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高榕走进了会议室,她与曾昭强握了手,道:“卫东书记不在吗?”曾昭强来到了成津以后,侯卫东便如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头顶,让他也变得敏感起来,道:“卫东书记有事,座谈会不能参加,他在午饭之时要过来敬酒。”

高榕以前想保住县国土房产局局长老苟,还亲自到成津来做过工作,最后老苟还是被调离了国土房产局岗位,现在更是被迫退居二线,她对于侯卫东的强硬,很感到有些呲牙,今天见侯卫东不开座谈会,心中略有失望,隐隐又有一丝轻松。

“这就对了,政府的事情还得政府做,以前湘渝同志在这方面太软了,政府没有了威信,也办不成事情。”高榕以前就认识这位益杨的常务副县长,知道曾昭强挺硬郎,有意无意点了他一句。

白白嫩嫩的樊得财穿着西服,打着领导,坐在圆桌的另一面,沉着脸不说话,一幅即将谈判的样子,他身边就是直腰板的梁秋河。

当高榕、曾昭强和周福泉与樊得财、梁秋河面对面坐下,梁秋河清了清嗓子,道:“从沙州到成津有收费站,胜宝集团每天运输量不小,天天交的过路费,足以将胜宝集团的利润吞掉。”

周福泉一听到梁秋河的声音,头就大了,暗骂道:“这个幺蛾子又来了,看来今天的谈判肯定无疾而终。”

曾昭强初次与胜宝集团接触,他只是就事论事,道:“集团落户于成津以后,每天经过的车辆,初步估计有多少?”梁秋河反问道:“收费站的费用决定着车辆的多少,我想问,如果胜宝集团入驻成津,县政府将如何考虑收费问题。”

周福泉苦笑道:“这是鸡生蛋和蛋生鸡的问题,如果没有诚意,永远都是扯皮的问题,看来胜宝集团虽然来了一个樊得财,基本策略还是梁秋河那一套。”

谈判艰难地进行着,高榕参加过无数类似的谈判,听了一会,居然开始走神,又想起被侯卫东整得退居二线的老苟,心里就紧了紧。

侯卫东尽管没有参加与胜宝集团的谈判,可是心里还是挂着此事,他给省计委副主任鲁军打了电话,与他讨论了胜宝集团之事,挂了电话以后,对胜宝集团又多了几分戒心,对今天的谈判基本上不抱有任何希望。

郭兰结束部务以后,便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在工作期间,她穿了一套别致的小西服,烫了小卷发,整个人显得含蓄雅致又端庄,很符合她的身份。

“今天部务会研究两件事情,一是企业党建工作,如今成津企业党组织发展出现了严重滞后,企业党组织发展最好的时期是八十年代,稍有规模的县属企业和镇属企业都有正规的党团组织,现在成津县属、镇属企业全部转制,党团机构基本失去活力,有的机构甚至找不到支部书记。”

侯卫东对此情况甚为清楚,道:“成津经过彻底改制,已经没有国营企业,如何在私营企业中建立党组织,是一个新课题。”

郭兰道:“我在部务会将这个课题提了出来,大家出了些好点子,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现在机关超编现象比较突出,不如选派一批干部到企业去任支部书记,解决了超编现象,又能让企业党组织逐步恢复或是建立。”

侯卫东道:“这个思路是正确的,你可以拟定工作方案,征求意见以后,报常委会通过。”

郭兰见侯卫东爽快地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又道:“第二件事是上派干部问题,成沙公路打通以后,成津与外界联系更加紧密了,可是数十年的偏僻闭塞,让成津干部头脑中产生了山地意识,我想选派十名优秀的后备干部到省市部门上挂锻炼,而且形成制度,所有后备干部都要有上挂或者外派沿海的经历。”

“郭部长的建议很好,我完全同意,毛主席说过,当正确的路线方针制定以后,干部就是关键。”侯卫东又道:“上挂锻炼,不仅可以锻炼干部,还是通过这种方式与上级部门建立良好的关系,关系也是生产力,我们处于基层的同志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比如财政系统、上级组织部门,我们都可以派精明强干的同志去挂职,这于公于私都有好处。”

说到这里,侯卫东随手给岭西省财政厅副厅长季海洋打了电话,道:“季局,我要选人到财政局挂职,你是否欢迎,在近期吧,我先和你通气,然后还是要通过组织部的正式渠道。”

季海洋道:“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今天蒋厅长要到沙州来,你如果有时间,就过来作陪。”

财政厅蒋副厅长对侯卫东支持挺大,郭兰所坐的越野车就是省财政厅所送,侯卫东放下电话以后,道:“郭部长,蒋厅长要到沙州来,他送了一辆新车,你还是同他见个面,顺便落实我们派人上挂一事。”

郭兰到了成津县以后,应酬猛地增加了,这让她烦不胜烦,陪省财政厅蒋副厅长吃饭,她很不情愿,只是侯卫东发了话,而且她所坐的车就是省财政厅所送,这顿饭便不好推脱。

“市财政局有财税宾馆,条件不错,是他们招待客人的地方,我出发之前,给你打电话,你直接到财税宾馆。”

“既然要到沙州,我早些走,先到沙州组织部去办些事情,然后直接到财税宾馆。”

侯卫东与新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易中达没有交情,而且有易中岭的阴影,他一直没有与易中达单独接触,道:“易部长这人如何?”

这个问题很含蓄,郭兰斟酌了一会,道:“易部长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多年,组工业务很熟悉,他为人谦和。”

这些介绍都不是侯卫东所需要,他知道这个提问有些为难郭兰,道:“新部长来了,你要主动去汇报工作,请他到县里来走一走,看一看。”

郭兰应了一声,道:“侯书记,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到沙州去了。”

侯卫东在办公室坐了一会,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昌全秘书楚休宏打过来的。

“侯兄,我是休宏,下午周省长要到沙州来,非正式,他和蒋副厅长一起过来。”

侯卫东道:“下午如何安排?是直接到财税宾馆还是另有安排?”楚休宏道:“周省长喜欢打网球,脱尘温泉新建了一个网球场,档次还行,下午先打网球,然后泡泡温泉,晚餐安排在财税宾馆,吃了晚餐,在财税宾馆唱唱歌就行了。”

侯卫东又道:“脱尘温泉那边,由我去安排吗?”

“要麻烦侯兄了。”楚休宏笑道:“周省长特意打了招呼,这次到沙州来,不惊动沙州市委市政府领导,他只和高健、侯兄、季海洋几个人见面,纯是为了友谊。”

自从升任为副省长以后,周昌全行为方式、思想观念悄悄地发生着改变,以前他的人生很简单,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现在他除了工作,开始注重起生活,比如,学会了打网球,喜欢泡温泉,还能唱歌。侯卫东作为专职秘书,很敏锐地意识到了他的转变。

侯卫东给高建联系以后,也顾不上吃饭,叫上司机朝沙州赶了过去,刘光芬得知小三要回家吃饭,从渔缸里捉了几条竹水河的扁鱼,作了一大盆子酸菜汤煮扁鱼,煮好以后,她又给大儿子卫国打了电话。

侯卫东回到家,进门就闻到满屋的酸菜香,道:“还是老妈最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刘光芬并未对侯卫东的回家表示高兴,神情忧郁着,道:“小三,你大哥向江楚提出离婚了,你说怎么办?”侯卫东想起大哥的生活就觉得头痛,道:“江楚回沙州没有?她和大哥还有和好的可能性吗?”

刘光芬道:“我觉得你大哥心里有人了。”

“谁。”

“刑警队的内勤蒋笑。”

侯卫东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蒋笑开郎的笑容,道:“这个女孩子还可以,与大哥般配,只是他们在同一个单位,未免美中不足。”

正说着,侯卫国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内勤蒋笑,他们刚走到客厅,小佳带着小囝囝也上了楼。蒋笑的身份其实很尴尬,但是她仿佛浑身未觉,与小佳见了面,很是亲热,小囝囝叫了一声爸爸,就黏住了蒋笑,不肯到侯卫东身边来。

小佳道:“我想通了,干脆调到成津去工作,免得以后小囝囝不亲热爸爸,小囝囝的爸爸以前曾说过三年调回沙州,我看十年未必能回沙州。”

三年调回沙州,是侯卫东当年对陈庆蓉的承诺,因为买了新月楼的房子,这三年之期便渐渐忘记了,小佳这几天都在琢磨着调到成津的事情,顺口就将以前的三年之期说了出来。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年沙州市与下面的县有着较大的差距,现在交通便利了,侯卫东又有了专车,距离便不成了问题。

侯卫东道:“调动之事,凭你的志愿,县城与沙州市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幼儿园和小学质量差一些。”

这也正是小佳担心的地方,而且,小囝囝是陈庆蓉和张远征的心头肉,带到成津去,两位老人百分之一百受不了,想到这些事情,小佳心里又矛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