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房小妹为了拉生意,竭力推销道:“这套房子真的很划算,户型不大不小,首付不到三万,可以个人住房货款,也可以搞住房公积金贷款。”

熊小梅微微抬起头,道:“再比较几套再说,这套小了点。”

接连又看了两个户型,熊小梅都不太满意,第四个户型是一百二十平米的户型,赠送一个入户花园,大阳台足有十来平米,只算一半面积。站在阳台上,沿江景色尽收眼底。江风吹来,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江水味道。

这套房子价格中等,一千四百八十万,打完各种折后,共需十六万元。

房子确实是好房子,只是价格确实贵,不仅将要用完这学期的劳动成果,连下学期的劳动成果也要透支。熊小梅慢慢冷静下来,将十六万换算成一份份炒菜,便觉得一口气花这么多钱是罪恶。

离开江南水岸,售房小妹充满热情地要了两人的电话号码。虽然这一次没有做成生意,但是有了联系方式,就可以继续不断推销。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售房小妹暗自握紧了拳头,道:“当好销售,磨练意志,赚取人生第一桶金,成功一定属于我蓝小蒙。”

侯沧海和熊小梅接连看了三个楼盘,到中午二点钟才到白公馆吃饭。熊小梅以前也到白公馆吃过饭,以前去吃饭时纯粹是享受美食,如今吃饭时则是以行内人角度看待白公馆的菜品和管理行为。

熊小梅评价道:“这份烧白和一食堂的烧白差不多,这里七块钱,一食堂只要四块。白公馆烧白上色不错,味道其实一般。”

侯沧海道:“一食堂只交管理费用,没有其他税费,肯定要便宜。”

熊小梅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承包费这么高,完全抵得过外面的税费,平均算下来,外面的税费有可能还要低一些。春节期间,我们给金正堂拜个年,争取将费用降下来。后勤方面就是金处长说了算,分管副院长基本不管伙食团的事情。”

吃着肥而不腻的烧白,侯沧海提出一个久在心头的尖锐问题:“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两人都没有餐饮行业的从业经验,没有任何人脉,拉拉扯扯、磕磕碰碰将伙食团开起来,第一学期就赚了不少钱,为什么以前那些人会亏损?”

这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熊小梅也曾经多次想过。她开玩笑道:“金处长说过,我们素质高,经营能力强。”

侯沧海摇头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经营伙食团的能力与学历高低没有必然联系,从成本控制来说,我们不如二食堂和三食堂;从味道来说,大家都差不多;从勤劳来说,每个老板都是从早到晚守在食堂,大家差不多;我实在想不能为什么我们能够赚钱?上次金正堂说是内哄,内哄确实有一些影响,但是不足以让几个老板都亏损。”

熊小梅道:“想不通就不想,下学期我们管理还要跟上。哼,杜玉荣凭什么就不参加早餐?她拿着大堂经理工资,压根没有做大堂经理的事情,养的是闲人、懒人,我以前只认为国有企业才养闲人和懒人,没有料到我们这种伙食团也被迫养个杜玉荣。”

侯沧海劝解道:“人都走了,你也不要耿耿于怀。现在我们聊聊楼盘,你觉得哪一个更好。”

熊小梅道:“第一个楼盘最好,特别是一百平米的房子,有入户花园,还有大阳台,我真的很喜欢。但是让我们全用现金,我真的舍不得。那个售房小妹说得对,为什么不用住房公积金贷款,付点首付,再贷点公积金,就可以拿下一套好房子。黑河房子太旧了,距离城区又远,我们迟早要买房子,迟买不如早买。买一般的还不如一次到位买最好的。”

侯沧海同意了办理公积金的意见,道:“用公积金贷款是好主意。明年开学,这是我办的第一件事情。”

从白公馆出来以后,心情舒畅的夫妻俩人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院播放的是黑客帝国的第二部《重装上阵》,画面很炫,就是情节不好理解。熊小梅看得哈欠连天,侯沧海则看得津津有味,直呼过瘾。

看完电影,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服装城,为父母买新衣服。从大门走进不久就见到熊小梅曾经花费无数心血的小梅服装店,如今“小梅服装店”的牌子换成了“韩流来袭﹒贵宾店”的牌子,对面的牌子变成了“韩流来袭﹒时尚店”。两个店都是精装修,灯光明亮,韩国歌曲直朝外面扑来,散发着胜利者的气息。

熊小梅不愿意在这个店门前久留,急匆匆地走过,没有正眼瞧店面。侯沧海知道小梅服装店失败是女友心中的痛点,安慰道:“以后我们发财了,重新开一家服装专卖店,专门卖商档货。”

熊小梅握紧拳头,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以后我一定会重新进入服装行业,打败韩流来袭。”

为父母各自买了一件羊毛衫,算是过节的礼物。又在银行里取了钱,准备找机会还给小舅舅。熊小梅知道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要活生生地从九万五中拿走一大砣,还是让她极为心痛。她不会当老赖,可是在取钱这一刻,突然间理解了许多欠钱不还的老赖的心理。还钱,真是如刀割一样痛。

两人回到世安厂,刚进家门,迎面就见到母亲周永利。

周永利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轻声说话。她将两人带进卧室,关上房门,道:“水河回来了。她有少量流血,这是流产征兆。她辞职回家,准备好好养胎。”

侯沧海紧张起来,道:“流血,危险吗?”

周永利道:“有危险,所以要保胎。世安厂有一个老中医,保胎很有经验。你们知道这事就行了,不要多问。”

侯沧海道:“妹妹辞职了,她以后怎么生活?”

周永利道:“还能怎么办,有我们一口饭,也就有妹妹的。”

打过招呼后,侯沧海和熊小梅来到妹妹房间。侯水河半躺在床上,正在拆下工厂的白色纱质劳保手套,准备用拆下来的线给小孩子织衣服。

熊小梅也是工厂子女,对这种方式很熟悉,道:“水河,你别动,我来。”她从水河身边拿起一只纱手套,在袖口那里找了找,熟练地一挑,挑出了一根线头,用力一拉,一股纱线便被拽了出来。抽出这根纱线外,她将纱手套夹在两膝盖间,灵巧地缠起线团。

侯沧海兴致盎然地道:“没有料到,你还有这一手。”

熊小梅道:“我们这一代工厂子女,谁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聊了一会儿,侯沧海独自来到客厅。走出客厅后,他的笑容消失了。妹妹未婚怀孕,又为了保胎辞职,以后生活难办。所幸一食堂经营成功,家里不差钱,可以给妹妹以经济支援。

吃过饭后,趁着熊小梅睡午觉之时,侯沧海走到妹妹房间,拿了一千块钱给妹妹。这一千块钱不是伙食团的利润,是他参加省政法委征文比赛获奖的奖金。奖金一共两千元,他原本想要全部交给熊小梅,可是想起上一次吴建军借钱产生的矛盾,将这笔奖金隐瞒下来,充当小金库。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则万万不能。男人不能贪财,但是真没有钱时腰杆实在不硬。

“哥,我有钱。”

“你有是你的,这是我给小外甥的。”

“哥,你们做一食堂赚了钱吧。”

“还不错,就是把郭加林得罪了。”

“得罪就得罪,不要多想。”

在吃晚饭时,侯沧海陪着父亲喝了两杯酒。儿女们都回来了,尽管家里还有诸多不顺,周永利仍然很高兴,破例要了一杯酒喝。喝完酒之后,她的话更多了,反复叮嘱侯沧海和熊小梅在这个春节一定要回家看看,又提出两人要尽快领取结婚证,长期住在一起,又不领证,不是个事儿。

夜晚上床后,侯沧海搂着女友,道:“我们回一趟秦州吧。先斩后奏,在上车时给大姐打个电话,让她给父母说一声。不管父母是否同意,我们都要回家。而且,我们要理直气壮地把户口本拿过来,春节后结婚。”

熊小梅将头埋在男友胸前,充满甜蜜和幸福。

在世安厂住了两天,侯沧海和熊小梅前往秦阳。翻越巴岳山,穿过蜿蜒的滨江道,长途客车来到秦阳客车站。

下车后,侯沧海顺便去以前常去买水果的摊位买了点水果。卖水果老板还是以前那位中年女子,穿着旧衣服,脸上挂着淡漠表情,等到接过侯沧海递来的钞票,中年女子突然说了一句:“好久都没有看到你来买水果了。”侯沧海道:“我老婆跟我到江州去了。”中年女老板道:“那你是看老丈人?”

侯沧海点了点头。

中年女老板自言自语地道:“江州是个好地方,比破秦州好得多。”

走到楼房时,一阵风来,冷风直接从衣领灌进了身体,让侯沧海和熊小梅同时打了个哆嗦。侯沧海以前经常跑秦阳,春夏秋冬都经历过,但是他对冬天吹进衣服的冷风印象最为深刻,每一次想起秦阳总会有寒风灌进衣领的寒冷感。

来到家门口,房门微开,露出一条小缝,传出来电视声音。透过小缝,侯沧海看见了面无表情的熊恒远和杨中芳。

熊小梅推门而入,叫了一声:“爸,妈。”

熊恒远继续看电视,没有答应。杨中芳答应了一声,道:“你们吃晚饭没有?”

侯沧海原本可以在外面餐馆吃饭,为了缓和家里的气氛,有意在准岳父岳母家里吃饭,道:“我们还没有吃。”

杨中芳已经知道二妹在开伙食团,生意还不错,因此对两人的抵触情绪就消解了大半,她怕丈夫乱发脾气把好不容易登门的女婿又赶走,回头对熊恒远道:“你去煮饭,把桶头那条鱼弄来吃了。”

熊恒远在沙发上闷坐了几秒,起身,到厨房去做饭。

杨中芳和女儿和准女婿面对面闷头坐了一分钟,短短一分钟,漫长得如有一年。侯沧海首先打破了沉默,道:“杨阿姨,我们今天在这里过春节。这一段时间我们在做伙食团,平时很忙,没有时间回来。”

杨中芳道:“你们伙食团生意怎么样?”

侯沧海就将伙食团的情况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杨中芳问道:“伙食团是二妹在管理,肯定很辛苦,是不是?”

侯沧海道:“很辛苦。”

杨中芳道:“你下班后,要去帮一把。她一个姑娘家,顶起费力。”

侯沧海道:“我下班后,哪里都不去,立刻就到伙食团。”

杨中芳道:“伙食团赚钱没有?”

侯沧海道:“能赚钱,平均下来,每个月有近两万块钱。”

“赚了点钱,你们不要大手大脚花,多存点钱,以后花钱的时间还多得很。”杨中芳其实从大女儿口中知道了伙食团基本情况,但是问起女婿情况时,仍然颇为紧张,当听到“近两万块钱”时,脸上肌肉明显放松下来。

从厨房里飘出来爆炒豆瓣的香味,过了一会就传出浓浓的鱼香。熊恒远和杨中芳是国有企业职工,平时在外面吃饭的时间不多,大多会弄几道拿手家常菜,熊恒远最拿手的就是家常鱼,味美汤鲜,十分地道。侯沧海以前曾住到过家中,对其家中习惯还是很了解,熊恒远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可是亲自下厨煮了家常鱼,说明态度是明显改变了。

“黑河镇的房子是我们买的,有房产证。杨阿姨,我想和熊小梅结婚,希望你们同意。” 侯沧海不准备绕圈子,直接将最核心的事情讲了出来。

熊小梅双手紧握,指节发白。

第九十二章 做客

“你们想要结婚,我没有意见。我还要给倔老头说一声。”

杨中芳走到厨房,和熊恒远低声说话。厨房里传来爆油的声音,飘出了热油遇到豆瓣的浓香。

过了一会儿,杨中芳到家常鱼端上桌子。熊恒远到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放在桌上。侯沧海在熊家住过一段时间,除了过节,很少喝酒,不是没有酒,而是没有喝酒的气氛。今天熊恒远煮了家常鱼,又拿了酒,说明熊家基本同意这门婚事。

杨中芳道:“吃饭吧。”

熊恒远倒了两杯酒。

侯沧海坐上桌子,拿起酒杯,道:“熊叔,敬你一杯。”

熊恒远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就将酒倒进了嘴巴里。

侯沧海判断出熊恒远的基本态度后,再次单刀直入,道:“我和二妹在一个民办大学开伙食团,做得还可以。我想和二妹结婚。”

熊恒远哦了一声,又拿起酒瓶,给侯沧海的酒杯里倒满。喝完这一杯,道:“结婚要算日子,找个黄道吉日领证。领了证,再办酒。”

两人一来一往喝了大半瓶酒,直至熊恒远满脸通红,不胜酒力,酒瓶才被杨中芳控制。她将脸通红的熊恒远推回房间,扶到床上,这才出来继续陪侯沧海和发儿吃饭。至此,一直忐忑不安的熊小梅终于绽放出笑容。

尽管同意了这门婚事,侯沧海和熊小梅仍然不能住在一起。春节期间大姐熊小琴要回家小住,因此侯沧海就在客厅里铺了床。由于在江州期间侯沧海和熊小梅一直住在一起,彼此都满足了对方,此时暂居客厅便没有猴急地跑到寝室相会。

这是一个少有的和谐春节。

机关单位假期很短,过完春节,侯沧海在初四离开了秦阳。回到江州以后,他给几个必要领导拜年后,上班时间就到了。

上班第一天,侯沧海照例第一个来到单位。他打扫卫生完毕,坐在电脑边等着无影宗来到清风棋苑。很快,无影宗出现在清风棋苑。

“你上班了吗?春节怎么不上网,这几天无聊,找人下棋,结果没有好对手,他们下棋太臭。你还算一个好对手,就是不常上网。”

“春节我到秦阳去了,上门啊。以前没钱没事业,被赶出了家门,今年才被接纳。”

“现在是有钱人了?”

“有钱人不能算,有点小钱。”

两人聊着天,进入对战模式。他们在清风棋宛下棋至少有二十多局了,二十多局里有一半是平局。最主要原因是是到了上班时间往往棋局还未结束,只能算作平局。今天又是如此局面,平常素来不多语的无影宗忍不住道:“你除了上班前,平时不上网?”侯沧海发了一个哭泣的符号,道:“为了生活奔波,忙得脚心翻到脚背上,哪里有时间上网。今天又是平局,改日再战。”

结束战局,无影宗张小兰将手提电脑关上,又猫在床上。她枕边放着一本写网恋的小说,在九十年代中期曾经红极一时。她前几天在一家专卖旧书店闲逛时,无意中见到这本书,便买了下来。躺在床上看这此书,她产生了奇怪的白日梦:自己与清风棋苑的快刀手谈起了一场凄美的爱情,爱情故事自然情节曲折,有甜美,也有诸多误会,还曾经有两次在人海中擦肩而过。最终,两人战胜了种种阻碍,成功相爱。

无影宗为这个白日梦设计了详细的限定性条件:比如,两次在人海中擦肩而过,每次时间不能超过一年,如果时间太长,会耽误青春,相当不划算。又比如,虽然有误会,还曾经分手,但是快刀手不能在分手期间有其他女人,即使有,也不能有肌肤之亲。

想了一会儿,张小兰自嘲道:“网恋太不靠谱,谁知道快刀手是高是矮,是帅是丑,如果快刀手长得和猪八戒一样,这个白日梦未免就太不靠谱。他本人都到女方上门了,不适合作为白日梦对象。而且,他曾经女方家长赶出家门,说明自身条件一般,经济条件不好。”

侯沧海没有与无影宗张小兰的白日梦发生共鸣。他坐在会议室角落里,听区委政法委蒋书记布置工作。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比较快乐的春节,主要原因是在秦阳受到了熊家真正一家人的待遇,并且同意了自己与熊小梅的婚事。

对于熊家人来说,这个春节相较于前一个春节,气氛完全不同。上一个春节,由于二妹原因,家庭笼罩厚厚阴云,一丝阳光都不能到达这个家庭,让家庭特别阴冷,冷到骨髓里。而这个春节,家里有难得的冬日暖阳,所有家庭成员都有了笑容。

熊小梅很珍惜难得的家庭氛围,直至距离开学还有一个星期才离开秦阳。离开秦阳时,她留给家里五千元钱。

在车站,杨中芳语重心长地对特意赶到秦阳的侯沧海道:“现在二妹没有工作,跑到了江州开伙食团。伙食团能赚点钱,但是累得很。你要对二妹好,否则她就白辞职了。赚了钱也不要大手大脚,你们买的羽绒服好贵哟。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还是要节约些。”

“妈,我们晓得。”熊小梅望着母亲脸上日渐加深的皱纹,有些心酸。

熊恒远罕见地和妻子一起到车站送行。他穿上二妹买的新羽绒服,不停抽烟。杨中芳斥责道:“羽绒服很贵,爱惜点,被烟头烫了,我要找你算账。”

熊恒远深深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丢到一边。

“二妹,回去后就把婚结了,没有结婚住在一起,别人要说闲话,影响侯沧海。而且,结了婚才稳当。我给你们算了八字,3月12日是好日子。”杨中芳将女儿拉到一边,说起悄悄话。

“我早就想结婚了,以前是你们不拿结婚证给我。”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你没有工作,平时要把钱掌握到手里。女人没有钱,日子不好过。”

在岳母絮絮叨叨中,开车时间到了。侯沧海和熊小梅上了长途客车,透过玻璃窗,能看见身材削瘦的杨中芳和脸有皱纹的熊恒远站在人群中。

客车离开车站后,熊小梅拉开皮包,里面是家里的户口本。

“你向我求婚,戒指都没有一个。”

“那我去买一个钻戒,我们有钱了,买得起。”

“没有必要,我们不需要戒指这个奢侈品。”

说这话时,熊小梅将头靠在男友厚实的肩膀上,充慢了幸福。

由于在秦阳多住了几天,回到江州,熊小梅来不及休息,立刻投入到一食堂的启动之中。

开学第一天,一食堂营业就出了问题。所有肉丝类炒菜,全部咸得让人难以下咽。买了肉丝的同学聚在窗前,强烈要求换菜。

最初有同学提出这个要求之时,并没有引起熊小梅注意。因为是大锅菜,调料难免会不均匀,偶尔一份肉丝太咸很正常。但是,所有人都说菜品咸就不正常了。她尝了尝肉丝,深巨大的咸味如飞来的利箭一般袭击了舌头。

吐着舌头的熊小梅赶紧来到后厨,道:“李师傅,是怎么一回事情,肉菜咸得不行。”

李前宏满脸疑惑地道:“我和以前那样炒菜,没有想到会这样咸。”

熊小梅道:“你知道很咸?”

李前宏尴尬地道:“我炒时尝了尝,知道放咸了,但是这么大一锅菜,浪费可惜了。”

前窗外,学生吵声不断,熊小梅当机立断,道:“赶紧再炒一锅,必须给同学们换菜。一锅菜浪费就浪费了,不要坏了名声。”

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后厨备料充足,李前宏赶紧又取了备好的肉丝,炒了一盆青椒肉丝。这一次炒肉时,他用料十分小心,豆瓣、生抽都比平时少了一半。起锅时,令他郁闷的是仍然比平常咸得多。

熊小梅在前窗向同学们解释了一会儿,陪了些好话,然后匆匆忙忙跑到后厨,道:“李师傅,炒好没有,同学们都在等。”

李前宏尴尬地道:“这盆又咸了,不过还能吃。我重新处理一下。”

熊小梅尝了尝,果然又咸了。李前宏是上学期来到学校的,技术不错,大锅菜做得挺好。今天第一天开学就遇到这种情况,这让熊小梅极为不解。

李前宏将大锅菜回了锅,加上甜酸味。起锅后,整个炒菜变成了鱼香味。他额头流满了汗水,道:“将就用了,给同学们说是鱼香肉丝。”

前窗聚了三十多个同学,又吵又闹,将窗口拍得哄哄直响。直到新炒出来的“鱼香肉丝”端出来以后,同学们这才勉强散去。有一些同学吃了“鱼香肉丝”后,觉得味道不行,示威性地倒在桌子上。

前窗学生散去后,额头冒汗的熊小梅回到后厨。侯金玉和李前宏站在灶前讨论今天遇到的怪事。

“老侯,我们都是老厨师了,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第一盆肉确实咸得入不了嘴。”李前宏对自己的手艺还是信心的,遇到这事百思不得其角。

侯金玉分析道:“我到外面尝了其他菜,只有肉菜才咸,我们炒肉用的是郫县豆瓣,其他菜用的是本地一般豆瓣,有可能是郫县豆瓣出了问题。”

郫县豆瓣都是从正规商店买来的,一般来说不会出问题,因此,李前宏压根没有考虑到查验郫县豆瓣。侯金玉提醒后,他尝了尝用过两天的郫县豆瓣,顿时伸长了舌头,道:“难怪,难怪,这个郫县豆瓣是用盐巴泡出来的。”

他看到熊小梅进入后厨,大声道:“熊老板,这次真不是我的问题。谁买的郫县豆瓣,是假货。”

言者无意,闻者有心,侯金玉不高兴地道:“郫县豆瓣都是正规厂家的,用了一学期了,你说假货就是假货?”

这一大盆郫县豆瓣无疑有问题,侯金玉为了洗脱嫌疑,从库房拿来两灌未开封的郫县豆瓣。开封以后,两灌郫县豆瓣咸淡适中,没有任何异常。

确定不是郫县豆瓣的问题,那就只能算是意外。

晚高峰时,侯沧海来到学校。他得知此事以后,反复品尝了极咸的郫县豆瓣,对侯金玉道:“这一灌郫县豆瓣咸得不正常,我感觉是人为破坏,有意倒了一包盐进去。”

侯金玉道:“后厨和前窗的人都是上学期的老人,信得过,不应该出现人为破坏的行为。”

侯沧海道:“会不会是杨尾巴搞破坏?”

侯金玉不停摇头,道:“杨尾巴个性很傲,自从与一食堂脱离关系后,他吃饭都是到二食堂,从来不踏入厨房半步。”

侯沧海道:“如果不是人为捣乱,我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对了,前几天出现类似情况没有?”

“前几天绝对没有出现类似情况。”李前宏又道:“昨天晚餐结束以后,我新开了一灌郫县豆瓣,和以前没有用完的混在一起,晚餐炒肉就是用的这一盆,昨晚没有问题吧。”

侯沧海将白案厨师王驼背叫了过来,道:“王师傅,交给你一个新任务,每天厨房工作结束的时候,你记得检查厨房,把门锁好。”

王驼背如今成了白案主厨,不仅工资提高了,而且将以前的对手杜高武得管理服服帖帖,工作劲头很高。得到新任务以后,满口答应。

“郫县豆瓣”事件之后,一食堂风平浪静,运作正常。大家都认为这事只是一个偶然事件,应该是买到了有瑕疵的产品。

3月1日,侯沧海在上午十点钟到区法院拿到一审判决书,胜诉。

多日未见的吴小璐出现在法院,她穿了一条不规则几何图案的灰色风衣,搭配细腰带,气质优雅,安静地等在大厅。得知胜诉后,她浅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胜诉。”

侯沧海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吴小璐道:“棋下得好的人,脑子必然聪明,我相信你。”

侯沧海以为吴小璐会说出什么高大尚的理由,没有料到是这个完全不搭界的理由,笑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判决是尊重了事实,石头砸在身上,得留下明显痕迹。我就不明白,小偷姐姐厉胜男还要上诉有什么意思。”

“既然胜诉了,就得好好庆祝一审胜诉。中午,我在家里给你做好吃的。我爸到阳州参加围棋比赛,两三天都不回来。” 吴小璐说完后面一句话,心头砰砰乱跳。

此时才十点半钟,时间还很充裕,侯沧海拒绝过吴小璐两次了,这次就不太好拒绝,更何况还有值得庆祝的事情。而且,他在内心深处愿意到吴小璐家里去了。他稍有挣扎,笑道: “走吧,我去尝尝小吴手艺。”

吴小璐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没有料到侯沧海居然答应到家里做客。她眼睛闪出亮光,笑道:“今天我做大菜,让你品尝。”

侯沧海笑道:“什么大菜,让我先听为快。”

吴小璐道:“有一道菜是素菜,我给它取名为多彩银针丝,还有一道主菜,我没有想好是干锅肥肠虾还是泡椒兔肚。”

侯沧海道:“这两道菜,我都很想吃,能不能两道菜都做。”

吴小璐调皮地笑道:“吃美食要有余地,否则就坏了口感,败了胃口,所以我一次只做一道大菜给你吃,要想吃新菜,得下一次了。”

来到江阳城区菜市场,吴小璐轻车熟路地先去买兔肚。老板见到吴小璐道:“今天运气不错,有半斤兔肚,你晚来几步,兔肚要被馆子收走。”

吴小璐是熟客,也不讲价,接过兔肚,付钱走人。

然后他们又来到海鲜市场,走了一圈,发现今天虾子品质不行,也就作罢,中午主菜便正式确定为泡椒兔肚。买好兔肚,吴小璐在菜市场东挑西选,买了许多品种,量都不大。

两人提着菜,朝着体委家属院走去。

体委家属院距离市委大院不远,前往市委大院,要经过体委家属院。

一辆小车从侯沧海和吴小璐身边开过。这辆车是市委宣传部的小车,车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是陈华。陈华坐在后排,透过车窗望着一晃而过的街景。忽然,她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身材高大的侯沧海和一个苗条秀气的女子并非而行,有说有笑,两人手里还提着菜。

此时还是上班时间,侯沧海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街上,更不应该和一个陌生女子提着菜走在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