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是副总裁。要想在沧海集团树立权威,必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侯沧海虽然说得很肯定,实则还是有些忐忑。张小兰大学毕业以来就直接当了江南地产董事长,实则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在副总裁位置上做点实事,算是一种弥补。

与王清辉分手后,侯沧海开车返回江州。工艺问题全部解决,保健品只要拿到批文就可以上马,事情总算有了实质性进展,这让他心情非常良好。

回到江州才四点多钟,面条厂没有上班,侯沧海没有急于回厂,而是想让张小兰独自主持大会,学会组织工人的技巧。他来到电器商场找到贾经理,再次商量促销方案。

面条厂就要下班时,张小兰打来电话:“你回来没有,我有点怕。”

侯沧海道:“我要晚点回来。你要有自信,相信自己,把每个流程想细致,大胆主持会议。相信我的判断,工人们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正确投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利益共同体

侯沧海在六点三十分离开商场,回到面条厂。

在面条厂的施工队工人与侯沧海打招呼。有人还主动说起江莉挨打之事,说完之后,还呸了一声,道:“就和我们以前是一个屌样。打自己人有什么本事,有本事到外面去赚钱。”

侯沧海悄悄来到会场,站在会场旁边。

张小兰主持会议,准确来说是在台上唱独角戏。她身穿设计简洁花边西装,有意卷起长袖,显得很干练。

销售对于工厂的极端重要性,所有工人都知道,张小兰没有把讲话重点放于此。她的重点在于推动下一步销售工作,给全厂职工以市场化教育。

张小兰道:“搞好面条厂,我们主要抓住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生产,另一方面是销售。江莉副厂长在负责销售工作,正常行使职责却受到殴打,面部缝了七针。厂方完全可以报警,将打人者绳之以法。江莉副厂长考虑大家都是面条厂的人,还是要以团结和教育为主,不愿意报警。如今江莉副院长在住院,我希望打人者亲自到医院看望,道歉,道歉以后,以事就作罢。如果不去道歉,面条厂厂方还保留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权利。”

四个销售人员都在场,打人的那位感受到了众人异样的目光,很沮丧。

侯沧海团队进入面条厂时,很聪明地做对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维修面条厂,修围墙,补烂路,这是给所有人都带来好处的事;另一件是重开伙食团,给大家方便,让散掉的人心慢慢重聚。有了这两件事情为基础,面条厂职工看到了希望,自然不会希望有打断这个进程的人和事出现。

侯沧海在电话里主要是讨论了如何处理销售人员,对打人者没有特别强调如何处理。听到张小兰在台上提出道歉的要求以及强调保留诉讼权利,侯沧海眼前一亮,竖起了拇指。以前在江南地产之时,张小兰没有工作经验,实质上更接近于花瓶,导致“大权旁落”,重要决策基本出自于侯沧海之手。

但是从今天会场主持情况来看,张小兰明显比江南地产阶段成熟许多,在处理事情上张驰有度。大学毕业后到江南地产工作加上留学彼岸经历,让她进步很大。

侯沧海躲在角落,张小兰没有发现“总裁”已经来到,继续演讲:“打人事件的起因是销售工作,今天我们开这个大会,主要不是如何处理打人之事,而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到底如何把销售搞好。要搞好销售,我们又得回到打人事件。打人事件是由江莉副厂长改革销售部门引起,如何对待现有的销售部门,我们来进行一次民主投票,发动大家的力量,为自己命运做出抉择。我们制了一张表,参会人员都可以选择投票,表上对现有的销售人员有三个选项,一是保留现有的销售人员,二是到工厂一线,三是停岗。销售工作与生产工作决定着面条厂的命运,希望每个人认真考虑,为了全厂利益作一个选择。”

得知打人事件后,面条厂工人有两种判断,第一种是新团队借机立威,杀鸡给猴看,另一种是怀柔,演悲情戏,获得全厂工人同情。他们唯独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女子居然将皮球踢给了大家,用投票方式决定老销售人员的命运。

新团队想得很周到,不仅给每个人发了无记名票,每人还有一枝笔。张小兰在工作人员发票时,又道:“这支笔是发给大家的,虽然不值钱,大家也别丢了,可以拿回家写个字,记个账。我们下一步的销售工作将与今天大家的投票有直接关系,请大家一定认真、理性填表,填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四个销售人员被这种做法弄得傻眼了。如果新团队对自己大开杀手,他们有可能联合一些平时走得近的同事,给新团队制造麻烦。如果新团队轻松放过一马,他们就仍然能保持着销售岗位。但是,新团队采取投票方式决定销售人员的命运,他们对投票结果完全心中无底,暗自祈祷老同事们看在多年同事的份上,手下留情。

发票之时,会场相当安静,所有工人们拿到了票,都没有与周边的人讨论,还用手掩住了票。

四个销售人员见所有人都回避自己眼光,感到一阵心悸。

投票结果很快统计出来。参加投票的工人一百二十四人,保留现有销售人员共有七票,到工厂一线共有九十七票,停岗共有二十票。

拿到结果以后,四个销售人员都将头垂到脚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那七票中有四票是他们自己投的,还有三票肯定是其中三人的家属。从投票结果来看,工人们都不信任销售人员,肯定还藏着怨气。这个结果让四个销售人员看到了面条厂工人的真实想法,这个真实想法与他们原来的估计有巨大差距,结果直接让他们开始怀疑人生。

这个结果在侯沧海预料之中。

张小兰也提前预料会是“到生产一线”的结果,但是没有料到会如此一边倒。她拿到统计结果后,当场宣布,四名销售人员重新调整工作,全部到生产一线。

结果宣布后,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大会开到现场,张小兰已经很有信心了,挺胸抬头,宣布另一项政策:重组销售部,所有人都可以报名,工人的家属和子女也可以报名。

这又是张小兰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与侯沧海没有关系。

听到她宣布这个政策,侯沧海再次竖起了大拇指。如果纯粹依靠外来销售人员,说不定会在面条厂形成新人和旧人的策妙区分,影响整个工厂的团结。用这个办法重组销售队伍,可以利用外来骨干带动本厂的一批新鲜血液,不至于让面条厂工人们分裂。

金家悦也在会场,不过是坐在普通工人里面。看到会议过程,他感慨万分。这两三年来,面条厂很少开全厂职工大会,前年开了一次,结果会场纪律相当糟糕,吵闹声、说笑声不断。今天这个会是由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全场主持,会场纪律好得吓人。而且,基本上完全达到了新团队所有预设目标。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张小兰,再一次感慨自己老了。

这确实是一次成功的大会。成功地利用了职工内部之间的矛盾,将四名不甘心的销售人员放到了生产一线。

晚上,侯沧海和张小兰在性福之后再次讨论此事。

“我真没有想到员工会完全站在我们这一边,让我们压倒性优势。按理说,我们才来几天,面条厂员工为什么会这样支持我们?以后遇到这些事情,还能不能如此操作?”张小兰躺在被窝里得意洋洋地反思今天这个成功大会。

侯沧海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将地上的湿纸巾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又洗了手,这才开始穿衣服,道:“这很好理解,我们是新组建的团队,至少给职工们带去了翻身的希望。所以,他们才会支持我们。我一直在反思这些经验,说一千道一万,形成利益共同体才是最可靠的,包括我们和销售商关系同样如此,只有通过利益扭带连结在一起,才最为可靠。有了利益共同关系,面条厂员工会一直支持我们,我们操作就相对容易。说得更直接一点,我们在赚钱的同时,必须要考虑工人们的利益。工人们的利益保证以后,我们才能更好地赚钱。在管理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有时甚至会出现损害工人利益更赚钱的时机,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工人们的利益,这将是我以后思考工作策略的一个重要出发点。”

张小兰忽闪着眼睛,道:“你一直在提利益共同体,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两人关系用什么方式才最可靠。”

侯沧海道:“当然我们也是形成利益共同体,这个利益共同体就是家庭。”

张小兰想起自己原生家庭已然破裂,以家庭为核心的利益共同体也不牢靠,好心情立刻消散无踪。

第二百七十六章 组合拳

江州面条厂质量还是不错的,和江州其他面条没有本质区别。换一句话说,江州市场上大部面条生产厂家的技术都来自于矿务局面条厂。

要想改变江州面条厂经营情况,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抓生产,另一条是抓销售。

侯沧海抓生产用的是土办法,给面条里面加上蛋黄。当他交待技术人员实验面条新口味时,所有技术人员都被新团队领导人异想天开震住了。

技术科老盘疑惑地道:“只用蛋黄,不用蛋清,这是什么道理?”

侯沧海道:“产品中本来就有鸡蛋面这个品种,增加蛋黄营养更佳,能提高竞争力。至于为什么只要蛋黄不要蛋清,那是一个秘方。你们的任务就是实施比例,让新品种的鸡蛋面味道更好。”

老盘道:“既然是秘方,肯定有完整的配方,为什么要我们来实验?”

侯沧海道:“秘方就和传统中医一样,要根据天时、地利、人和来调整,不能一概而论。你们大胆试,要让口味超过现在。我从小吃老面条长大,有一个阶段老面条与现在明显不一样,用手来窝时,能够窝成弓形,比较劲道。后来面条做不到这一点。”

这是面条厂的一件旧事,当时技术科两个核心人员被外市一家私营面条厂挖走。当时面条厂又不注重技术,没有完整的技术资料,两个核心人物走了以后,面条厂技术能力下降许多。老盘经验很丰富,但是技术能力不如被挖走的两人,还做不出能窝成弓形的面条。

老盘又点技术人员的轴劲,再道:“那蛋清用来做什么,浪费了太可惜。”

在侯沧海全盘计划中,蛋清是用来当成明胶来用的,这一点暂时不能说出来。他微微一笑,道:“蛋清送到食团,可以做菜。”

老盘住在周永强楼下,接到任务后虽然满心疑惑,还是开始搞起实验。晚上跑去找了周永强,讲了自己的疑惑。

此时面条厂正在改造一幢半废弃的办公楼,在面条厂最红火的时候,这幢办公楼曾是工会活动中心。侯沧海准备将此楼改造以后,作为研究中心办公楼。最顶上一层则是住宿楼,侯沧海、张小兰、梁毅然等人都可以住在顶楼。比较麻烦的是以前的办公楼没有卫生间,蒲小兵绞尽脑汁在给宿舍重新设计洗浴房间。

研究中心正在建设,侯沧海暂时只能住在舅舅家里。周永强将正在玩电脑的侯沧海叫到客厅,道:“侯子啊,你往面条里面加这么多蛋黄,肯定能提升品质,但是,你考虑过成本没有?成本高,定价就高,更没有市场竞争力。而且,食堂做得不错,用不着这么多蛋清。你想对工人们好,我们是理解的。你没有在工厂干过,有点大手大脚,成本控制是大学问,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保健品的配方和工艺都是机密,侯沧海自然不会轻易透露。他知道舅舅是好心,却也没有说实话,也只是讲这是市场竞争策略。占领足够多市场后,成本自然降了下来。

面条厂技术人员老盘等人一辈子都泡在面条生产上,创新能力或许不足,实用技术上没有问题,侯沧海交待了增加蛋黄以后,任由技术人员调整口味,便把更多精力集中在营销上。

营销很重要的一步是打广告。

曾经在报社工作过的程琳来到了江州面条厂,比梁毅然都要早一步到位。

侯沧海、张小兰和程琳三个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制定广告语。程琳来之前就接到要给面条厂制作广告的消息,一路前来,设计了不少漂亮的广告语,类似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之类。这些漂亮语刚刚摆出来,就被侯沧海直接否定。

张小兰觉得广告还行,词语优美,对塑造企业形象有用。

侯沧海道:“我们要的不是心灵鸡汤,而是要让别人记住我们的产品,进入商店第一时间就会响起我们的广告,然后通过这种记忆化成购买指令,肯定不能用书面语,必须用口语,口语才能有利于记忆和传播。张总所言的企业形象,现在还早得很,现在还是以产品为主。”

“最好的一条是——味蕾的快乐,就在江州老面条,好在提出了江州老面条这个品牌,差在没有道出特点。所以任何面条厂都能用这条广告语。”侯沧海见程琳还没有理解,开始逐条评论。

“相逢一面泯恩仇,这是说的什么啊,完全没有起到广告的效果。看了这条广告,记不住我的产品名,也不知道特点,更别说提供给顾客的购买理由了。再比如这一条,吃面如相亲,对味了,一面就够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十四条广告语都是程琳精心制作的广告语,为了十四条广告语,绞杀了很多脑细胞,如今一条未被采用,不由得有些沮丧。程琳曾经是见记者,见过世面,否则肯定受不了这种不留情面的批评。但是等到侯沧海一条一条评点,她又觉得自己确实对广告的理解跑题了。她原本以为很懂广告,当真实战时,缺点立显无疑。

张小兰有意给程琳找台阶,道:“你说这条不行,那条不行,那你有没有好的广告语。”

侯沧海道:“广告肯定很花钱,所以我们的广告语中必须有品牌名,有些广告莫名其妙,播放完了,大家都不知道宣传的是什么。我们的广告必须要有江州老面条这个牌子。其实这就是上联,下联是最直白的特点,也是我们提供给消费者的顾买理由。我给程琳打电话的时候,想了很久,后来看到几筐鸡蛋壳,才想出这么一个创意,江州老面条,鸡蛋特别多。”

这是一条在程琳和张小兰看起来挺土的广告。尽管具有“口语、品牌名和特点”三个要素,仍然很土,整个广告洋溢着老面条和鸡蛋加在一起的土味。

张小兰还没有来得及否定。侯沧海已经开始自夸,道:“让程琳想广告方案是为难她了,原因很简单,她没有来过江州面条厂,对面条厂完全没有了解,所以想不出这样贴切的广告语。麻烦程琳赶紧去跑跑报社和电视台,联系打广告的事件。”

等到程琳前往报社和电台时,张小兰道:“我觉得你挺有独裁者的气质,根本不听我们的意见,自己一言而决。可以想象,以前在江南地产的时候,很多事情要我最后来定,你是多么难受。”

“嗯,确实如此。具体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就说在用人上,梁期罗水平不高,屁股没有坐对,但是我就是拿他没有办法,非常郁闷。”侯沧海如今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说一不二,这种感受很舒服。

张小兰对侯沧海表现出来的霸道倾向深有担心,道:“听不得不同意见,这很危险。”

侯沧海反问道:“我觉得自己是对的,为什么要听明显不对的意见。”

张小兰道:“难道你认为对就是真的对吗?”

侯沧海道:“很多决策原本就有风险性,在没有经过实践之时,谁都不知道正确与否,事后诸葛亮好当,事前决策很难。我是企业总负责人,掌握的信息最多,最了解方向,当我和具体负责人有冲突的时候,只能听我的安排,这点不能争议。企业就是军队,商场就是战场,必须有统一指挥。”

张小兰抚着额头道:“天啊,你想要独裁,偏偏还找了这么多理由。而且,听起来还有些道理。”

电视台和报社一年广告费用很快就报到了侯沧海的案头。在江州日报和江州电视台打一年广告,总价45万元。

侯沧海创业主力资金就是来自江南地产的三百多万元,用来制作配方和工艺、拿下批文就要投入一百多万,将近三分之一。如果用去四十五万广告费,买生产设备、修生产线、工人工资等费用就非常紧张了,绝对有大缺口。

张小兰劝道:“我们就打三个月广告,等到面条厂回笼一些资金,我们继续投入广告。”

侯沧海摇头道:“在面条里面加蛋黄,投入广告,形成先款后货的营销体系,这三条是我打的组合拳,组合拳的威力在于组合,少了一环,总体威力就要下降许多。加蛋黄是临时措施,我还要请王清辉团队来调整面条口味,这是下一步的事情了。”

以前在江南地产做房地产的时候,侯沧海头脑中没有这么多预设概念,基本上是走一步看一看。如今有了自己的事业,侯沧海变得固执起来,坚持自己的做法,不理会别人的劝解,包括张小兰的意见也不能改变他深思之后作出的决定。

接手面条厂半个月以后,江州电视台和报社出现了江州老面条的广告,广告词非常老土,但是朗朗上口,适合口传,短时间内,迅速传向江州各地。虽然对这套广告词颇有批评之声,可是热度却不知不觉中炒了起来。

广告投放以后,江莉组建的销售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其游戏规则是“先款后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分歧

在侯沧海印象中,面条就是一个小生意。当初他准备做面条厂,一方面是对江州老面条厂的感情,想要帮这些老工人一把;另一方面,他本身缺乏实力,急于想要寻找一个较为便宜的地盘,面条厂是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理想生产基地。

但是,当他进入面条行业以来,开始注意面条行业,猛然发现面条真要做起来,还真不是一个小生意。

方便面前五家企业的市场份额占了全国市场的75%,约有400多亿的市场规模。面条行业比方便面的产业空间要大的多得多,但是排名前十的面条厂加在一起占的市场份额不到全国5%,全国没有巨无霸型的面条企业。以山南为例,整个山南面条行业严重地域分割,市面上满是中小型企业。这就给了面条厂巨大机会。

广告在江州轰炸半个月后,江莉带着销售团队开始按照事先划定的区域进行大面积铺货。前期的广告和江州老面条厂的基础开始发挥作用,不少店主都表示愿意进货,可是听到要先付款再拿货以后,便开始不太乐意。

江莉是医药代表出身,做药是典型模式就是先货后款。她本身对于侯沧海的策略有些不太理解,第一天上午行动遇到挫折以后,急忙回到江州老面条大本营。

“侯子,能不能做一些调整,比如一个星期或是半个月回一次款?”江莉提出了折衷方案。如果侯沧海同意折衷方案,她拿出来的业绩肯定要好看得多。

侯沧海态度非常坚决,道:“面条价格不贵,不管是大超市还是小商店,进一次货的成本不高,如果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做到先货后款,那么我们最好考虑转行去做一些更加保守的事情。这是原则问题,我们必须坚持。在这个原则下,具体方式你自己把握。”

侯沧海、张小兰和江莉在食堂小房间吃饭。小房间外面是大厅,很多工人家庭选择在食堂吃饭。食堂大厅显得很热闹,人气十足。如果不是要谈事情,侯沧海很愿意跟工人们坐在一起吃饭,在吃饭之时,人最放松。侯沧海能听到工厂里发生的真实情况,掌握工人的实时情绪。

因为今天要谈事情,所以坐进了小房间。

吃过午饭,江莉知道侯沧海的决心不可动摇,便不再争取退一步的方案,全力以赴按照“先款后货”方案进行推销。通过上午试探,她知道由于每次进货量小,总会有一部分商户会同意以“先款后货”进一批广告打得凶的江州老面条,业绩不会太好看,也不至于为零。

在小包间里,侯沧海和张小兰泡了杯茶,继续聊天。

“侯子,今天江莉过来谈事,我在分管面条厂,你基本上没有和我商量就一言而决了。那么,我这个副总裁就真成了花瓶。” 张小兰实则倾向于江莉退一步的策略,为了维护侯沧海权威,免得政出多门,一直没有发言。等到江莉离开后,她觉得应该把权限划分清楚。

侯沧海将手放在张小兰手背上,轻轻握住,道:“江州面条厂是一个小企业,但是我想让它做为保健品的试验田,实验不一样的销售体系。我有当医药代表的经历,现在还在是海龙空调业务员,非常痛恨先货后款的销售模式。在这种模式下,生产厂家成为渠道的玩偶,这样极不公平。我想要打造一个由公司业务员加上一级、二级、三级经销商构成的销售体系,在这个体系内,一级、二级、三级经销商有严格区域划分,也有明确的价格体系。这里面核心一条是先货后款,否则销售体系没有存在的基础。我所坚持的先货后款看起来是小事,实则是规则制定权的问题。”

张小兰也握住侯沧海的手,道:“我不反对你雄心勃勃建立销售体系,我说的是权力界限。如果我真要当花瓶,那还不如到路桥公司去。”

侯沧海没有料到张小兰会是这种反应。他想了想,道:“我们是构建了一个大企业的架子,但是实际上面条厂就是一个小企业。大企业就如一条大船,船长、大副、二副、水手长、轮机长等很齐全,还有完整的后方保障,包括运营信息提供、客户维护、销售网络等等。面条厂只是一条小船,我既是船长也是水手长,要维护销售网络也要保障后勤维修。”

张小兰道:“我的价值体现在什么地方?”

“体现在和企业一起成长。现在诸事才开始,你显得很清闲,但是等到保健品真要上马以后,我们会恨不得有三头六臂。” 侯沧海握紧女友的手,道:“我这是第一次完全掌握一家企业,难免会有处理不周的事情,你要时刻给我敲响警钟,让我警惕。”

张小兰只是一时有些情绪,和男友并没有实质性冲突,见男友说得诚恳,不愉快也就烟消云散。这时,她看见程琳端着饭碗走进小包,想要将手从侯沧海的大手中抽出来。谁知侯沧海根本不松手,一脸坏笑。

程琳站在门口,看到二人亲密拉着手,笑道:“我是不是需要退出去。”

侯沧海招手让其进来,问道:“跑得顺利吗?”

程琳道:“我们拍的电视广告在山南卫视被全面否定,被批得体无完肤。”

侯沧海和张小兰几乎同时道:“怎么回事?”

江州老面条广告在江州播出不久,侯沧海便将目光盯上了南州。南州是省会城市,山南卫视在江州的收视率比江州电视台高得多,所谓得南州者得山南,这是无数商家的经验之谈。侯沧海以在江州播放的电视广告为蓝本,新拍了一条电视广告,准备择机在山南卫视播放。

这个择机是准备在江州成功以后。按照侯沧海的估计,最迟三个月,也就是在夏秋之季,江州老面条肯定会在江州全面胜出,占据至少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份额。

程琳利用以前的老关系找到山南卫视广告中心,准备在九月开始播放面条广告。九月是秋季,正是贴秋膘的好时机,按照山南省调查数据,贴秋膘时的面条销售最旺,正是大力投放广告的最佳时机。

结果,山南卫视广告中心直接否定了江州面条厂的广告。

说起否定原因,程琳是一脸自嘲,道:“电视台那人是哥们,还算耿直。他将所有针对我们广告的法规罗列出来,大多是涉嫌,不是直接违反。比如,有一条法规是消费者形象不可以做广告,你找个人来做广告,这个人就有可能是潜在消费者,涉嫌违规吧。比如,普通话不标准,违反了不用普通话不允许播广告的规定。那个哥们说,电视台可以对这些涉嫌的地方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播放的量大以后,这些灰色的、模糊的法规就有可能成为一个绳索,惹得相关部门找麻烦,所以提醒我们提前消除隐患。”

侯沧海和张小兰在做江南地产的时候,广告是直接委托给广告公司,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因此,他们两人对电视广告是外行。听到程琳讲述,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小兰愤怒地道:“按照他们的规定,只要是个人都不能做广告,因为此人肯定是潜在消费者。那我们去做动画片,弄一个卡通形象,这样总行吧。”

这只是张小兰的一句气话,侯沧海却是眼前一亮,拍了桌子,道:“这个主意好,我们就做卡通形象,把节约出来的钱使劲全部砸进广告里,长时间反复轰炸。”

程琳从电视台出来之时,脑子里全是如何规避这些模糊的、灰色的套子,想了很多方案都不满意。结果来到大本营后,夫妻店的两个老板五分钟都不到就定下了全新方案。她对这个卡通方案有些迟疑,道:“侯总,卡通人物没有明星的影响力啊。”

“我看了这么多年广告,一直觉得明星广告没有啥用,浪费钱。原因很简单,任何明星总有一部分观众不会喜欢,甚至讨厌,所以只要用明星作广告,就必然得罪一部分顾客,这是其一;如果明星有大量观众喜欢,这些观众看到明星出现,会将更多注意力都在明星身上,很有可能连广告播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这是其二;还有些明星喜欢犯傻,总出负面新闻,如果遇到这种明星,那么是纯粹给企业抹黑,这是其三;还有的明星是广告杀手,凡是他做的产品都出问题,这是其四。所以我认为,就算我们财大气粗,也不找明星,何况我们连找明星的钱都没有。”

侯沧海拿起放在手边的电视遥控器,道:“我们随便看一些广告,你就能发现这些问题。”他打开电视不停换台,突然在岭西电视台看到了无数胖子出现在画面上。

在电视画面上,随着主持人夏天 “请秤重”声音响起,侯天明踏上体重台。他从选手们好奇又吃惊的表情上明白自己肯定超越了前面三个选手。夏天热情洋溢地道:“侯天明初始体重375斤,暂时排列第一位。”

侯沧海一下被电视画面吸引住了,道:“靠,侯天明是六号大院的大哥。天啊,他有375斤了。”

三人坐在一起看完了岭西电视台播放的很别致的减肥栏目。在观看节目时,张小兰严肃地道:“侯子,你以后人到中年的时候,绝对不能挺起大肚子啊,这个形象太丑陋。”

看了一会儿电视,程琳再次问道:“侯总,是不是真用卡通人物形象作广告?”

侯沧海道:“刚才不是说定了吗,你去落实就行了。”

程琳感觉这个决策过程太草率,忍不住道:“是不是还要研究一下,广告费挺贵。”她还有一句“这未免儿戏”的话没有说出来。

正在这时,放在桌上手机响了起来,这是梁毅然的电视号码。侯沧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梁毅然是综合研究中心负责人,他到位以后,很多事情自然会走流程。广告中心属于综合研究中心,以后将是我们集团极为重要的部门。”

等到侯沧海打完电话,程琳聊了些卡通片细节便离开。

张小兰望着信心十足的侯沧海,道:“侯子,我觉得广告中心应该从综合研究中心剥离出来,单独成为一个部门。你这个综合研究中心不伦不类,我实在理解不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海外来客

按照侯沧海设想,沧海集团要设立综合研究中心。研究中心以梁毅然为总管,下设经济研究中心、信息研究中心、法律研究中心和广告研究中心。

经过近半个月实验,经济研究中心、信息研究中心、法律研究中心没有任何事情,广告研究中心事情最多,而且似乎与研究中心工作不搭界。张小兰提出这个疑问后,侯沧海也开始反思是否有必要将广告研究中心纳入到综合研究中心。

一般大型企业各项机构从建立到完善实际上都有一个不断修正的过程,最初机构非常简单,随着企业发展不断增加,并非先设计好框架再逐步填充内容。侯沧海设计保健品体系时有两个特殊原因促使他在设计时就将架构弄得很大,一是为了要将产品带向全国各地,便于寻找小河;二是为了迅速扩张,以建立起强大经济实力对抗一大恶人。

这两个原因促使整个框架变得很全很大。而面条厂只是一个缩在江州的小厂,使用这个大框架确实显得很怪异。侯沧海下定决心彻底对张小兰封锁与一大恶人有关的任何消息,把广告中心设在研究中心确实不妥当。

“那我们把广告中心从研究中心摘出来,由你来管吧。等会水河要过来,我们三人加上梁毅然,一起研究从农村包围城市的打法。”侯沧海做出了妥协。

张小兰道:“你要参考六朱的做法?”

“六朱曾经创造过一个奇迹,虽然作为企业最后失败了,但是迅速崛起的方法值得我们学习,我一直在建立的销售体系实际上是在弥补六朱的短板。” 侯沧海伸手摸了摸张小兰脸颊,道:“你这一段时间瘦了,不要老是想着爸妈的事情,从这事跳出去。”

自从得知父亲和母亲要离婚之后,张小兰情绪便一直低落。虽然她如今已经是见过世面的成年人了,从理智上能够接受父母离异这个事实,但是从感情上却如陷入了一个漩涡,情绪一点一点低沉。

张小兰将脸挨了挨侯沧海温暖的大手掌,道:“我们没有组建大型企业的经验。我的想法不一定对,你还是按照自己想法做吧。现在面条厂配上研究中心显得怪异,或许等到保健品上马以后,情况就会变好。”

两人离开食堂以后,又到研究中心办公楼去看了看。蒲小兵施工队没有改变原来房间结构,而是另起炉灶,紧贴原来楼房增加了辅楼,利用辅楼与原来楼房连接起来,增加了宽阔卫生间。对于修过高楼的蒲小兵施工队来说,这点工程算是小工程,方案确定以后,施设设备迅速到位,辅楼在半个月就生长到三楼,最多一个月时间,辅楼工程就可以完工。

此时王清辉和他的团队在申请批文的同时,已经将车间流程设计图发了过来,蒲小兵施工队兵分两路,一部分修辅楼,另一部分开始准备生产车间的施工。按照王清辉估计,车间修建将花一年时间,届时批文也应该下来。

看完辅楼建设,又到新车间所在闲置车间转了一圈。往日凌乱破旧的车间已经完成了初步清理,正在按照设计图改装电路。

从车间出来,张小兰挽紧侯沧海胳膊,道:“侯子,你在面条厂巡视,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和老虎巡视自己的地盘一样。”

侯沧海道:“当然有成就感。如果我还有机关工作,现在还得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天天写材料,在办公室消磨时光,那种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在人生过程中有时候遇到困难,说不定就是改变命运的开始。你别笑我说得很心灵鸡汤,这是真心话。所以,你也别过多担忧爸妈的事情了,只要他们各自过得好,也就行了。世上的事情那能事事顺心。”

“爸妈离婚这件事情让我感到了危机,我们以后千万别走上这一条道路。回想起少年时间家里的温馨,我心里真害怕。”

张小兰心里还有些阴影没有讲出来,张跃武从年轻到中年都是一个模范男人,结果满了五十岁却开始闹婚变,现在连私生子都生了出来,是个儿子。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当她抱着小生命时,五味沉杂。侯沧海至少与陈华和姚琳都有暧昧关系,比自己父亲年轻时候要“花心”,想到此,她确实心有所忧。

两人回到面条厂办公室,迎面遇到刚刚赶过来的梁毅然。梁毅然带来厚厚一本与六朱有关的资料。正在翻阅资料时,背着包的侯水河也走进办公室。

在小河走丢前,侯水河一直处于微胖状态,面部线条圆润,略有些娃娃脸。到了今天,侯水河脸颊削瘦,往日娃娃脸消失无踪。张小兰看到侯水河以后,低落情绪不知不觉就消失了,与侯水河所承受的痛苦相比,自己家庭破裂的痛苦便微不足道。她见侯水河一路风尘,等到侯家兄妹在里屋聊了一会儿,便主动陪着其到大舅舅家里冲澡。

两个女子离开后,侯沧海关掉了房门,在办公室里屋与梁毅然细谈研究中心诸事。

梁毅然虽然一直没有来到研究中心工作,但是他已经代替侯沧海直接与麻贵和李天立接上线,直接负责与麻贵和李天立对接。如今,麻贵在为他收集情报,李天立则开始进行秘密网络刺探。

“现在消息中心人手严重紧缺,李天立以后可以进入信息中心,麻贵这人太复杂,只能留在体外,不能成为我们的人。我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将任巧的弟弟吸收到信息中心,他姐姐死在一大恶人枪下,是最合适的人选。” 梁毅然对当前的工作挺满意。他是喜欢冒险的人,又见过王沟煤矿惨景,在对付一大恶人这事上没有任何道德约束。

侯沧海坚决否定了这个提议,道:“任巧当初出来做清涟产品,就是想赚钱帮助家里,她希望弟弟能考上重点大学,我一定要让她实现愿意。你的提议也有可取之处,最近花力气搜集与一大恶人有深仇大恨的人群,如果有合适的人,可以经过考验以后,进入信息研究中心。但是,任巧弟弟不能进来。”

“可惜了,他与一大恶人有血仇,本是极佳人选。”梁毅然惋惜一句,又道:“麻贵这人能当十几年地下侦探,确实是一把好手。他摸到了一大恶人在南州据点顺达大厦,混在里面做了一个地下车库收费员。这人为了钱还真舍得花力气。”

侯沧海想起自己付给麻贵高昂的费用,一阵牙疼。如今经营面条厂这个地盘,又要为保健品作准备,花钱的地方多如牛毛,三百多万资金完全不经折腾,已经迅速见底。但是,他觉得支付给麻贵的钱很值,没有这条线索,一大恶人将永远处于黑暗之中。现在虽然他仍然很神秘,可是毕竟一点一点露出真容。

“他做收费员有多长时间?”

“不到一个月。但是他有了重大发现,有一个年轻人多次与一大恶人乘坐同一辆车。”

“这个年轻人是谁?”

“麻贵的方式永远在外围,他拿不到核心情报,但是能给我们提供线索。”梁毅然搓了搓手,道:“以前我觉得李天立是个书呆子,作为信息中心成员完全不靠谱。”

侯沧海打断道:“刚才我就想说这事,李天立和麻贵一样都是外聘技术人员,不是信息中心正式成员,不能让他们接触到信息中心其他人和事。”

梁毅然道:“那我更是光杆司令了。”

“李天立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