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沧海突然有一阵心绪不宁,过了一会也无法派遣,便来到张小兰办公室。

张小兰正在阅读沧兰万金系列产品1-5月报告,见到丈夫,便道:“我们还剩八个省没有调研。我从报表中现一个有意义的现象,凡是我们集中调研的省,增长率都排在前面,没有走到的八个省有六个省的增长率排在倒数。看来你坚持走一线的想法是对的,今年我们要想办法将另外八个省走一遍。今年走不完,明年都要想办法走完。”

侯沧海坐在妻子对面,道:“刚才我有点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生。你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张小兰有点小郁闷,道:“我爸刚才还给我打过电话,煤矿资金有点紧张,还想从集团调钱过去。再调一千万,没有问题吧?”

侯沧海想了一会儿,道:“杨行长的银行贷款马上就要下来,我们能稍稍轻松一些,能喘口气。我们开个会研究一下,干脆给爸多调些钱,让爸彻底稳住阵脚,挤牙膏方式不妥当。”

“你真好。”张小兰俯过身,飞快地在丈夫脸上亲了一口。

此时,跃武煤矿集团的东水煤矿正常生产。

六指点燃一支烟,站在东水煤矿矿井口。张跃武在煤矿办公室开短会,开完短会,准备下矿井去看一看。

矿井口有微风袭来,将六指头吹得轻微摇晃。有五六个矿工跟往常一样沉默地干活,矿场冷冷清清。六指在1号井口前抽了一枝烟,随意走向3号井口。接近井口时,他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地面同时震动起来。他虽然没有井下经验,可是毕竟在矿上生活了许久,知道这个声音意味着什么,脸色大变。

张跃武和煤矿几个头头一起从矿办公室跑出来,站在办公室门口,惊慌失措。

确定是3号井口生了瓦斯爆炸后,张跃武双腿一下软了,坐在地上,问跟在身边的矿长,道:“井下几人?”

矿长牙齿不停碰撞,道:“35人。”

这时又生一次爆炸,爆炸卷着积尘,从矿井冲了出来。

矿长是老煤矿,知道这是爆炸冲击波卷扫巷道积尘引起的煤尘爆炸,这也就意味着井下情况相当糟糕,他呆呆地望着矿井,不停地道:“完了,完了。”

侯沧海和张小兰接到消息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朝高州奔去。来到矿井后,惨景如又一次余震冲击侯沧海心灵,他接连叹息几声,见妻子神情凄惶,便将所有软弱都收了起来,脸上神情变得刚毅起来。

遇难矿工家属围在煤矿大门外,撕心裂肺哭喊,急切地等待家人消息。有的家属直接进入煤矿井口附近,不停向井底探望,希望出现奇迹。

井口外面,救护车一路摆开,穿白褂戴口罩的医护人员紧紧地盯着升井井口,带着特殊防护措施的矿山救援队队员从井口反复进出。

天将黑之时,一辆矿井车在一阵刺耳警铃声后慢慢爬出井口。井车上装载的全是遇难者遗体。遇难者家属难以抑制悲恸心情,抱头痛哭。医务人员和救援人员面色严肃地将遗体搬下,形成人墙,没有让家属靠近。

张小兰不敢看现场,缩在丈夫身边,道:“侯子,我们不做企业了。为什么做企业这么难?”

张跃武头在出事故后就全白了,嘴唇干裂,双眼失神。

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侯沧海将所有负面情绪扔在一边,道:“现在说这些没用,爸必须担负组织救援的职责,否则更是失职。我们要早点想办法,不能让爸负刑事责任,就算要负刑事责任,也得是缓刑,否则煤矿就完了。”

张跃武慢慢瓦斯爆炸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心理却一点一点沉入谷底。今年煤炭行情本来就不好,或者说是很坏,生产费用和银行利息如两座喜马拉雅大山,已经压得张跃武喘不过气来。瓦斯爆炸来得太不是时候,重重地给张跃武的前胸插上了一刀。

第四百三十五章 爆炸余波

东水煤矿最后死亡矿工27人,另有8人逃过一难。

侯沧海陪着岳父前往黄德勇所住政府小院,单独向高州市长汇报此次安全事故。

在高州二七公司之时,侯沧海曾经到过黄德勇单独小院。当时他还是极为普通的二七公司高州分公司经理,用胶桶提着鱼,以小辈身份去拜访黄德勇。几年时间过去,他成长为沧海集团老总,来到黄家拯救自己的岳父。

黄德勇依然住在原来的小院,保安认得张跃武乘坐的大越野,直接挥手放行。黄家小院子开满鲜花,清风徐徐,花香满园,与硝烟弥漫、哭声振天的东水煤矿完全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陈文军站在院内,朝着走进院内的侯沧海点了点头,然后对张跃武道:“张总,怎么搞的?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我爸在屋里等你,赶紧去。侯子,我们在外面。”

张跃武赶紧进屋。

陈文军目前是高州工业园区党工委书记兼任工业园区主任,是高州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如今面有官相,身形动作都很稳重。他和侯沧海来到东厢房,泡了一壶茶,又取了两个小杯子,慢条斯理地倒了两杯。

“张总一直做企业,怎么能犯这家种低级错误?事情很麻烦。”陈文军面色严肃,语气低沉。

从大学时代,陈文军比侯沧海醒事更早,孜孜不倦地追求进步。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长久追求终于得到了丰硕回报,三十刚出头就成为实权派正处级,言行举止派头十足。

侯沧海如今是江州颇有名气的企业家,行走江湖总是处处受到尊敬。陈文军态度倒是诚恳,可是话语间总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让侯沧海心里有些不舒服。

此刻,黄德勇是处置瓦斯爆炸案的重要人物,其观点往往决定着企业生死,有求于人必低于人,侯沧海将轻微不舒服用心理熨斗迅速熨平,道:“现在还没有出调查结果,不知道事故的最后原因。”

“瓦斯爆炸,这就是原因。”陈文军说得很肯定。

侯沧海喝了口茶水,道:“事故中死了这么多人,肯定会有人坐牢,这个没有办法,吃了煤矿犯,就得有这个准备。当前有一个特殊情况,我爸刚刚按照政府要求完成了煤矿重组,银行贷款很多,若是把我爸刑拘了,集团下属的煤矿、焦炭、洗选全部要停摆。企业完了,工人没有工资,银行收不到利息,出事以后,可以刑拘东水煤矿直接负责人、相关负责人,但是还得让我爸在外面。”

侯沧海如此说法,并非是要出卖兄弟。煤矿出现二十多人的伤亡事故,必然有人要进监狱,大家对此心知肚明。张跃武把当事人全部召集起来开过会,会上说得很明白,如果谁进去了,矿上会继续发工资,保证家里的人生活。东水煤矿负责人都认同了张跃武的说法,做好了被刑事拘留的准备。

侯沧海所言是实,也是一个政府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跃武煤炭集团是一个大企业,手下有好几千工人,背负了大量银行贷款,是全市的纳税大户,若是一下就垮掉,会造成严重的社会问题。陈文军道:“我爸应该会全面考虑,综合平衡。但是死这么多人,得有国务院相关调查人员,至少也是省级调查组,高州市也不能控制结果。”

侯沧海道:“希望黄市长做做工作。”

“只能尽力而为。”陈文军突然话锋一转,道:“陈华怎么就突然做到了江阳副书记,这是很重要的职务。她升得未免太快了。你在江州情况灵通,有什么内幕消息?”

侯沧海道:“我只是苦逼打工仔,哪里知道什么内幕消息。”

陈文军脸上这才有了同学之间的笑容,道:“沧海集团天天在央视打广告,你才是货真价实的大老板。你别看我手里每年批出去十个亿,但是这些都是公家的钱,我每个月就只有四千块死工资,可怜得要死。我真的很羡慕你和杨兵,做自己的企业,赚钱是归自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围城》里有一句妙语,婚姻是一座围城,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去。 其实,很多行业都有围城效应,比如企业家和官员往往会互相羡慕,羡慕的原因是只看到对方辉煌的地方,没有看到对方苦逼之处。

对于陈文军来说,他尝够了在体制内的苦楚,要想将工业园区搞好绝非易事,得花费大量精力,陪上所有关系,献上自己的身体。但是,他每个月工资就是四五千块钱,还有条条款款的纪律管束,稍有越位便有监狱在前方招手,表面风风光光,实则寒寒酸酸。

对于侯沧海来说,他尝够了做企业的艰辛,要想将集团企业搞好绝非易事,得花费大量精力,陪上所有关系,献上自己的身体,但是,有众多风险如猛兽一样潜伏于暗处,随时等待时机,将侯沧海和他的企业吞进嘴里,连渣都不剩下一点。表面风风光光,实则战战兢兢。

两个在各自行业都不错的年轻人互相羡慕着对方,当然,羡慕归羡慕,两人各有各的生活,还得继续往前行进。

“陈华有男朋友吗?”

“没有。”

“真没有?”

“我认为没有。”

陈文军略为沉默,叹息一声,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她。”这句话他一直憋在心里面,没有机会向人倾述,今天在侯沧海面前,一向稳重的他吐露了些真话。妻子黄英总体来说不错,只是相处得久了,不免产生了审美疲劳。他在夫妻生活之时,经常将妻子的脸幻想成陈华的脸,只有这样,他才最容易快乐起来。

张跃武在黄德勇房间谈了很久。一个小时以后,他独自出门,与陈文军握手以后,和侯沧海一起离开黄德勇家里。

“爸,怎么样?”侯沧海望着岳父额头上深深的皱纹,总是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见到岳父时的情景,那时岳父风度翩翩,脸上光滑得没有一丝皱纹,浑身洋溢着成功者气息。

张跃武将头靠在座椅靠背上,用手按捏太阳穴,道:“有很多未知数。黄市长要求我们先拿钱出来,做好安置。员工不闹,事情就好处理。侯子啊,这次你要多破费一些,我这边现金压力很大。”

尽管沧海集团要投入建设黑河项目,本身资金压力很大,但是岳父企业遇到事情,帮助是义不容辞的。

侯沧海心中始终有疑问,回到矿里,将矿上安全副矿长叫了过来,询问细节。

瓦斯爆炸必须同时具备三个基本条件:一是瓦斯浓度在爆炸界限内,一般为5%-16%;二是混合气体中氧的浓度不低于12%;三是足够能量的高温火源,一般为650℃-750℃。

煤矿常见的瓦斯爆炸的原因主要有如下几个:

一是很多煤矿发生的特大瓦斯事故都没有装备瓦斯抽放系统,或抽放系统不能有效运行,监控系统也不能有效发挥作用。

二是在管理上存在缺陷,造成某些作业人员的违章失职。

三是企业职工安全意识淡薄,文化素质较低,不懂通风安全管理和操作规程,思想麻痹,违章作业,冒险蛮干

四是矿井主通风机供风能力不足或通风系统不合理造成矿井缺风;掘进工作面或其它需单独供风的巷道,因局部通风机、风筒原因使得瓦斯积聚;采煤工作面上隅角和采空区瓦斯积聚;巷道变形、调节风门故障等造成通风不良。

五是有的矿井仍有明电、明火下井,井下电气设备存在失爆现象,甚至有的电工不懂技术或不负责任的,在拆除或损坏了防爆密闭圈,造成了失爆。

分管安全副矿长一条一条分析,总觉得经过技术改造的东水煤矿发生瓦斯爆炸有些超出自己的经验。

“你确定管理、设备上没有问题?”

“制度健全,人员落实,设备全是新的,这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会不会是人员违规操作?”

“有这个可能。”分管安全副矿长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面临大灾,他绝望到淡定,苦笑着自嘲道:“我儿子经常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违规操作是有可能的。要等到调查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

“会不会有外人搞破坏?”侯沧海向来以最坏的恶意来猜测一大恶人团队,已经在推测一大恶人搞破坏的可能性了。

分管安全副矿长摇了摇头,道:“这是瓦斯爆炸,搞破坏的人跑不出来。”

“也就是说,若是搞破坏的人跑得出来,存在搞破坏的可能性。”

“存在这种可能性,可能性为百分之一吧。”

与分管副矿长交流以后,侯沧海想了一会儿,给专案组孟辉打去电话,然后驱车前往岭西。

第四百三十六章 苏刚拒贷

找出幕后真凶是孟辉退居二线之前最大心愿。他脑中永远挥之不去王沟煤矿的惨烈一幕,那么多受伤未死的矿工被扔弃于废矿井,这就是谋杀。如果不能将幕后主使者绳之以法,则是自己从警经历中最大的遗憾。

接到侯沧海电话以后,他立刻将专案组侯建国请到办公室,简略谈了情况。

侯建国道:“侯沧海的说法没有证据支撑。”

孟辉道:“侯沧海与一大恶人有死仇,悄悄与一大恶人作斗争很多年,最了解一大恶人的行为模式,我倾向于相信他的判断。”

专案组进行了大量细致工作,目前已经通过手段,基本能判断将詹军送到检察院的两个汉子肯定就是侯沧海和梁毅然。确定此事以后,专案组高层已经相信王沟煤矿惨案的报料人就是侯沧海和梁毅然。正因为此,孟辉对侯沧海的判断很感兴趣。

这个判断是侦查方向之一。遇到迷案之时,侦查方向很重要,高手往往能凭着蛛丝马迹判断出正确方向,然后顺着这条线现证据,最后找到真凶。

目前专案组派出的卧底不断将情况汇集过来,虽然都只是些片断式情报,可是收集足够多时,也能帮助专案组慢慢勾勒出一大恶人的剪影。只是卧底层级太低,收集情报有限,暂时还不能达到侯沧海的判断水平。

心中焦急的侯沧海很快来到岭西专案组驻地,与孟辉和侯建军进行深入交流。

这次交流很有成效,东山煤矿事故调查组成员中悄悄增加了专案组成员。调查组成员的一个重要任务是组织精兵强将分析瓦斯爆炸的原因,特别要查找人为破坏的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在大爆炸现场被破坏得面目全非,极容易被忽略,往往会被遗漏。专案组人员进入调查组以后,若真有人搞破坏,蛛丝马迹被现的可能性将更大。

引起了专案组高度重视后,侯沧海马不停蹄地回到江州。张小兰留在高州陪伴受到重击的父亲,他则需要调集资金,应对即将到来的困局。

俗话说,屋漏偏遇连夜雨,侯沧海在回到江州的路又得到一个坏消息:银行方面苏刚行长决定否定给酒店的贷款。

得知此消息,侯沧海回到江州后,没有回办公室,急急忙忙到银行拜访苏刚。

苏刚平时在喝酒时与侯沧海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仿佛是一对好得不行的兄弟。今天在办公室相见,穿着白衬衣的苏刚满脸严肃,坐在办公桌前没有抬屁股,望着侯沧海不说话。

侯沧海道:“苏行长,什么情况?”

苏刚风轻云谈地道:“分行信货管理委员会明确否定给酒店贷款,我没有办法。”

如今,黑河项目需要大量投入,岳父煤矿急需资金解决矿工赔偿款,现金流一般不错的沧海集团也出现了资金短缺。侯沧海需要这一笔贷款,否则日子非常难过。有求于人必低于人,他放低姿态,道:“苏行长,你上次说过分行原则同意这笔贷款。”

苏刚微笑道:“我说过这话,但是,事情展到现在这个状况,怪不得我,得怪老弟自己。”

侯沧海道:“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情?”

苏刚道:“米国那边金融危机,银行高层怕影响国内,这段时间不段派下紧急文件。昨天,授信部和信管部把我们弄去开会,制定了房地产大项目的风险情况,针对每个客户、不同项目制定策略,要求严格落实贷后管理。经过审查,现了老弟调整了资金使用方向。授信部和信管部很重视这件事情,上报给我的顶头上司。我刚刚还被老大批了一顿。”

苏刚所言是实。黑河项止确实调整过资金方向,没有专款专用,在一期开工以后,江州统一调高了报建费,为了节约第二期报建费,除低成本,动用了一些贷款资金用于第二期报建费。

另外,由于增加抗震标准,一期建设费用也要一定幅度增加。

当时,财务总监宁礼群专门向苏刚作过说明,计划用第一期住宅项目预售资金予以弥补。苏刚同意了这个计划。米国金融危机以后,国家政策生了变化,对预售管理更加严格,未封顶项目不办理预售证。与此同时,银行则要求对假按揭加强防范,就算有预售许可证,只是还没有封顶,也不放按揭贷款。

侯沧海脸色谈得很难看,继续说服苏行长,道:“黑河项目前景非常好,销售部接受的预约登记已经达到总户数的百分之四十,是绝对能够盈利的项目。预约登记数全部是真实的,银行方面可以核实,绝不作假。”

苏刚道:“沧海集团广告做得好,我看了也心动,数据肯定是真实的,我相信。此事,要怪只能怪米国金融危机,各个银行都杯弓蛇影,大环境变化了。老弟弟现在有把柄被信货部抓住,他们宁愿错杀,也不愿意给银行增加危险。还有另一个原因,老弟应该能够想明白,沧海集团为什么能很容易得到大量贷款,除了市政府支持以外,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张跃武实力雄厚,有他作保,出不了事。现在,瓦斯爆炸,张跃武麻烦大了,自身难保。为了降低风险,后面的贷款肯定会审得更严。我不仅仅指酒店项目,还指第二期。”

苏刚一番话天衣无缝,理直气壮,侯沧海无法反驳。

走出银行,侯沧海抬头看了看天空。五月、六月的天空,白如棉花的云朵飘在蓝天上,原本是江州最漂亮的天空。今天,天空异常昏暗,白色棉花云朵丑陋异常,变化如鬼。

侯沧海回到江州面条厂,与财务总监宁礼群交流之后,更觉得形势严峻。

宁礼群离开不久,杨定和与江莉一起来到小会议室。杨定和与江莉都是自家人,侯沧海便也不回避,谈了苏刚不愿意再贷款之事。

杨定和出主意道:“蒲总、朱总和欧阳总都是老朋友,让他们适当垫资,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江莉一直在分管供应商,也表示可以争取让供应商也垫资。

“短时间垫资可行,时间长了,还是要出问题。”侯沧海罕见地露出了愁容,又道:“除了黑河项目,我们还得把岳父的事情应付过去。他那边情况比我这边要危险得多,搞得不好,就要满盘皆输。”

杨定和又出了一个主意,道:“实在不行就搞内部资集。黑河镇在98年对付基金会时曾经动干部集资,确实解决了问题。沧海集团零零总总有两千人,每人集资一万,就是两千万,也能解决一些问题。若是管理层集资更高,集资三四千万不成问题。”

这是一条可以走的道路,但是没到走投无路时,侯沧海暂时不准备启用此方案。

江莉曾经做过歌厅小姐,对男人的欲望了解得很清楚,苏刚面对自己的欲望很强烈。她原本想去找一找苏刚。这个念头在心中挣扎以后,还是悄悄放弃。好不容易上了岸,她更加洁身自好,对身体的珍惜有了洁癖。

第四百三十七章 缺钱之苦

纸上得来终觉浅,刀子划到身上才知道痛。

侯沧海创办沧海集团以来,由于沧海销售模式带来健康稳定的现金流,一直没有受到“缺钱”折磨,与银行关系不密切,也从来没有尝试过多种融资手段。

被苏刚拒绝贷款以后,侯沧海这才深刻体会到做房地产离不开金融支持。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浅显得让人忘记,就如人的健康器官容易被人忘记,只有当健康器官生病变之时,人们才知道生病器官的重要性。一颗牙齿不痛之时,大家几乎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可是当牙齿痛起来,才觉真是要命。

感受到“牙痛”的侯沧海又去拜访了杨行长,失望而归。

生在米国的次贷危机如扇翅膀的蝴蝶,对国内产生了巨大影响,一方面是市场需要不断下降;另一方面,银行出于自身安全,对房地产信贷收紧,特别是对中小型房地产企业信贷规模急剧减少,这导致沧海地产资金短缺,而临困境。

总裁会上,财务总监宁礼群提出阶段性股权融资方案:利用民间资本或投资公司资金,做完项目以后,再使民间资本和投资公司资金退出去。这是双赢双案,其他资金有钱赚,沧海集团渡过难关。

杨定和的融资方案是内部集资,集资数额是五千万。他列出一组数字,很有信心达到这个集资额。

由于沧海集团大部分骨干都经历过“苏希望高利贷”的惨痛教训,江州民间资本市场上通行的高息借款方案没有人在会上提及。

跃武集团煤矿爆炸案生后,侯沧海最初还是挺紧张,如今已经由最初的紧急变得平静。他一直没有言,等到大家充分表意见以后,道:“黑河项目原本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期住宅、第二期住宅和酒店,既然资金困难,酒店和第二期住宅就暂停,没有必要强撑。”

他顿了顿,用坚定的语气道:“全线收缩吧。特殊时期,我们也顾不得这是危房改造安置工程,顾不得这是黑河脸面了,先自保,再说后话。”

黑河项目类似于高州锁厂项目,包含着危房改造项目,还产房集中在第一期住宅中,约占总面积的百分之三十,这也就意味着就算第一期住宅全部销售出去,利润也不会太高,真正赚钱的项目其实是第二期住宅以及酒店。

杨兵道:“什么时候再次启动?”

侯沧海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岸花明肯定另有一春。金融危机不可能持续下去,否则国内经济会垮掉。老百姓没有饭吃,这就是了不得的大事。现在我们暂时收缩战线,要全力守住沧兰万金系列产品,沧兰系列产品是快销品,在金融危机受影响不大,守住了这条线,我们就能等到转机。”

宁礼群这个财务总监信心最为不足,叹了口气,道:“这一次危机可以和上世纪初的金融危机相媲美,没有十年八年解不了套。”

侯沧海道:“你太悲观了,没有了解到我国和米国其实都是特殊国家,特殊性是什么,我们会上再来讨论。”

沧海集团曾经多次研究过米国次贷危机对国内影响,但是没有料到影响会这么直接,更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跃武煤炭集团下辖的煤矿会生瓦斯爆炸。

这次爆炸对张跃武是致命一击,准确打在心脏上。

致命一击不在于赔付伤亡员工的费用,而在于所辖煤矿全部停业整顿。煤矿停业整顿,无法生产,没有产出,没有收益,无法负担银行利息。能够正常生产时,银行利息并不显山露水,停业整顿时,银行利息变成山顶上的雪球,越滚越大,大到足以把人压死。

张跃武急得满嘴火泡,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头一缕一缕往下掉。

张小兰也是心急,一直在高州煤矿陪着父亲。父女俩人住在煤矿本部,往昔繁忙的煤矿彻底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孤独,让人害怕。

“我现在是穷光蛋了,准确来说,是负翁,欠债无数的负翁。你弟弟小汉以后的生活,你这个当姐姐的要担待一些。”

吃过晚饭,放下筷子,张跃武莫名其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张小兰惊恐地看着父亲,压抑着内心紧张,道:“爸,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管生什么事,你身边有我和侯子,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破产,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完全可以东山再起。路桥公司还在沧海集团手里,到时你回去经营路桥公司,重操旧业,轻车熟路。爸,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说到最后,张小兰话里带着哭音。

张跃武伸出手,在张小兰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在女儿小时候,张跃武最喜欢做的亲呢动作就是抚摸女儿脑袋。女儿成年以后,他没有再做这个动作。在情绪激荡中,他下意识抚摸了女儿的脑袋,如小时候那样。

在广州玩具事件中,张小兰亲眼目睹了大部分过程。玩具厂老板跳楼,许俊春上吊,这两件事情给其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让其不敢掉以轻心。

当天晚上,张小兰怕父亲出事,便拖了一张沙进卧室,守在张跃武床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离开。

深夜,张跃武数次悄悄睁开眼睛,都看见女儿在看着自己。他叹息一声坐了起来,道:“兰花花,我真不会自杀。我有一个女儿还没有生小孩,还有一个儿子没有长大,怎么能自杀。”

张小兰摇头,坚持睡在沙上。

东水煤矿事故调查组进入煤矿进行深入调研,在东水煤矿生爆炸的巷道内,现了一个略有两人宽的缺口,缺口是另一条巷道。

经查,这条巷道属于马文昌的巷道。

孟辉知道马文昌和张跃武之间为了争夺煤矿多有龌龊,两边都有护矿队,护矿队打架更是家常便饭。现了这个贯通两个煤矿的缺口后,他更加认定此处爆炸案另有蹊跷。调查组里有省厅刑侦专家,专家很快确定了爆炸生点。

据生还者回忆,爆炸生点位置当时没有人作业,排风设施也没有现问题,出现明火的可能性很低,突然在此处生爆炸,确实奇怪。

种种疑团,指向了爆炸是人为破坏。

若是人为破坏,要想设计这一场爆炸,也得精心准备,否则无法实施。

炸掉张跃武煤矿是瘫痪跃武煤炭集团和沧海集团的关键点,爆炸声起时,两个看上去强大的集团便会陷入死地。

乌天翔最初不赞成使用这种暴力手段瘫痪两个集团,而是使用更高级的金融手段,借金融危机的势头,同样能扼住两个集团的脖子。

但是,乌有义有路径依赖,最终选择了李清明提出的方法。爆炸一次便能解决的问题,何必选择费心费力且并不一定有效的金融手段。

李清明为了这个爆炸可谓绞尽脑汁。爆炸一声看起来简单,实则非常难操作,既要务色懂得爆破的,还要务色懂得煤矿的,而且,爆破者和懂行者不能是马文昌的人,不能让马文昌知情,还得让马文昌全力配合。

虽然操作起来确实很难,费心费力费钱,终于,还是办成了。李清明相信凭着自己的手段,调查组就算有所怀疑,也无法将怀疑落到实处。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又一击

专案组孟辉已经判断瓦斯爆炸案是人为制造的。

对于这个判断,专案组内部也有反对声音,因为这种爆炸案太过丧心病狂,难度也高。从末听说过类似案例。

孟辉对反对者解释道:“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犯罪分子之所以成为犯罪分子,就因为他们做下了丧心病狂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案子并非孤例,在南方某个省生过一次震动全国的大案,正是黑社会为争夺矿山而制造了丧心病狂的爆炸案,使用了数百斤炸药,在矿本部制造了爆炸案,伤亡十分惨重。根据我们掌握的各种情况,至少不能排除此次爆炸案是人为制造的。”

尽管专案组做出了判断,可是毕竟没有破案,侦查工作是在秘密进行。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必须要在案侦彻底侦破前做好善后工作。善后工作由当地政府主持,钱则由跃武集团支付。

当地政府成立专门的善后处理组,分成27个工作小组,开展遇难人员家属安抚工作。在做善后工作期间,召开了3次新闻布会,第一时间通报事故现场救援工作进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