

聊天时,陈刚眨着小眼睛,心里活泛起来,道:“蒋玲长得漂亮,为人处世落落大方,倒是一个良配,最关键的是到现在还没有谈恋爱。不知她有没有留校的愿意,如果能和我谈恋爱,我就使出全力帮她。”

想到这一点。再看蒋玲,只觉得既漂亮又有气质。

经过香樟大道时,吕一帆骑着自行车经过蒋玲和陈刚身边,自行车速度快,带起一阵轻风。陈刚眼光快速在吕一帆身上滑过,暗道:“体育系女生身材真好,这个好白菜到底会被哪条猪拱了,那条猪真有福气。”

吕一帆骑着自行车来到老味道,把车靠好后就去找艾敏。

“王桥这人也是。让他配个传呼机,他就是不肯。”艾敏是结过婚的过来人,这些天来,早就瞧出吕一帆和王桥眉来眼前。有意撮合这一对年轻人。

吕一帆抿嘴笑着,没有接话。

她和王桥的事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之中,这是两人的共同需要。在山大有十几个同乡。若是自己与王桥谈恋爱之事弄得沸沸扬扬,同乡知道以后难免不会在家乡传开。对家里影响挺大。而王桥是中文系学生干部,按照系内传统。一般不提倡学生会干部谈恋爱,谈恋爱是自毁前途。

到了晚饭时间,王桥慢条斯理地来到老味道,与厨师服务员一起吃过晚饭。等到天色黑尽,他提着两个头盔下来,搭载着等在前方街道拐角处的吕一帆,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山南,除了东城之东这种砂舞场所以外,还有不少正规舞厅。

王桥和吕一帆选择了一家叫做“舞动人生”的舞厅,舞厅从位置来看可以算作东城之西,接近西城开发区的中心位置,这里聚集着山南最成规模的喜欢玩情调的白领群体,“舞动人生”应运而生。

进入舞厅,小厅里跳舞的人衣着整洁,舞厅有乐手唱着悱恻缠绵的歌曲,“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这是一个著名歌星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大家都很熟悉的一首歌。

室内飘着淡淡的香水味道,这让王桥想起了东城之东无处不在的充满着淫靡的椰子味道,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想起椰子味道很龌龊,但是这个想法始终盘踞在头脑里。

牵着手进入舞池,吕一帆道:“你跳舞的水平如何?”王桥道:“一般,没有经过训练,就和游泳差不多,野路子。”吕一帆道:“我们选修有舞蹈课,专门练过华尔兹,由我来教你。你打篮球能进校队,游泳虽然有九个缺点但是掌握得还是很快,所以你的身体悟性应该不错。”

经过吕一帆指点,基础原本就不错的王桥进步迅速,将三四曲以后,华尔兹就跳得有模有样。

舞动人生里的舞曲有快有慢,慢曲就是俗称的两步,深爱情侣们欢迎。灯光比华尔兹舞曲时稍暗淡,还开了紫光灯,紫光灯加上射灯能营造光怪陆离的感觉。王桥和吕一帆相。拥而舞,随着音乐节奏缓慢移动。砂舞是赤裸裸的性欲发泄,男女间皆以性为重点,弄湿小裤之事时有发生。此刻王桥将吕一帆拥在怀里,随着音乐摇摆,也有高潮,但是与砂舞不同点在于是有情的发泄——情、色、欲有节制地缓慢释放。

吕一帆闭着眼睛,跟着着王桥的指示在摇摆。尽管是短暂的且注定没有结局的校园不正常爱情,她仍然感觉如此美好,希望这种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舞会结束后,王桥和吕一帆牵着手走出舞厅。

吕一帆道:“我后天去实习,要在五月中旬才回来。”王桥“嗯”了一声,发动摩托,回头道:“戴上头盔,坐稳。”

坐在摩托车后座,吕一帆将头盔摘了下来,脸贴在王桥后背。她轻轻地哼着自己最喜欢的歌:

……

我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山南城

还进了有个叫王桥的山南大学

其实我最怀念老味道的那段时光

……

回到老味道门口。将摩托车放进杂物间。由于这是一场注定要分手的恋爱,王桥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必须压制情和欲。十来分钟后,两人走出了杂物间。王桥道:“晚安。”

“晚安。”吕一帆见王桥没有挽留自己,暗自失望,慢慢地走进校门。

三月中旬到五月中旬,吕一帆外出实习。

上课、进图书馆、完成层出不穷的无甚意思的学生会活动,王桥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杜建国所有重心放在新闻社和陈秀雅身上。新闻社完成了学校交给的任务以后,在经费、场所和设备等诸多方面得到学校支持,《山南新闻》成为学生社团中后起之秀。他和陈秀雅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开始了卿卿我我的校园恋爱生活。

赵波的录像厅生意越来越红火,成天忙得不见人影。课外精力几乎都投入到能赚钱的录像厅事业。

秦真高作为系学生会副主席,每天都在深入细致地思考系学生会的工作,额头出现了淡淡的纹路。

5月9日下午,96级新生的演讲比赛结束,评委们从阶梯教室鱼贯而出。评委王桥跟着人群走到香樟树大道。身穿鹅黄色连衣裙的吕一帆沿着香樟树大道朝校外走,迅速与王桥目光相对,然后继续朝校外走去。

王桥找了个借口返回阶梯教室,等到中文系师生全部离开,便从阶梯教室直接走出学校。

老味道土菜馆大堂。吕一帆正在与艾敏聊天。艾敏将一块方方正正的方糖递给王桥,道:“小吕带回的土特产,很好吃。”

王桥嚼着粘牙齿的土特产,问:“实习结束了。”

吕一帆道:“昨天结束。”

两人目光交接。又迅速分开。

吃了两块方糖,王桥道:“艾姐,吕一帆实习回来。要加点好菜啊,我先下楼。到楼上看书。”

八点半左右,晚餐结束。艾敏等人都回到租来的宿舍。吕一帆先回学校,等到九点过再出门,此时老味道已经熄灯关门。她刚走近侧门,王桥就从侧门闪身而出。

王桥第一句话就是:“你实习回来情绪不高。”

吃饭时,吕一帆已经尽量想表现得情绪高涨,谁知还是被王桥一眼看破,道:“有点累。”

王桥十分熟悉她的性格,这种表情绝对有事,道:“找地方走一走,或是喝茶杯。”

吕一帆道:“不喝茶,去舞动人生。”

初夏时节,舞动人生里面长裙飞扬,女人们脱掉冬装以后,在舞厅里或张扬或含蓄地显露示性感。

几曲跳罢,吕一帆心烦意乱地道:“我不想跳舞了,找个地方喝酒。”

在实习期间,老家那人带着父母和大嫂找了过来,要求订婚,看着被生活折磨得提前衰老的父母以及憔悴的大嫂,她请假回去办了订婚酒,约定毕业后结婚。虽然这是早就决定的事情,可是每次想到这事,她就心烦得想哭,可是她不愿意哭,将所有委屈和不甘化作大大咧咧的微笑。

走到一家小馆子,吕一帆却不进去,又道:“你骑了摩托车,我们回老味道喝,这样才能尽兴。”

王桥依着她,骑车回到老味道。他从餐馆里提了半瓶白酒,炒了盘肉丝,抓了一把盐花生,回到三楼阁间。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瓦上霜,我现在要做梁山好汉,大碗吃肉,大杯喝酒。”吕一帆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再把杯子递给王桥。

几杯酒后,王桥再问:“实习回来就闷闷不乐,不顺利?还是家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