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还未启动,一辆高档越野车停在集团本部,乌勇和洪虎从车上走下来。

收购跃武集团是大生意,洪虎得亲自出面操作。按照计划,这一次并购完全是正当生意,依着“市场规律”办事,不使用其他手段,正好适合洪虎的身份。

乌勇笑嬉嬉地道:“张总要出去?”

张跃武看到乌勇,全身神经都立刻警惕起来,道:“乌总有事?”

乌勇道:“我给张总带来一位财神爷,帮助张总渡过难关。”

在乌黑介绍项虎身份时,张跃武假装看手表。等到乌黑介绍完毕,他立刻道:“实在不巧啊,我要到市政府开会。”

乌勇是一大恶人在高州公开出面的前台代表,经常以企业家身份参加各类活动,与张跃武算是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张跃武知道乌勇的社会背景,借口要到市政府,准备躲开此两人。

六指神情冷冷地站在旁边,手掌放在腰间鼓鼓的位置。

“张总,借用半个小时说话,我有一个帮助跃武煤炭集团起死回生的建议。”洪虎说话不徐不急,气场很足。他说话之时,乌勇下意识退后半步。

“请吧。”张跃武犹豫了几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朝矿本部

三人坐定,洪虎没有绕弯子,直接道出想要收购跃武煤炭集团的来意。

如果女婿侯沧海没有到华魏融资,如果没有昨天市政府开的小口子,有人在此时收购煤矿,张跃武说不定马上就会心动。此时情况发生了微妙变化,张跃武冷静了许多,道:“为什么要收购我的煤矿?”

洪虎很有风度微笑地道:“每次到金融危机之时都会为资金雄厚的机构带来机遇,挺过危机就是发展的春天,张总可以把我今天的收购行为看作抄底行为。一些国有大型煤矿都在借金融危机抄底,这是很理智很正常的商业行为。”

张跃武道:“项总为什么想着要抄我的底?”

“据我了解,张总在银行贷款很多,每天利息是一笔大数。抄底肯定要找跌入谷底的企业,恕我直言,张总已经无力等到国际国内大环境变好,恰好位于谷底。” 洪虎说得很真诚,也很直白。

“并购是常事,项总有什么方案,想出什么价格?不妨直言,我没有心情绕圈子。” 当前,侯沧海能否融到资是末知数,煤矿行情何时转好是末知数,矿井何时恢复生产也是未知数,张跃武是真想听一听来者的方案。

“方案很简单,我当接盘侠,债权债务都由我的公司负责。张总拿一千万现金,以后再与这边煤矿没有关系。”

由于信息传递与获取有时间差,洪虎目前还不知道调查组给跃武煤矿开的新口子。在原来的情况下,他提出这个方案经过了深思熟虑:张跃武被逼得走投无路,已经无力支付巨额利息,拿到一千万现金足够下辈子过得很舒服,身陷困境中人很难拒绝这个方案。

张跃武轻轻哼了一声,用手抹了抹白发,让白发变得整齐一些,道:“你知道煤炭企业重组一共花了多少钱?一千万是打发叫花子。真想要并购,得拿出诚意来。”

洪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道:“我帮张总接手巨额银行贷款,足见诚意。米国金融危机迟早会更深地波及国内,你能拿一千万走路算是最好结局。侯沧海如今自顾不暇,没有能力做到我能够做的事情。我的足够资金来撑局面,你没有这个能力,你的女婿也没有。所以,就算你知道我是在抄底,也得认。”

乌勇笑嬉嬉补充了一句:“侯沧海和小三在宾馆嗨得很欢时,被人偷录了,光盘满世界飞。有钱男人都是这个样,没有外室,那才是人间奇迹。”

张跃武虽然知道视频大体内容,听到乌勇提及,仍然胸中气闷。

洪虎用沉着自信的语道道:“张总不要急于拒绝,三天之内给答复。”

大型越野车带着一路烟尘离开矿本部,张跃武望着远方,久久收不回目光。他想起洪虎方案能让自己不用背负巨额银行利息,还能拿到一千万现金,一时之间心动了。

冷静之后,张跃武决定与侯沧海详谈一次,再作决定。

第四百四十九章 满头白发

洪虎与张跃武谈判之时,专案组派出精悍小组,勘察侯沧海当日所住酒店。

在李清明心目,其对手是侯沧海和张跃武,这两人是最终对手。他一直没有想到公安机关一直没有忘记王沟惨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侯沧海背后站着强大的公安机关。所以,他没有特意交待空空儿注意自己的痕迹。

空空儿从楼顶翻身入阳台,在这个过程留下了一座痕迹宝库,有指纹,有烟头,有口水,最夸张的是空空儿在楼顶留下一座宝塔型大便。当专案组成员走近时,轰然飞起一群苍蝇。

孟辉得知此节,笑得十分开心,这应了一句古话,再狡猾的狐狸终究斗不过好猎手。狐狸有可能成功欺骗猎人十次,但是只要有一次露出破绽,便死无葬身之地。在此案,公安可能失败多年,但是只要成功一次,能将一大恶人团伙送进法津的审判台。

专案组收获满满,随即前往江州,寻找更多证据。

为了将犯罪团伙一打击,专案组的调查工作是秘密开展,侯沧海丝毫不知,张跃武自然也不知道。两个当事人此时此刻没有看见胜利曙光,或者没有认识到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地平线。

张跃武怀着感恩之心来到市政府向黄德勇作了汇报,希望黄市长继续支持,然后到市政府家属院。

作为杨敏家属,张跃武在市政府家属院生活过多年,与门卫熟悉得紧。小车经过门卫时,他特意让小车停了下来,下车给门卫了一枝烟。

门卫惊讶地看着张跃武满头白,道:“张总,你的头怎么白了?”

张跃武故意很潇洒地道:“染的,很资格吧,哈哈哈。”

门卫由衷地道:“还是你们有钱人会玩,我们无产阶级有点白都赶紧染黑,免得被人觉得老,找不到工作。”

步行走在家属院,张跃武与好几个老朋友打过招呼,终于来到原来的家。他站在家门口,百感交集,过了良久,才按下门铃。

杨敏坐在里屋,对女儿道:“我不想和他见面,他是来找你的。”

张小兰道:“我爸打电话特意交待,他要见你。”

杨敏干脆地道:“不见。”

听到门铃声音,张小兰出来开门,门前耀眼的白狠狠地刺痛眼睛,她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道:“爸,你头全白了,一根黑头都没有了。”

张跃武打量女儿,道:“兰花花,你脸怎么有皱纹了。”

张小兰这两天根本无法入睡,每天睡在床,视频的画面总在头脑飞舞。她只能趁着白天看电视时小睡一会儿,睡梦却总是与侯沧海在一起生活家庭琐事。她给父亲泡了一杯茶,放在桌前,道:“遇到这种事,我哪里睡得着。”

张跃武道:“兰花花,男女之间的那点事,算不得什么大事。”

张小兰转身走进里屋。

张跃武独自在客厅,打量曾经生活多年的房间。房间内陈设一点都没有变化,仍然保持着离婚前样式,没有增添新家具,也没有减少新家具。这让张跃武产生了错觉,仿佛自己刚刚出差归来,并非永远离开这个家。

杨敏坐在里屋,从虚掩房门看出去,恰好可以看到前夫。在她的印象前夫有一头浓密黑,结果看到一头白,白如燃烧的白色火焰,烧得眼睛很疼痛。她想起往日甜蜜日子,又是愤恨又是心酸。

张跃武抱着茶杯,仿佛借着茶杯传递出来的热量来增添身体能量。张小兰拿出一个小盒子,道:“爸,你也要注意身体,平时拿着泡水喝。”

张跃武接过小盒子,看了一眼,又关,道:“侯子是为了两个企业。”

“爸,你不要为他当说客。他和姚琳早生过关系,是余情未了。”提起此事,张小兰咬紧了牙齿。

“如果不是为了见华魏飞哥,侯子不会到深城,情有可原。”

“侯子不能出卖来换取资金,这太下作。”

“兰花花,我也想出卖身体换取资金,可是没有人要。”

“爸,你怎么能这样想。”

“兰花花,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做企业真难,家里人真要体谅,否则人生还有什么意。”

“他现在都没有回来,还在深城。”

“侯子天天和我打电话,我知道情况。他在等飞哥,想要拿到钱。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如果为了这件事情与侯子分手,你会一辈子后悔。要找到一个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容易,找到了,别放手,放手是傻瓜,便宜了别的女人。”

父女俩人在客厅谈话,杨敏慢慢走到门口。让她很惊讶的是自己居然大体赞同张跃武,男人是这得性,侯沧海做这事情有可原,没有必须死咬着不放。

父女俩聊了一会,张小兰起身走到里屋,道:“爸想跟你谈一谈?”杨敏在偷听谈话时态度平和,此时又将脸冷了下来,道:“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张小兰道:“爸想借钱。”杨敏心紧了紧,道:“借钱,那谈吧。让他进来。”

张跃武缩头缩手地进了里屋,拖了一把椅子坐下,道:“我想借两百万,洗选厂要系统改造。”

杨敏双手环抱,下巴微微扬起,脸有讽刺笑容,道:“堂堂的大老板,两百万都没有?”

张跃武身体缩在椅子,垂着头,道:“煤矿生爆炸后被封,银行利息得付,确实没有钱了。现在准许地面厂开工,这是好机会,我急需要一笔钱。”

杨敏表面强势,其实看见前夫满头白心里并不痛快,道:“缺钱,将现在设备生产,没有必要搞系统改造。”

张跃武解释道:“我想做高精煤,看起来投资多一些。完成改造以后,高精煤可以进入以前合作过的大企业。大企业技术要求高,但是好拿钱,我现在最缺钱。”

杨敏以前总觉得张跃武做生意在很大程度依靠自己牵线搭桥,否则张跃武的路桥公司肯定做不大。而且,她认为自己做路桥公司一样会风声水起。她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所以在家里总是占据强者地位。等到她接手路桥公司以后,才现管理经营企业并非自己想象那样容易,各种麻烦事情层出不穷,还要承担亏损和安全风险。

她为了照顾陈萍萍的关系,把工程分包出去,惹出了大祸,死了人,还让分包方进了监狱。经过此事,让其明白前夫管理企业方面确实能力强,不是自己这个外行所能。她对丈夫的看法生了某种变化,也反省了当年自己在家里的态度。

可惜,当她想明白这些事时,丈夫已经变成前夫,合法睡在别人被窝里。

父亲和母亲在屋里谈事时,张小兰心怀惆怅地回到房间。

母亲开美容院赚钱,以前又从父亲那边拿了不少现金,借两百万没有问题。而且,依着对母亲的了解,肯定会借这笔钱。只是在借钱的时候,难免会给父亲一些脸色看。

手机放在桌,里面全是未接电话,张小兰渡过了最初的情绪激荡期,慢慢平静下来。她作为企业经营者,能理解侯沧海的行为,但是作为妻子,面对丈夫的行为又无伤心和愤怒。

在床躺了一会儿,父亲还在母亲房间没有出来,她坐在桌前,下意识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神差鬼使地进入了清风棋苑。

在深城,侯沧海心情如厨房里的调料台,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格外复杂。他还在等待飞哥从国外归来,等待之时,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包括给妻子道歉这种大事都只能放在与飞哥见面之后。

桌放着笔记本电脑,算是临时指挥平台。

侯沧海做了三百个虎卧撑,又到卫生间冲澡,然后坐在桌前,查看新来的邮件,快回复。回复完邮件,他点开清风棋宛,意外现了久未线的无影宗居然也在线。

看到无影宗,侯沧海很亲切地打招呼,“嘿,无影宗,好久不见?”

张小兰心情矛盾,进入清风棋宛时潜意识还是希望遇到快刀手,可是快刀手真是在线时,又很“讨厌”这个家伙。她很简单地回道:“嘿。”

“最近在忙什么?”快刀手心情着实郁闷,遇到一个未曾谋面的老熟人,主动交流。

无影宗想了想,道:“郁闷。”

快刀手道:“为什么郁闷?”

“丈夫出轨。”无影宗打了串哭脸。

看到这四个字,快刀手真有些郁闷。他从自己实际情况出,劝解道:“先别忙着一棍子打死,出轨总有理由吧。”

无影宗先打了一串愤怒表情,又道:“出轨是对婚姻的背叛,是对另一方的欺骗,我还需要了解他出轨的理由吗?难道还要检讨自己是否有错吗?”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

“借口,为出轨找借口。”

“先要冷静,其次得给对方一个解释机会。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千万不能在愤怒时做出决定。”这些都是侯沧海想要说出来的话,只是没有机会给兰花花讲。恰好无影宗也遇到类似问题,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看来你也支持出轨,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无影宗忍不住了一把“飞刀”过去。

“冷静,冷静,我们来战一局,在战火泄怒火。”

“来来,谁怕谁。”

在键盘啪啪声,张小兰觉得心积郁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一些。今天开门时爸爸满头白深深地刺激了她,她在愤怒之隐隐觉得丈夫也有些可怜。

第四百五十章 绝处逢生

快刀手与无影宗在清风棋苑下了三局,花费了近四个小时。快刀手和无影宗各胜一局,另一局是平局。快刀手和无影宗在近一段时间都很少花时间在下棋上,也没有读谱,所以棋力共同下降。正因为是共同下降,仍然旗鼓相当。

大战结束后,侯沧海觉得神情为之一爽,白日阴沉似乎减弱几分。他拨通梁毅然电话,道:“进展如何?”

侯沧海和梁毅然为了攻破老谭心防,异想天开地去寻找老谭可能还存活的女儿。梁毅然提出的方法是找到老谭女儿幼儿时的相片,以及谭军和逝去妻子的相片,利用京城著名刑侦专家的人像复原系统复原谭军女儿成年后的相貌。如果老谭女儿真在人世,那么就有可能找到。

这个想法虽然是大开脑洞,也是也有其合理性,合理性在于两点,一是基于人性,母亲要以死,多半会给儿女寻一条生路;二是老谭当局者迷,迷失于痛苦之中。梁毅然作为外人,反而容易跳出迷局来思考。

梁毅然在亲自实施这一计划时,才现要在不惊动老谭的情况下寻找老谭女儿幼时相片、谭军相片和逝去妻子的相片,是一件看上去简单实则比较难的事情。梁毅然制定了非常细致的计划,亲自实施。

侯沧海到深城苦等飞哥,梁毅然在小心翼翼地迂回寻找相片。

“那一对老夫妻离开学校,到省城儿子家去居住。我绕了一个大圈子,找到那对老夫妻,苦口婆心做工作,这才有所进展。人托人,辗转反复,目前终于拿到三人相片。我现在已经在京城了。”

梁毅然说得轻描淡写,实则这个过程相当曲折。他还启用汪海公司两个最优秀的调查员,否则更加难以完成任务。

“拿到相片,那太好了。希望梁子的脑洞真能成功。”

侯沧海没有对寻找老谭女儿之事抱太大希望,很快将话题转移到被偷录的视频之上,道:“我到深城找飞哥融资,非常机密,只有极少数核心才知道。为什么一大恶人能派人跟踪到深城,还准确找到我的位置?”

“那很显然,有内奸。”

梁毅然打电话时,目光仍然落在身前摆放的三张相片上面。有一张是老谭年轻时的工作证相片,另外一张相片是老谭妻子和女儿的合影,这张相片由于年代久远且保存不佳变得有点模糊,特别是老谭妻子面容模糊,几乎看不清五官。比较幸运的女婴面容还算清晰。他看着女婴相片,暗自担心那一套人像复原系统没有办法将这么小的女婴复原成年轻人的模样。

侯沧海道:“你领导的部门叫做监察和综合中心,监察是排在前面的职能。你回来后,立刻着手排查出内奸。奸细不会是开会者,应该是能知道我行踪的低层人员。”

低层人员是指办公室人员、驾驶人员、服务人员和保卫人员,这些人员职务不高,由于接近中枢,可以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侯沧海去向。梁毅然想了想,道:“我回来以后和杨兵商量,用轮岗办法将人员换一遍,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与梁毅然通话结束以后,侯沧海又与李天立电话沟通。比较幸运的是偷拍视频一直没有在网上出现,也没有传到华魏集团。

“只要不影响到华魏融资,那就不算太糟糕。”放下电话,侯沧海又在客厅地面疯狂地做虎卧撑,一边做着运动,一边想着自己的黑暗时代。

第一个黑暗时代生在母亲周永利得重病之时,为了筹措医疗费,侯沧海被迫卖掉与熊小梅一起辛苦做出来的电科院一食堂,花掉所有积蓄,还面临后续大笔治疗费用,这导致熊小梅看不到生活希望,黯然离去。

侯沧海为了渡过这个黑暗时代,辞去公职,前往南州做医药代表,这也是沧海集团的起点。

第二个黑暗时代正在生,东水煤矿爆炸、唐州中毒案、银行拒绝后续贷款、与姚琳上床被偷拍,这一系列事情构成连环打击,让两大集团濒临失血状况。最终能否拯救企业,拯救生活,到目前为止还是未知数。

侯沧海有可能如第一个黑暗时代一样,从高峰跌落低谷,重新变得一无所有, 失去妻子,失去事业。

“我绝对不能允许最坏结局生。”侯沧海擦去额头汗水,站在窗边,对着远处的天空挥动着拳头。

手机响起,是张跃武电话。这一次岳丈带过来的是好消息,一是调查组允许地面企业开工,总算打破了全面停产的禁令;二是张小兰态度有所松动,虽然还不想见面,但是已经能够理解作为企业家的难处。

张跃武是侯沧海岳父,一般情况下会对有外遇的女婿进行严厉批评。在当前特殊情况下,张跃武正在经历煤矿大部被查封、资金链断裂的人生低谷,女婿这点事情与之相比根本不算事情,更何况还是自己拖累了沧海集团。

“爸,为什么会突然允许地面企业开工?”侯沧海知道调查组中有专案组成员,一下就联想到案侦工作,猜到专案组极有可能在案子上取得突破。

“应该是黄市长做了工作,今天我还特意感谢了他。”前妻愿意借钱,这让张跃武布满阴霾的内心有了一丝阳光,情绪稍稍振作。

侯沧海对此说话充满怀疑,不过没有将怀疑说出口。

聊了一会企业上的事,张跃武将话题转回到女儿,道:“侯子,这次与姚琳的事情虽然事出有因,兰花花最终会理解。但是作为女人,理解归理解,心里肯定有很大一个疙瘩,你作为丈夫,要多作劝解,也要有耐心。”

侯沧海明白岳父意思,道:“爸,你放心。我会向兰花花负荆请罪。”

与岳父通话以后,侯沧海又给张小兰了一条短信,没有刻意陪罪,只是讲了讲集团各方面情况。

下午五点时,姚琳出现在酒店。她坐在客厅,幽幽地道:“这两天你如坐针毡吧。”

侯沧海道:“确我觉得很愧疚,连累了你。”

姚琳眼圈红了,道:“我们的缘分到此为止。以后再一起时肯定会想起这一次的视频,心里有了负累,在一起不再轻松快乐。”

侯沧海坐在姚琳对面,道:“这就是命运吧。我不能太贪心,不能将所有好事都全部占完,人生总得有遗憾。”

姚琳道:“至少我们在一起时是快乐的,是吗?”

侯沧海郑重地道:“是的,我会记住在一起的时光。”

姚琳道:“不骗我?”

侯沧海道:“真心话。每个人其实都是很复杂的个体,绝对透明单纯的人不能说没有,应该极少极少。也正因为每个人都是复杂个体,才会有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的说法,这是人之魅力。”

姚琳慢慢陷入沉思。一束阳光从窗帘处照射了进来,在其脸上形成一个光斑,光斑让五官有亮点也有阴影,很美。

侯沧海知道与姚琳的缘分是真的走到尽头,心无杂念,专心欣赏眼前美景。

等到阳光移走时,姚琳似乎突然从梦境中醒来,道:“飞哥提前回来了。约好六点半钟共进晚餐,我们出吧。”

飞哥提前回来,随即约见自己,侯沧海心里已经有了把握。他换上新衬衣,刮净胡子,英气逼人,绝无颓废之感。

六点半,姚琳带着侯沧海准时来到华魏餐厅,与飞哥、孔总见了面。

同在深城的宁礼群和王金心情忐忑地等在酒店,静等命运对企业的裁决。

初次见面时,侯沧海称呼飞哥为飞总,后来互相通邮件,每年还寄手写贺卡,就将飞总改成了飞哥。

飞哥在国外跑了近一个月,没有显出疲惫之色。他身穿与员工相同样式的衬衣,没有系领带,仿佛刚从办公室出来。他与侯沧海握手之后,询问在深城等了多少天,又问华魏总部建设得怎么样,很家常,又很亲切。略为寒暄,他直奔主题,询问沧海集团面临的具体困难。

飞哥很仔细地听完侯沧海讲述,道:“沧海集团只是遇到阶段性问题,与国际国内大环境有关系,环境转好,自然就会走出困境。”

侯沧海以前没有管理过大型企业,只是觉得飞哥很牛,对牛到何种程度认识不深。如今他深知管理这种大型企业就如行走在高高的悬崖上,缺氧,又有狂风,稍不留神,便会由山顶跌落,摔成一团烂泥。有了这种体验,他才知道飞哥是一座高山,高不可攀,或者是大海,深不可测。

“我这一次没有能够管控风险,教训非常深刻,请飞哥指点迷律。”侯沧海是自内心请教飞哥。

“别客气,边吃边聊。”飞哥指了指餐桌,道:“你初掌企业,犯错误很正常,不犯错才是怪事。我刚刚经商时也犯过大错,输到底裤,差点翻不了身。”

这是铬在飞哥身上的伤痕。故事很简单:当时飞哥第一次执掌企业,结果被骗去了近三百万元。这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三百万是天文数字,让飞哥遭遇了人生最冷的寒冬。

飞哥讲述自己遭遇重大打击时的心路历程,眼角湿润。

侯沧海听过飞哥这一段遭遇,知道正是因为这一个滑铁卢战役导致飞哥家庭破裂。其他人转述这个故事远远比不上亲历者讲述得深刻生动,所以当飞哥娓娓道来当时的痛苦时,侯沧海便不再觉得这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带着血和泪的历程,产生了强烈共鸣。他想起了在绝境中远走的熊小梅,想起了躲在母亲身边疗伤的张小兰,眼角跟着湿润。

这是一次成功交流,原本只准备谈一个小时,结果聊到了晚十点。

十点半,侯沧海回到酒店。

宁礼群和王金无聊地在房间玩扑克,接到电话,赶紧来到侯沧海房间。

侯沧海将扎在皮带上的白衬衣拉了出来,手里握着一瓶红酒,等到宁礼群和王金进门后,大声道:“房间里有花生、瓜子,我们就零食喝红酒,庆祝绝处逢生。”

第四百 五十一章 天罗地网

飞哥回忆了艰难的创业经历后,又谈起国际国内形势。

其观点鲜明:国家不可能放任经济下滑,经济下滑对整个社会伤害极大,严重到一定程度会引社会动荡,相关方面必然会在近期采取有力措施,这一点很明确,不容怀疑。至于采取什么措施,得看米国次贷危机会蔓延到什么程度。

飞哥对国际国内形势判断非常直截了当,一点都不神秘,更没有高深理论。所谓大道至简,直指核心。

侯沧海对飞哥的判断深以为然,这也是他敢于融资来静等形势变化的原因。如果将来形势将持续恶化,那么跃武煤炭集团没有拖下去的必要,还不如干净利索离场出局。

谈完往事,再谈融资。飞哥主意早定,否则也不会邀请侯沧海共聚晚餐,不到半个小时,便商定融资方案。

大事毕,侯沧海在第二天飞回江州。沧海集团财务总监宁礼群和财务副总监王金仍然在深城,与华魏财务对接,细化方案并落实。

侯沧海离开深城时,无人送别。他在机场时稍有犹豫,还是给姚琳打电话告别。由于出现让人尴尬的视频,两人都明白彼此缘分已尽,再无可能回到以前。在电话里互道珍重以后,两人相忘于江湖,也不知何时相见。

这是人生,总是充满遗憾。遗憾是常态,出现在每一个人的生活,无法逃避和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