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当官的优柔寡断,搞成了我严重违纪,要给处分,写检查。我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不干了。”

“杰兄,离职后做什么?”

“海哥想让我跟着他打假,这个工作没有意思,我没有同意。”

“那跟我合作,我在高州正缺人手。”

“我不想当医药代表。”

“有一家新成立的房地产公司是新成立的,我任总经理。一块白纸,正可以画最美的图画。”

“这样啊,可以。”

“休息两天,然后我们一起下高州。”

第一百四十章 苏松莉

苏松莉刚满四十岁,多年职业生涯让她柔软的身体披上了一层铠甲。她从二七公司总部调至山南省,有了主政一方的机会。临走前,总经理找她长谈了一次,要求将山南业务由中等变成上等。

来到山南省第一天,上午苏松莉与总公司来人一起与杨伟办了交接,下午看了半天公司各类报表,又与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分别谈了话。

第二天,苏松莉和山南公司财务人员、内务人员和个别骨干进行交谈。

苏松莉约谈了吴建军,第一句话就是:“不管部这个部门很奇怪,据我所知,别的省都没有这个部门。”

苏松莉专门研究过不管部这个怪胎,每次看到公司表册上的不管部三个字,都碍眼得很。

在伟哥时代,老邱、老段以及老江在二七公司除了跑具体业务外,还有额外职责,比如老段要负责培训业务,算是培训、人事和法务方面负责人;老江是营销方面负责人,要帮助伟哥管理销售、运输和仓库;老邱则是帮助管理财务、统计;不管部是与老邱、老段和老江所掌握部门平起平坐的一个部门。

正因为此,苏花莉总觉得伟哥设计的组织机构是畸形的怪胎。

吴建军知道新来的领导一定会展开三板斧,今天找自己专门来谈“不管部”,说明其中有一板斧头可能砍在不管部身上。他打量着新来的老板,道:“不管部是因人而设。侯子是怪才,先是搞定了一般人搞不定的私营鸿宾医院,最近又搞定了二七公司一直在吃闭门羹的山南二院,伟哥看上了他专做偏门的才能,成立了不管部。别人不管的,由侯子来管。”

听到“侯子”的绰号,苏松莉道:“stop,stop,我们是在正式谈话,不要叫绰号。在正式场合叫同事绰号极不严肃。你当过兵,应该知道什么是规矩。”

“苏总,明白。”

“我有一个疑问,如今侯沧海主管高州,不管部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确实没有存在的价值,我承认这一点。”

“高州主管把手伸到了南州,难道不是变相串货,这是违反规则的。”

“我也认为是这样。以前侯沧海在南州,搞个不管部还行,但是他到了高州,不管部就没有意义了。”

“把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分到南州相关区域负责人,有没有问题?”

“原本就应该如此。”

“侯沧海会有什么反应?”

“这应该是您的职权。”

“谢谢你,小吴。”

昨天,苏松莉和杨伟办交接时,苏松莉特意询问了公司骨干的基本情况。伟哥对一手做强的山南二七公司深有感情,不愿意让苏松莉产生先入为主的坏印象,因此,他主要介绍了骨干员工的特点,谈及缺点时,轻描淡写的说两句,没有涉及到原则问题。比如,在谈及吴建军时,将其违规做保健品这一段灰历史抹去了。

苏松莉想撤掉眼中不伦不类的不管部,属于不管部的吴建军完全同意了她的观点,这让她对吴建军好感激增,打上了可以依靠和信任的标签。

谈话就要结束时,吴建军道:“我以前不是不管部的人,一直跟着老江。不管部成立后才调到不管部。我正在跟进鸿宾医院、杜青县、李渡县的医院,成绩还行。苏总,我有一个请求,如果要撤掉不管部,能不能让我回归原位,继续跟进这几个医院。”

苏松莉道:“不管部就是一个怪胎,山南二七是独一份,我肯定要撤掉这个部门,你的请求我会认真考虑,希望以后在二七公司努力工作,公司经营得好,你们的收入自然会水涨船高,大河流水小河满的道理,你肯定懂的。另外,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要保密,不能透露。”

吴建军出身于世安厂,当过兵,出来做过生意,算是老江湖。听苏松莉说了几句话便知道其来自于大企业机关,实战经验远不及伟哥。他利用苏松莉对区域业务不太熟悉、对老江湖手段不太敏感的机会,暗地里给“不管部”撤了点面面药。这样一来,不管部被撤掉的可能性将急速增加。

回到新租来的房子里,吴建军想到今天给侯沧海下的“面面药”,有些内疚在对朱颖道:“朱颖,今天苏松莉征求意见,我琢磨着这个傻婆娘是想撤掉不管部,顺水推舟,说了几句同意的话。侯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这样做有点阴吧。”

朱颖愤愤地道:“谁想到高州去啊,我们好不容易租了房子,就要在南州安家,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疯了。而且,侯子明显向着杨兵,把最肥的山南二院交给他,根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既然他不仁,你也不义。”

吴建军听到这话有些尴尬,道:“我不是不义,不管部确实是怪胎,苏松莉那个傻婆娘肯定是要撤掉这个部门,我不过附和两句,尽量争取自己留在南州。我没有损害其他人的利益,就是多为我们两人考虑而己。”

第三天,苏松莉召开了山南二七公司中层干部会,将外派各地的主管们全部召了回来,准备召开苏氏风格会议。

苏松莉开会的方式与伟哥不一样。

以前伟哥在召开各地区主管、代表会议之时,会花两天时间。第一天会议各地主管和代表汇报工作,会场设在公司所在地,每人一张椅子,围在一起,大家讲完便开始讨论,讨论结束后开始喝酒。中午酒局。下午不上班,所有人聚在一起打牌。

第二天会议布置工作,会场仍然设在公司所在地。经过前一天讨论,再结合平时掌握的数据,伟哥将各地情况掌握得很准。第二天上午会议就由伟哥唱独角戏,首先谈总公司要求和新政策,其次总结上个月工作,总结工作没有什么废话,纯粹以数字说话。该表扬就表扬,该责骂就责骂,然后布置下一阶段工作,也是以数字说话。

两天会议后,有特殊事的主管和区域代表留下来,单独讨论。

这是伟哥风格的会议。

苏式会议方式显得很高档,专门租用了酒店会议室,每位参会人员打上座牌,有投影仪,参会人员还要提前上交发言材料,打印成册,在会议期间发给参会人员。

这种方式让整个二七公司一下子就变得高大起来,同时也让每个参会人员别扭和生疏起来。

侯沧海见到苏松莉的第一眼,对这人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没有原因,纯粹直觉。

第一百四十一章 调整

人走政息其实是一种常态,广泛分布于社会各个层面。

侯沧海对此有着深刻的痛。

当年如果不是区委书记张强突然被调离,有两件事情肯定会发生:

第一个将要发生的事情:熊小梅肯定能调到江阳区一所重点中学。之后,两人一个在机关,一个在学校,这是江阳区普遍认可的理想模式。在这个模式下,两人结婚,生子,过着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第二个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侯沧海调到了区委机关,成为区委核心机构的一个工作人员。他将在岗位上熬着资历,慢慢能爬到科级,甚至处级。或者一辈子当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中途,两人或要经历七年之痒。但是,生活会按照预定的轨道前进。

因为张强被调离了区委书记岗位,侯沧海的生活便被改变。此事后,侯沧海对于人走政息有了深刻理解。

此时,侯沧海坐在宾馆会议室的椅子上,看着收藏起咄咄逼人神态的苏松莉,不由得想起以前的那位镇党委书记马军,产生了天然警惕和强烈的不信任感。

第一天会议结束后,侯沧海是被留下来谈话的第一个地区级主管。在与苏松莉见面时,侯沧海尽量将所有陈见抛在脑后,听听苏松莉说些什么。

闲聊了一会儿,苏松莉很快就将话题集中在不管部,提出一个尖锐问题:“侯经理主管高州,应该将所有精力集中在高州,这样才能把高州业务做起来。从目前业绩来看,高州是倒数第一,杨总当时把你派到高州,肯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我会尽量把业绩提起来。但是,高州在全省gdp倒数第一,经济水平会直接反映在业绩上。苏总在山南二七公司搞每月业绩排名,高州就算从纵向看业绩提高很多,横向比也有可能接连垫底。三次月排名垫底就要调动岗位,这种做法不科学。”侯沧海很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态度平静,观点鲜明。

他拿出一张业绩排名表,放在苏松莉桌前。

从排名表上来看,倒数第一的高州与倒数第二的湖州儿在目前存在不小差距,就算高州业绩增幅达到了百分之十,仍然远远不如湖州。

苏松莉坚持着自己的改革方案,道:“湖州和高州都在边远山区,两地条件差不多,业绩不应该相差这么多。相差这么大的原因只有一个,以前没有开发好,所以我必须得给主管高州的分公司经理以压力,否则落后的永远落后。”

交谈在这里,苏松莉和马军的形象基本上重合在一起,引起了侯沧海极不愉快的记忆。侯沧海不愿意如在行政机关那样委屈自己,直言道:“这种比较其实没有意义,要结合历史来看问题。”

苏松莉来到南州以后,与南州员工谈了十几场话了,到目前为止,侯沧海是对改革新方案最不配合的人。她知道还要动侯沧海的蛋糕,便没有过多谈论已经确定下来的每月业绩排名之事,道:“排名方案经过总部同意,不用再讨论,执行三个月以后,自然见分晓。我现在想谈的另一件事情,侯经理如今是高州分公司经理,不管部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在整个二七系统里,这是唯一一例。”

侯沧海道:“苏总是什么想法?”

苏松莉挥动着手,道:“撤掉不管部,按区域进行管理。否则侯经理在管理高州的同时,还得管理山南二院、鸿宾医院、杜青县医院,分散了精力,不利于公司统一管理。其他地区对此意见很大。”

苏松莉谈话时,红色嘴唇一闭一合,让侯沧海产生了一条红色鲤鱼精正在说人话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诞,又很真实。

侯沧海等到红色鲤鱼精将主要观点表达明确以后,道:“苏总,当初成立不管部是为了攻克二七公司现存的薄弱点,比如,鸿宾医院是私立医院,二七公司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领域,相信在全国都是特此一例。再比如,山南二院因为历史原因多年来都将二七公司排斥在外,如今能够进入实在侥幸。不管部花费大量精力进入了这些以前不能进入的领域,现在一句改革就将所有即将到手的收益让出去,恐怕不合适吧。”

侯沧海自从离开机关以后,回想在机关的那一段经历,决定从今以后不和圆滑沾边。对他而言,强者不用圆滑,只有弱者为了生存才需要圆滑。或者如方景波那种懦夫和骗子需要圆滑。

苏松莉双眉竖起,顿时在侯沧海眼里又幻化成一只好斗的公鸡。她开始咄咄逼人,道:“难道谁开发了那一家医院,就必须永远享受那家医院的提成吗?从来没有这个道理。作为公司中层干部,为了公司的总体利益,必须服从公司的调整。”

侯沧海没有在苏松莉面前退缩,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问,杨伟总经理曾经向总部报告过,谁能成功开发山南二院将有十五奖金?不知这事杨总跟您提起过没有。”

苏松莉在此事上态度坚决,道:“首先我申明,不是十五万奖金,而是十万。其次,这笔奖金是总公司对成功开发山南二院的奖励,如今只是临时用药,临时用药算是成功了吗?我认为,等到四个主品列入山南二院药事管理委员会的处方集,并且业绩达到山南三院二分之一时,才能叫做成功开发。到时候,十万元奖金肯定会奖励给开发过程中有功劳的人。”

这个理由很正当,而且不好反驳,却与实际情况完全不相符合。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侯沧海和周瑛的特殊关系,二七公司绝对难以进入山南二院。

侯沧海靠着椅背,没有再说话。

苏松莉已经射出了枪中子弹,就不准备停下来,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总公司法务部门提出了不同意见。你和方景波交接之时,由于交接工作不细致,犯了不应该的错误,这个错误不应该由公司来承担,所以,根据总公司法务部门意见,所有损失应该由高州分公司承担。你有意见吗?”

“没有意见。”侯沧海对于苏松莉已经完全失望,在这种不懂业务又自以为是的老婆娘手里,二七公司发展岌岌可危。

苏松莉继续痛打落水狗,道:“刚才你谈到了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为了保持临床维护的稳定性,我对人员有调整,将吴建军和朱颖划出高州分公司。听说吴建军是和你一起长大的朋友,由他来继续做鸿宾医院和山南二院的临床维护,侯经理肯定没有意见吧。”

侯沧海没有想到这个女子既愚蠢又恶毒,在心里叹息一声,道:“没有意见。”

苏松莉见原本倨傲的侯沧海彻底哑火了,开始放缓语气,道:“为了加强高州分公司的人员力量,可以召三到五个工作人员,这样工作力量就能得到充实。我现在宣布一条好消息。”说到这里,她略有停顿,道:“现在很多中干实际上都是临时工的身份,这一次总公司给了山南一些特殊政策,业绩好的分公司,主管者可以转为二七公司的正式工。”

二七公司是国企,正式工就有了国企职工身份,这是苏松莉手里握着一块蛋糕。

侯沧海本身是从政府机关辞职出来,对这块蛋糕没有什么兴趣。他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苏松莉。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立刻反击

谈话在侯沧海的沉默中结束。

望着侯沧海宽阔背影,苏松莉觉得最难啃的骨头被自己啃了下来。她握紧拳头,充满自信。

侯沧海在沉默中开了两天会,没有对苏松莉施政方略再提任何意见。会议结束以后,吴建军和朱颖离开了不存在的不管部,回归原位。

侯沧海给吴小璐打通了电话,约请其夫妻吃饭。

马忠对于传说中的侯沧海挺好奇,接到电话后,马上安排了鸿宾医院附近最好的中餐馆,带上好酒,准备和久闻大名的人物喝两杯。

前往餐厅之时,侯沧海下定了决心,准备给苏松莉还以颜色。这些年来,不论是在黑河镇机关还是在江阳区委政法委,他都压抑着自己,被欺负被压制后只能默默忍受。尽管如此,他在黑河镇还是落得个被逼调走的结局。在政法委时间短,虽然混得不错,却是在夹着尾巴前提下才获得领导好感。

辞职后,侯沧海来到二七公司是为了尽快赚钱。经过一番努力,他在南州这个江湖上站住了脚跟,可与江海合作,可与张跃武合作,还在华魏山南公司中有了股份,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他决定不再受苏松莉的窝囊气,立刻展开反击。

在餐厅里,侯沧海和马忠握了手。见到马忠第一眼,侯沧海就明白吴小璐为什么最终会和他走到一起。马忠与吴培国从身高、气质上颇为相似,这种相似可以意会不能言传。吴小璐从小缺失母爱,恋父情结相比其他女子更重一些,马忠恰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替代人选。这个替代并非贬义词,而是一种正常的情感选择。

与在黑河镇相比,吴小璐稍稍胖了一些,皮肤红润,精神状态不错。

侯沧海见面就送上一个厚红包,道:“你们结婚时,我没有送上祝福,这一次小吴怀孕,我一定要有所表示。请不要拒绝。”

虽然说友谊不能用金钱来量化,可是友谊必须要有所付出。在侯沧海的世界观里,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友谊必然虚假。

吴小璐急忙摆手,道:“别这样,真的。”

侯沧海对马忠道:“我母亲患上尿毒症之时,我眼睛和饿狼一样,看见钱就想扑上去啃两口。小吴给了一个大红包,当时还真解决了大问题。这是给小侄儿的礼物,你们别推辞。”

马忠道:“小璐,别推了。推来推去,大家都会尴尬。”

吴小璐这才接了红包,放进小包里。她决定抽时间再去看一看周永利,到时可以将红包转回去。

打开山南五星特曲,马忠和侯沧海如老友一样碰杯。几杯酒下去,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周瑛身上。

“我认识周瑛大姐很久了。”马忠怀着歉意对吴小璐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叫不出妈妈。”

吴小璐微笑道:“没事,别说你,我是女儿,也是很久都开不了口。”

马忠继续展开这个话题,道:“当时我还在学院当老师,算是青年教师,经常在学术会议上见到周瑛大姐。她理论水平挺高,辨论起来不留余地,尖牙利嘴,直指要害处,大家都挺怵她。后来我们接触多了,我也由青年教师演变成了青年学者,成为了挺谈得来的好朋友。周鑫与我也挺熟悉,特别是我到了鸿宾医院以后,见面更多。谁也没有想到,吴小璐居然就成了周瑛大姐的女儿,周瑛大姐成了我的岳母,世事之奇,谁又能够预料。”

侯沧海道:“当初为了将药品打进山南二院,我多次到医剂科侦察。周主任面对医药代表时,只要用眼睛一扫,医药代表就要退后三步,仿佛那道眼光变成了降龙十八掌。”

听到“降龙十八掌”的说法后,马忠大笑起来,道:“这个比喻形象,确实如此。我岳母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两眼放光,恨不得掐住我的脖子,让我远离她的女儿。”

聊到此,最初还有的隔阂渐渐消失,大家谈得就融洽了。

侯沧海举了杯,对马忠道:“马院,敬你一杯。”

“叫马院就见外了,你应该叫我马哥,这样才亲热。”马忠与吴小璐谈恋爱之后,发现吴小璐对侯沧海有着特殊感情,原本还以为两人发生过什么事情。结婚以后,他惊讶地发现吴小璐居然没有和男人真正交往过,于是他对侯沧海的态度发生了明显转变。当初为什么坚决让二七公司介入鸿宾医院进货体系,也与此事有关。

“马哥,当初我几乎身无分文来到了南州,全靠鸿宾医院,我获得五万元奖金,这才有了一笔安家钱。”

“这是相互的,二七公司也是有名的医药公司,我们其实还有很宽的合作领域。”

“这一次周主任让山南医院临时用药,我原本准备精心跟进,只要让二七公司四个品种进了处方集,还可以得到一笔奖金。”

“奖金是应该的,与二院相比,鸿宾医院的量就是九牛的一根腿。”

“现在奖金飞走了。二七公司高层发生了变动,以前总经理调走了,来了一个中年妇女当总经理。这人有周主任的杀气,但是没有周主任的智慧。她来了以后,屁股没有坐热就开始搞改革,撤销了我领导的部门,将我彻底赶到高州。”

吴小璐惊讶地道:“还有这种事,山南二院进了药,二七公司的奖金还有没有?”

侯沧海主动倒了一杯酒,与马忠碰了一杯,仰头喝下,道:“奖金肯定飞了,而且鸿宾医院也不让我负责了,以后销售提成一分都拿不到了。马哥,你别笑我俗气。从政府机关离开,就是为了赚钱,一是为了支付我妈的治疗费用,二是为以后事业积攒创业基金。高层打架,底层遭殃,换了一个老板,居然将我的所有努力全部推翻。”

马忠是非常聪明的人,明白了侯沧海的意思,道:“你以后专攻高州?”

“嗯。新的总经理在各地区都成立了分公司,我是最偏僻的高州分公司经理。”

“我在山医当过老师,各地都有学生和朋友,高州自然也有,到时我给你介绍,需要我出面,我们就到高州过来喝喝小酒。至于鸿宾医院、山南二院,打开的门随时可以关上。”

吃过饭以后,侯沧海想起了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做了这事,他心情并不痛快,仰天长叹:“难道,我已经变成了睚眦必报的小人了。”

他随即想起苏松莉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手的神态,心肠硬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变化才正常

侯沧海对马忠印象很不错。马忠这个人聪明得紧,一点就透。为人又不失宽厚,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吴小璐嫁给马忠是一个非常理智和幸福的选择,至少比跟着自己更靠谱。

侯沧海与马忠握手告别后,跳上了公交车。在来聚会时,他就决定要和马忠喝几杯,因此将那辆大越野留在了公司,坐公交车来到医院。

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站在路边的马忠和吴小璐夫妻,挥了挥手。吴小璐站在马忠身旁,伸手挽住了丈夫的胳膊,另一只手朝着公共汽车也挥了挥。

公交车开得挺快,转眼就将站在鸿宾车站边上的马忠夫妻甩在一边。坐在窗边的侯沧海感到从窗口吹来的风有了冷意,缩了缩脖子。前面老人受不了这秋风,用力将车窗关掉。

侯沧海望向窗外,这才注意到树叶落满了街边。公交车开过,金黄色树叶随着汽车起舞。在今年五月九日,他带着满腹心痛离开江阳区政法委,在南州渡过了炎热夏季。秋风起,痛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隐蔽,他甚至可以很久时间不去想熊小梅以及大学那一段恋爱时光。

公交车朝着二七公司方向行走,走走停停。

二七公司宿舍,杨兵和江莉分别在寝室收拾行李。

张姐站在杨兵门口,望着狼藉房间,道:“以前伟哥在的时候,特意交待要给各位留床。现在公司把你们赶走,以前聚力肯定要下降。”

杨兵对这个大嗓门直性子的大姐很有好感,嘘了一声,道:“张姐小声点,莫被人听到,听到会被传话,说不定要被穿小鞋。”

张姐左右看了一眼,正好见到侯沧海进屋,打招呼道:“侯子,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也得把床收拾出来,由公司重新统一分配。”

侯沧海微笑道:“我正是回来收床。张姐,你以后到了高州,我请你吃鱼。”

张姐跟在侯沧海身后,道:“我还是二十年前去过高州。高州全是山路,路状差得要命,把我的屁股抖成了八瓣,后来再也没有去过。以后去的机会更少。”

将原本就很少的行李从寝室搬走,侯沧海有了一种受驱逐的感受,这种感受让人不好受。山南二七走了伟哥,就如失去了个性的衣服,泯然众人矣。

杨兵也有这个感受,在将行李装上侯沧海开来的越野车上时,道:“以前我觉得会在二七公司工作很多年,还想转正成为正式职工,为此工作很努力。现在看起来,二七公司也是一个官僚气严重的国企,伟哥是一种特殊,泥石里的一股清流。”

侯沧海没有在外人面前评价伟哥和苏松莉,保持沉默。

张姐是一个大嘴巴,如果在她面前进行评价,肯定会在短时间弄得整个二七公司都知道。他要反击苏松莉,不是用嘴来反击,而是用行动。这些行动,都不足为外人道矣。

杨兵和侯沧海都没有太多行李,所有行李只装了两个箱子,轻松塞进后备箱。

江莉行李就要多得多,比起两个大男人的行李加在一起还要多,更夸张的是她还带了一只白色大熊,占了一个人的位置。系上安全带,白色大熊仿佛真人一般。

对于江莉来说,这一次调整来得太及时了。最近做业务时,好几次在歌厅遇到前同事,场面惊险得犹如碟战片。她知道夜路走多了肯定会撞鬼,终会有一天会被前同事发现自己的秘密。如今远走高州,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彻底解脱。时间长了,夜店小姐妹们也就烟消云散。

怀着这种走向解放区的心理,她将自己喜爱的东西尽量带在车上。高州,是她真正新生活的开始。

三人在临行前以高州分公司的名义宴请了老段、老江和部分关系不错的同事。老段和老江曾经分别是侯沧海和杨兵的主管,且是二七公司元老,和他们搞好关系,对二七高州分公司开展工作是有利的。

吴建军和朱颖另有安排,分不开身,没有参加高州分公司的酒局。

晚上一共有十一个人吃饭,大家喝得很尽兴。

王红曾经是侯沧海短暂的同组同事,这次表现得很是英勇,不时挑起酒战,结局是最先喝醉。

在众人起哄下,喝醉的王红和老段喝起了交杯酒。一般的交杯酒是手腕与手腕相交。这种特殊情谊的交怀酒,则是互相将手穿过对方的上衣,从领口穿出来,然后才是手腕与手腕相交。老段原本是严肃的人,今天面临着二七公司大变局,众多同事老友奔赴各地区,让他变得伤感。伤感后,意志力薄弱起来,和王红喝了特殊交杯酒。

当老段和王红喝这种带着强烈挑逗意味的交杯酒时,大家手掌拍红,嗓子喊哑。

老段带头,杨兵和江莉也喝了同样级别的交杯酒,赢得一片喝采声。

开席前,大家原本计划要去唱歌,结果酒席结束时,醉倒一片,喝歌计划被迫取消。

由于没有了寝室,侯沧海、杨兵和江莉三人住进了宾馆。侯沧海喝了不少酒,进了宾馆房间倒头就睡。

杨兵到江莉房间聊了凌晨才回到了与侯沧海共住的标准间。

开车回高州途中,在密闭空间里,三人开始针砭苏松莉新政优劣。

杨兵坐在副驾驶位置,睁着一双满带血丝的眼睛,声音激昂地道:“山南二院原本就应该由不管部跟进,把不管部撤掉,将山南二院划给了老江,老江是飞来横福。”

侯沧海淡淡地道:“山南二院只是临时用药,以后能否完全对二七公司打开大门,谁说得清楚,还得看跟进的力度。苏总见过大世面,应该有办法吧。”

杨兵道:“整个二七公司的人都知道是侯子将二七公司大门推开的,一把钥匙一把锁,换了钥匙不一定灵。苏总来到公司后,找了很多人谈话,我不相信没有人给苏总谈起此事。苏总知道里面的关键,为什么还要如此决策,我真是没有想通。”

侯沧海完整参加了中层干部会,对苏松莉的想法了解得更加清楚,道:“苏总来自总部,见过大世面,谋的是全局。她第一步是理顺关系,在其心目中,就算个别地区因为区域调整受到影响,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体系理顺,最终会将暂时的损失补回来。这就是她的总体思路。”

杨兵脸上尽是嘲讽的笑容,道:“苏总小看了伟哥。伟哥表面大大咧咧,实际上将二七公司控制得很紧。为了达到掌控公司的目的,伟哥主动放弃了一些市场,比如高州只是放一个代表,杜青县、李渡县也基本上没有跟进。侯子主动成立不管部,实则弥补了伟哥布局的短板,所以他很支持你。苏总在各地区都成立了分公司,招兵买马,二七公司人员和地盘迅速扩张,抢占市场,热闹得很,实则留下些隐患。比如,有些分公司刚刚成立就开始接私活,这在伟哥时代是很难想象的。”

杨兵在二七公司里面人缘极好,是一个活跃的社会活动家,往往能听到侯沧海不能听到的小道消息。

侯沧海惊讶道:“这么快就有接私活的?”

杨兵回头看了一眼江莉,然后开始试探侯沧海,道:“有人来找过我,我觉得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