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哥抛了一个媚眼,道:“仅仅不错吗?”

乌天翔道:“很好看,真心话。”

邓哥道:“这才差不多。”

两人在寝室里聊了一会儿,眼见到了下午开盘时间。邓哥细心地将红唇擦掉,换了外套,来到工作室。工作室并排有四台电脑,显示着即时行情。邓哥坐在电脑前,顾不得和乌天翔聊天,专注地看着盘面。

邓哥在操盘上有独到之处,与乌天翔是一对黄金组合。他每天指挥各地营业部的操盘手们,如弹钢琴一样,有人抛盘,有人接盘,演奏出一曲优美的乐章。

乌天翔站在邓哥身前,静静地看着邓哥侧脸柔美轮廓,突然间涌出操弄众多股民于手掌间的豪迈。

前一段时间,与老谭达成协议以后,乌天翔开始调集资金,准备控盘岭东金地。根据行业规定,任何人持股超过百分之五就必须要举牌公告。为了规避此条款,洪虎发动得力关系,以微小代价从各地证券营业部买来大量股东卡。

乌天翔原本准备采用一系列复杂手段来规避暴露风险,不料洪虎不费吹灰之力便办到。他就此事曾经发出过疑问:“洪哥,证券公司这样做违反了监管政策,难道所有证券公司都不怕监管吗?”

洪虎笑道:“这是内地特色,在山南、岭西和岭东等地方,大部分证券公司都是这样操作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赚钱才是英雄好汉。”

乌天翔道:“我想起一句话,‘资本来到人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以前没有觉得这句话厉害,走了华尔街回国,才发现这句话是正理。华尔街不是善类,杀人不沾血,只不过它进化得很高级,吃了血和骨头,还成为慈善家。国内这些搞金融的还是小毛贼,做出的事情一点不高级。”

洪虎道:“到了哪个山就要唱哪个山歌,天翔要适应国内环境。李清明真是一把好手,做事相当精明,你不能因为他对金融不了解就小瞧了他。在国内办事,他的办法相当有用,极少失手。”

乌天翔初回国时一直在力劝父亲“洗白”和“上岸”,态度坚决。如今接触到大规模资金运作,他发现若是父亲真要完全“上岸”,很多事情办起来必然困难重重。

三点,邓哥结束当天操作,道:“晚上,我去购物。你去不去?”

乌天翔道:“我要到老爷子那里去,今晚不回来,你自己去吧。”

邓哥幽怨地看了乌天翔一眼,没有多语。

晚上七点,邓哥开着车前往南州最大的商场。他镇定自若地走向女性用品专区,有板有眼地购买胸罩。

齐二妹经过化妆后跟进到女性用品专区,站在邓哥旁边挑选内衣。她跟踪邓哥多时,从来没有看见邓哥有女伴,有些惊讶地偷听邓哥神情自若地与服务员讨论尺码和颜色。齐二妹没有购物,提前走到商场走道,挽着任强手臂。

任强脸上多了深色眼镜,还留了小胡子。

两人如情侣一般留连于商场,眼看着邓哥走出女性用品专区,离开商场。

“他是怎么回事?给女朋友买内衣?挺有风度嘛。”

“你以后愿不愿意在公共场所给女朋友买内衣?”

“这个有难度。”

“那说明你不是真爱。”

“就算是真爱也用不着到女性用品专区购买,我可以网购啊。”

“那你为了自己愿不愿意到女性用品专区?”

“二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敢肯定他是为自己买。”

任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惊道:“那么说来,他和他就是那种关系,断臂。”

侯沧海知道此事已经在三天以后。

考察组到岭东召开了一、二级经销商和岭东分公司座谈会,最初议题是集中讨论唐州事件对全省销售带来的影响以及应对措施。比较吊诡的是经过唐州事件以后,沧兰万金在岭东的知名度反而奇怪地提升,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增加了知名度,8月份的销量迅速回升到唐州事件前,甚至还略有增长。

这让张小兰觉得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

在返回江州的路上,张小兰在车上再次提出这个疑问:“老公,按我的理解,经过唐州事件,肯定会有人怀疑沧兰万金的质量,就算有两部委的文件背书,怀疑的种子毕竟是种下了。”

侯沧海道:“沧兰万金以前的知名度还不够。经过唐州事件,有一部分用户肯定放弃了沧兰万金。但是经过电视和报纸反复争议,沧兰万金肯定就被变相宣传了一大波,更多用户知道了沧兰万金。两部委的背书很重要,让大家不再怀疑其质量,这一次韦苇立了大功。”

张小兰感叹道:“走了两个省,我发现集团很幸运,若是有人投毒,弄死人了,比起唐州事件就严重得多,那我们产品就会出大问题。”

说到这里,她发现丈夫用异样的眼光瞧着自己,这才明白自己说了傻话,不停地“呸、呸、呸”,把这一句不吉利的话收回去。

两辆越野车刚来到综合大楼,杨兵和梁毅然都走出办公室,准备和侯沧海谈事情。

张燕提着摄影包最先下车,与张小兰交谈几句,便快步上楼。她来到杨兵面前,甜甜地道:“杨总,考察组的考察资料在包里,侯总让我交给您,准备每个省出一期简报。侯总已经连夜改完唐州的这篇简报,就请这边按程序走。”

杨兵对梁毅然道:“那你先和侯子谈,我把这一摊子事情处理了再谈。”

当侯沧海进入梁毅然办公室,梁毅然摸着胳腮胡子,认真地道:“齐二妹和任强在女性用品专区看到了邓哥在购买女性用品,自用。”

侯沧海一脸懵懂,道:“邓哥是女的?”

梁毅然笑道:“他和乌天翔在一起的时候,角色应该是女的。”

“哦,这样啊。”侯沧海这才回过味来,道:“我们能如何利用此事?”

梁毅然摊了摊手,道:“暂时没有想好。凭直觉,肯定可以作文章。”

第四百一十章 世界是平的

梁毅然主要谈“邓哥是断臂”这件或许有大作用的大事。杨兵则主要想谈“老谭股票收购情况”这件大事。这两件大事都和邓哥有关联,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给了侯沧海攻破一大恶人堡垒内部的秘密钥匙。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让钥匙沉睡。

在紧盯一大恶人动向的同时,侯沧海花费更多精力关注企业内部问题。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对一个民族如此,对一个国家如此,对一个企业同样如此。

他决定利用这一次考察组回江州整休的间隙,举行集团高管的第二次务虚学习会。

本次务虚学习会有三个议题。

第一个议题是研究2007年6月29日全国人大第二十八次会议通过的《劳动合同法》对企业的影响,交由雀湖律师事务所的赵波来讲解。

2008年1月1日实施的新《劳动合同法》有不少新要求,对于沧海集团这类用工较为密集的企业肯定有影响,要提前进行针对性谋划。雀湖律所和沧海集团签定有战略合作协议,新劳动合同法通过后,律所赵波就开始研究新劳动合同法。

在会场上,赵波的大光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如探照灯一般醒目。他从新劳动合同法对员工招聘、劳动关系、用工成本、员工流动等诸多方面进行了探讨,核心是成本。

1.新法规定企业用工必须与劳动者签订劳动合同,对于劳动合同试用期的期限、次数等也作了严格规定,将无固定期限合同的决定权交给职工——增加了企业招聘成本;

2.新法增加了工作时间、工作地点、职业病危害防护等内容,增加了社保转移,强调社保执行——增加了企业招聘成本;

3.新法中最低工资规定,对劳动密集型中小企业实际的工资水平产生了影响——增加了劳动力成本;

4.新法明确了员工违约金的赔偿原则,员工出现违约,所缴纳的违约金需要参考员工前期在企业参与培训的费用——增加了企业的经营成本,侧面提高了培训成本,并提高了人员流失的风险。

侯沧海一直在认真记录,等到赵波讲解结束,提问道:“可否这样理解,珠三角有大量制造业,等到新法实施以后,成本必然增加得很快。如今世界是平的,制造业转移到东南沿海将成为必然。”

赵波道:“这不是我的专业。但是我敢肯定地说制造业必然转移,从好的出发点来看,这是产业升级换代的需要。而且,除了经济成本外,新法出台后,肯定会出现过度维权、非理性维权等现象,这也会给企业带来麻烦。所以,法律界很多专家都认为新法出台稍早了几年。”

杨兵在集团主管人事,新法在2008年1月1日实施,这必将给他增加相当多的工作。他提问道:“我看到无固定期限合同这一条,很头痛啊,有没有破解之术。”

赵波摸了摸大光头,笑道:“我作为法律顾问,首先建议要依法做事,否则会留下许多后遗症。其次要应对无固定期限合同,也可以使用‘买断工龄’、‘重签合同’、‘将劳动者派遣到新用人单位’‘另行注册公司的办法, 将工人以往工龄归零’等办法。我申明,本人作为法律顾问,不支持后面的擦边球,擦边球一时爽,会惹出麻烦,让员工离心。”

第一个议题讲完以后,侯沧海交待了两个任务:一是由法务部门重新梳理集团所有文件,凡是与新法有冲突的,全部要修改;二是由财务部门进行调研,分析新法实施将给企业带来什么影响,与人事部门重新制定薪酬体系;

第二个议题是2007年7月25日国务院发出的《关于加强食品等产品安全监督管理的特别规定》对企业的影响,由副总裁王清辉主讲。

此《特别规定》有一个重要特点是着力解决了目前政出多门、有法难依的执法局面,强调部门之间分工、协作及责任落实的问题。《特别规定》法律阶位低于法律,高于一般行政法规。在执行中更应该优先适用《特别规定》,避免其他行政法规之间的交叉、冲突。具体来说,产品安全监督管理问题,法律有规定的,适用法律规定;法律没有规定或者规定不明确的,适用本规定。

沧兰万金系列产品(含果奶)上市不久便在岭西和唐州遇到麻烦,深受政出多门、有法难依的折磨,此法出台,对于沧海集团是利好。用句通俗的话来讲,此特别规定就是一场急时雨,有助于沧海集团规范发展。

第三个议题是发生在米国的次贷危机对企业的影响,由财务总监宁礼群主讲。

沧海集团有三条主线,当前米国次贷危机最有可能影响的是房地产,对其他两条线影响不大。宁礼群特别提出若是次贷危机蔓延,有可能会对煤矿行业形成冲击。理由很简单,若是次贷蔓延,国内钢铁产业将受影响,钢铁产业是上游产业,上游产业受影响,煤炭行业必须会受到冲击。沧海集团不涉及到煤矿,但是张跃武有一个煤炭王国,宁礼群提及煤矿,是有意提醒侯沧海。

三个议题涉及面广,从上午九点从开始讨论,至中午两点才结束。

这是第二次务虚会,针对性很强,这让会议不完全是务虚会。

散会以后,侯沧海又单独找到梁毅然,让其安排汪海公司到沿海去看一看次贷对沿海企业的影响。沿海有许多代工企业,与国际联系得更紧,实地查看他们的具体情况,对企业发展更有好处。

安排汪海公司前往沿海之后,侯沧海又和张小兰商量,准备将考察第三站放在珠三角。纸上得来终觉浅,实地考察与综合报告相结合,才能得出基本接近事实的结论。

务虚会结束两天后,考察组飞向珠三角。

由于熊小梅在广东,所以每次进入此地,侯沧海便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熊小梅。特别是当客机上的小电脑屏幕显示飞机已经进入广东省时,他更是想起了曾经的爱人熊小梅。

当然,侯沧海也就是在空中想一想熊小梅,这一次广东之行注定不可能与熊小梅偶遇,原因很简单,熊小梅住在广州天河区,而考察组落脚地点在福山市。

考察组选择福山市是广东省经销商给出的建议。福山市玩具代工企业多,2006 年,国内玩具出口产值70亿美元,其中广东是50亿美元,仅福山下辖的一个区就贡献了30亿美元。更为重要的是一个颇具代表性的玩具厂老板在前几天跳楼自杀,此事让一家年产值近五亿元的工厂停工,近三千工人失业。

这家玩具厂虽然和沧兰万金系列产品不是一个行业,但是其他企业的惨痛教训对沧海集团今后的发展有着特殊的借鉴意义。

考察组在福山市距离玩具厂很近的一家四星级宾馆住下,预订了会议室,准备在考察代工企业的同时,在此召开福山地区二、三级经销商见面会。

在岭西和岭东考察之时,考察组都是先与省级经销商见面,然后分地区举行分二、二级经销商见面会。到了第三站,考察组决定先与二、三级经销商见面,最后与省级经销商和省级分公司见面。改变会面程序,或许有新的收获。

住近宾馆,考察组发现这家宾馆住有不少玩具公司的债权人。

债权人聚在一楼茶室,分析各自得到的消息。由于玩具厂老板死亡,米国又以“玩具表漆含铅量超标,对儿童脑部发展会造成很大影响”为由召回玩具,召回总数超过一千万件。所有债权人都觉得大势不妙,心情格外沉重,情绪压抑。

侯沧海和张小兰一起来到一楼茶室,旁听大家的议论。

一个说话带着浓重港味的中年人被情绪激动的人们围住。他不停地拱手,道:“今天到场的很多老板都与玩具厂合作多年,玩具厂从来没有违过约。这一次确实是情况特殊,迫不得己。实不相瞒,现在工厂里还有三千万的商品,由于拿不到出口通行证,资金循环链条眼看着就要断掉。现在让公司还钱,确实没有。”

一个尖利女声道:“现在没有,什么时候才有?”

中年人苦笑道:“昨天,商务部牵头,与出入境检验检疫部门和质量监督部门一起组成联合调查组,很快就要出结论。”

另一个满脸黑气的汉子说起丧气话,道:“产品被封掉,工人散掉,就算商务部结论出来对工厂有利,也是水过三秋,没有什么用处了。陈老板跳楼,我回去准备吃安眠药。”

从98年左右开始,中国制造走过了长达十年的黄金成长期,进入了一个十分敏感的地带。

一方面,国内制造商被国际渠道商压榨得太厉害,两者之间出现了尖锐矛盾。在很多生产线上悬挂着不同的商标,有国际商标,也有本土商标,同一条生产线的产品贴上不同商标以后,价格立刻悬殊数倍甚至十数倍;

另一方面,人民币升值、国内通货膨胀压力让制造业成本慢慢增加(即将实施的新的劳动合同法在保护劳动者的同时也拉高了人力成本);

再一方面,米国陷入了次贷危机,影响了整个西方主要国家的经济,这也影响了出口。

玩具厂发生的因“玩具表漆含铅量超标”引起的召回事件,不过是众多冲突的一起。

侯沧海不是当事人,能够以更加冷静的超然态度来近距离感受“世界是平的”带给企业的巨大冲击。忽然,他眼角余光看到进门处一个熟悉身影。

走进茶楼的是男女两人,男的是许俊春,女的是熊小梅。

许俊春满脸疲倦,眼睛充血。他进门后,用力扒拉开围在中年人身边的人,引起诸人不满,发出斥责声。

许俊春不管大家斥责,上前一步,抓住中年人衣领,道:“少说没用的,马上还钱。”

许俊春前几年做外贸损失巨大,伤了筋动了骨。为了弥补损失,他原本想到内地去开厂,借开厂之名“圈地”。谁知内地官员被“蒙”的次数多了,精明起来,设置了许多限制性条款。许俊春在秦阳没有占到便宜,又回到珠三角,找到玩具厂陈老板,请以前的老哥们拉一把。

陈老板和许俊春都是北上开店的港商。他们在离开香港前同在玩具行业工作过,陈老板在玩具厂,许俊春在色粉厂。来到大陆以后,陈老板继续做玩具,经过十来年打拼,渐渐走上正道,在福山开有四个工厂。

许俊春生意没落后便很少与陈老板接触。这一次,他走投无路,硬着头皮,找到了以前的老朋友。

陈老板与全球最大的玩具商泰米缔结了良好的合作关系,雄心勃勃地准备开第五个工厂。他为人倒是挺不错,见老朋友许俊春落难,便出了个主意,让许俊春重操旧业,搞一个色粉厂,专为玩具厂供货。

许俊春在港的第一份工作是车衣厂,从车衣厂出来后,跳到色粉厂工作过。他算是行家,又有实力强大的下家接盘,大胆借了高利贷,加上自筹资金,在福山开了一家色粉厂。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色彩厂刚刚投产,实力强大的陈老板遇到大麻烦,跳楼自杀。

目前,玩具厂还有四百五十万的货款没有支付给色彩厂。

“玩具表漆超标,出问题要么是色粉,要么是油漆,必在其一。陈老板为了照顾你,才用了你的色粉。玩具厂做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事,刚用了你的色粉就出现漆超标。你要赔陈大哥一条命,还有脸要钱。” 中年人猛地推开许俊春,胸膛不停起伏。他想起陈老板跳楼后的惨状,愤怒地对众人道:“我们和各位原本合作得好好的,一起赚钱,就是这家伙将色粉卖给陈老板,把我们害惨了。”

得知眼前人是色粉供应商,其他诸人转移了攻击的矛头,围过来一阵大骂。许俊春被逼得失去理智,与诸人推搡起来。

熊小梅见丈夫挨打,拼命拦在前面。无数人挥舞,她的头发被扯乱,脸上出现几个血道道。

当许俊春和熊小梅进屋时,张小兰同样在第一时间就看见了熊小梅。她还在心中暗自感叹“”世界太小、人生何处不相逢”之时,许、熊两人已经陷入了围攻。

侯沧海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很紧。

第四百一十一章 面对面

侯沧海和张小兰坐在角落,本就不引人注目。

熊小梅进门以后视线完全集中在玩具厂中年人和丈夫身上,没有顾及其他方向。

在场的债权人都知道玩具厂被米国制裁,导致陈老板跳楼,必然会有巨大损失,这个损失会延伸到所有关联企业。他们对“始作蛹”者深恶痛绝,当有人出拳殴打许俊春以后,众人一涌而上,拳打脚踢,发泄怨气。

许俊春很快被打倒在地,双手抱头,身体曲成煮熟的虾。熊小梅猛地扑在丈夫身上,替丈夫挡住不少拳脚。

如果只是抓扯,侯沧海或许还会旁观。抓扯变成殴打后,性质发生了变化,侯沧海对张小兰道:“你打电话报警,我去帮一帮。”

张小兰默默地拿出手机,开始拨打110。

侯沧海走向人群,抓住殴打者胳膊,往旁边猛地一甩。

侯沧海在江州面条厂天天坚持锻炼。最初没有健身房,他便经常玩老单杠和双杠。有了健身房以后,他只要有时间便去锻炼。长期锻炼下,他的手臂上极有力量,加上身高臂长,容易发力,被甩之人都跌跌撞撞被扔出去几米,好几人还撞翻了桌子。

现场一片混乱。

诸人都是养尊处优的有钱人,能操控资产,但是遇到实力强横的街头暴力时,顿时傻眼。被扯开之人不敢再聚拢,围在一边用各种方言骂战。

熊小梅挡在丈夫身上,被踢了好几脚,胸口岔气,眼冒金星。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围打自己的人忽然闪开,有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张熟悉到骨头里的脸。

最初,熊小梅以为出现了幻觉,眯了眼后,再睁开眼,那张脸仍然存在,眼中满是关切和心痛。熊小梅挨打时一直没有哭泣,看到那双眼睛,只觉心酸无比,泪如倾盆雨。

侯沧海见熊小梅神情恍惚,跪坐在地上流泪,干脆伸手抓住对方手腕,将其拉了起来,这才松开手。熊小梅嫁给了他人,自己娶了兰花花,从此由恋人变成无法交集的两条平行线,侯沧海很讲究分寸,只是握住熊小梅手腕,没有握住手掌。

熊小梅心神不定,站起来时头眩晕,伸手扶在侯沧海肩头。这是一个多年习惯性动作,非常自然。她随即想起过来丈夫还躺在地上,便弯腰伸手去拉丈夫。

许俊春翻身起来之时,恰好看到熊小梅将手搭在一个高大汉子的肩膀上。他觉得这个汉子脸熟,眼光移动,又看到高大汉子身后的女子。他当时对黄牛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印象深刻,见到张小兰后,顿时想起此人就是上次在奥林匹克中心的黄牛党。

黄牛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拉起了熊小梅?周边人都在骂这个黄牛党,却远远地不过来?

许俊春大脑中的神经元开始连接,放出一阵生物电以后,神经元开始串连,让他想起了在家门口挨揍之事。那次在家门口被一个陌生大汉无理由殴打,许俊春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原因。这次看见高大的黄牛党,顿时怀疑当时被打就是这个黄牛党做的好事。

为什么黄牛党会冲出来殴打自己?这是一个大问题。许俊春看着侯沧海的眼光便发生了变化。

张小兰报警后,将手机放进包里,从包里拿出一袋纸巾,递给熊小梅,道:“脸上有血,先擦擦,要去包扎。”

熊小梅神情麻木地接过纸巾,机械地抹去脸上血迹。

侯沧海最受不了熊小梅受委屈,见其惨象,指着围在一旁的债权人道:“谁他马的敢过来,我揍得你们认不得爸妈。”

侯沧海面相凶狠,身高马大,极度嚣张,压倒了一众债权人。

这时,朱强和两个驾驶员下楼,正准备到酒店四处转一转。他们见到董事长正在骂人,赶紧跑了过去,站在侯沧海身后。这一次外出实际上有三个驾驶员,一个是赵永辉,另一个也是武警转业,专职保卫的朱强也能当驾驶员。三个转业军人都很年轻,清一色短发,手臂环抱胸前,怒目而视,气势逼人。

如果始终只有侯沧海一人为色粉厂老板出头,众债权人或许还会凭着人多进行反扑,四个彪悍年轻人站在一起,极具威胁,让众人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往上扑。

接到报警的警察出现。

侯沧海站在熊小梅身旁,轻声安慰道:“没有过不去的坎,别着急。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我这几天都在酒店。”

一直以来,张小兰都没有如一般小女子那样吃“前任”的醋,而是以胜利者的姿态来看待“前任”。但是,侯沧海如此公然护短的行为还是让她生出醋意。当警察询问谁报警时,张小兰没有理睬。警察根据报警电话号码反拨过来,然后循着电话铃声找了过来。

“你报的警,为什么不答应?”一个四十来岁的警察没好气地问道。他在两小时之内出了四个警,身心俱疲,态度不是很好,口气带着不满。

张小兰心情不爽,直截了当道:“我是吃瓜群众,看到有人打架,所以报警,其他事情不概不知。有事就在这里问我,我不会跟你们到派出所。”

当侯沧海和熊小梅说话之时,许俊春翻身坐了起来。警察走进时,他鼻青脸肿地站了起来。

熊小梅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丈夫。许俊春人到中年之时生意受到重挫,心态完全失衡,特别在意熊小梅对其他异性的态度。他用力挥手,打掉熊小梅递过来的纸巾,双眼充血,恶狠狠地道:“他是谁?是不是侯沧海?你们是不是一直有来往?”

许俊春挥手打掉纸巾,发出了啪地一声响,这声响如打在侯沧海心脏上,让他肾上脉素快速涌动。此刻有警察在身边,更关键是许俊春是熊小梅丈夫,侯沧海紧咬牙齿,扭过去不去看许俊春。他担心若是看得久了,会用拳头砸烂那张脸。

沧海集团的杨莉莉、张燕等人也出现在现场。张燕在读大学时每到暑假都在老腊肉店勤工俭学,多次见过熊小梅,她见到熊小梅出现在现场,惊得不行,眼光不停在熊小梅和张小兰身前打转。

侯沧海不想在此地久留,看了张小兰一眼。张小兰明白丈夫心思,上前挽住其胳膊,准备离开。她回头对警察道:“我先上楼,如果要做笔录,找我的助手。”

杨莉莉走到警察身边,小声询问。

侯沧海和张小兰走向旁边的电梯时,许俊春如发了疯,猛地冲了过来,道:“不要走,那天在天河体育场旁边,是不是你打人。侯沧海,你有种打人,别没胆不承认。”

侯沧海不理睬他,转过弯,来到电梯前。

许俊春追到电梯边,伸手抓侯沧海衣领。

熊小梅紧紧跟随其后,拉住丈夫衣服,道:“许俊春,你别闹了。”

许俊春完全失去理智,猛地将熊小梅推倒在地。

侯沧海一忍再忍,此刻,一股无名怒火终于冲了上来,无法压抑。

第四百一十二章 能否质疑

许俊春脾气随着生意失败越来越暴躁。借钱、贷款重开色粉厂后,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色粉厂。

得到玩具厂龙头企业支持,色粉厂应该能够为家庭带来财富,这是包括熊小梅在内的共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拥有四个工厂的玩具厂居然会被米国以“油漆超标”处罚,惩罚的后果是一起从港来到大陆的陈生跳楼,工厂停产,色彩厂还被诬陷为罪魁祸首。不仅欠款拿不回来,若是真是色彩厂引起的油漆超标,那么不仅仅是欠款的问题,而是破产。

种种事情,让平时表现得温文尔雅的许俊春暴跳如雷,失去理智。

“你是不是狗日的侯沧海?”许俊春推倒熊小梅以后,将手指伸在侯沧海鼻前。

侯沧海忍无可忍,抓住许俊春手腕,右腿上前别了别,猛然发力,将其摔进花台里。他虽然愤怒,可是理智未失,知道不可能介入熊小梅夫妻家事,所以没有用惯常使用的背摔,只是将其摔入花台了事。

玩具厂出事以后,许俊春多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身体达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被摔入花丛里,撑了两下,无法撑起来。他躺在花丛中,无助地望着天空,只觉得天空在旋转,世界变得非常怪异。

侯沧海看了看神情憔悴的熊小梅,没有与之交谈,和张小兰一起前往电梯。

电梯缓缓上行,侯沧海心情渐渐平复,道:“我刚才有点失态了。”

张小兰轻轻“哼”了一声,抱怨道:“你很失态,指着那群其实受到伤害的债权人叫嚣,很象读高中为女朋友出头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轻。你难道不顾及我的感受,我就站在你的旁边。以后集团流传董事长冲冠一怒为前女朋友,很难听的。”

侯沧海原本还担心张小兰会闹别扭,听到这一番抱怨,主动上前牵了妻子的手,道:“看着熊小梅被打,在这种情况下,我如果无动于衷,还能算是男人吗?如果我真的这么冷血,你在旁边看着,将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