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怀镜说:“算了吧,我正往餐厅走哩,马上就吃饭了。”

老宋说:“荆园的口味我清楚,天天在那里吃没什么味道,出来吧,我马上来接你。”

朱怀镜迟疑片刻,说:“你硬要这么客气,那好吧。我在大厅等你。不过今天就不要请别人了,你明白我意思吗?”

朱怀镜收起手机,很抱歉又很难受的样子,朝刘仲夏摇摇头。刘仲夏玩笑道:“有人请你吃饭还这么痛苦?”朱怀镜仍是无可奈何地摇头。

朱怀镜在大厅里等了一会儿,宋达清开着车来了,一下车,老远就伸出手来。朱怀镜却故作大气,手同他松松地握着,脸上却笑得很客气。手上是冷,脸上是热,让宋达清琢磨去吧。宋达清就态度恭敬,握着他的手使劲摇了几下。

上了车,宋达清问去哪里。朱怀镜说随你找个地方吧,今天我请客。宋达清忙说哪有你请客的道理?朱怀镜说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讲个你我了。

两人一路礼让着,就到了厦门海鲜楼。宋达清说:“吃海鲜怎么样?”

“行行,就吃海鲜吧。”朱怀镜应道。其实他心里有些打鼓。荆都的海鲜贵得吓人,自己掏钱没有几个人光顾。但他心里确实想请请宋达清,因为四毛的事全搭帮他出面说话,才了结得那么好。

两人选了个位置坐下,小姐就递了菜谱来。这里的老板宋达清也不认识,他只请朱怀镜点菜。朱怀镜就谦让。两人推了一回,朱怀镜就说:“我点就我点吧。反正说好了,今天我请。”他便点了基围虾、海蟹、香螺、牡蛎等。点罢又问宋达清:“你吃海鲜喜欢怎么吃?按荆都的做法,不是辣就是麻,我不喜欢。不如就用清水煮了,只放少许盐。然后上些佐料放在一边,喜欢怎么吃就蘸什么吃。”宋达清说这样也好。服务小姐却说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海鲜,只怕大师傅做不出。宋达清就撑不住风度了,瞪了眼说:“笨蛋!清水煮海鲜还要技术?你是怕不知怎么收费吧?我一身是肉,由你宰!”他说着就捋了捋袖子,露出肌肉鼓鼓的膀子。

小姐见他是位警察,再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对不起,脸上万难挂着微笑。又问要什么酒水。宋达清就说是不是喝点白酒?朱怀镜说啤酒吧,下午要上班哩。小姐转身走开时,嘴巴动了几下。宋达清见了,就叫住小姐,问:“你还嚷!你嚷什么?”

小姐忙回过身来低头赔不是,说没有嚷。朱怀镜就笑笑,说:“老宋你温柔些啊,小姐嘛!”说罢就挥手让小姐进去。

宋达清低声说道:“谁知道她是小姐还是什么姐!等老子哪天抓住了就知道了。”

这时,一位小伙子过来,朝宋达清点头不止,说:“哎呀,宋所长,你在这里啊。”

宋达清一抬头,脸上不怎么热乎,只是鼻子里唔了声。那小伙子却是递烟点火,奉承不迭。宋达清点着了烟,重重吸了口,说:“你去吧,我和朋友聚聚。”

小伙子点点头,说:“那我去了?我那边也还有几个朋友。”

朱怀镜见这场面有些怪,就问这人是谁。宋达清笑笑,说:“我说了你别激动。是个烂仔,你表弟上次冤里冤枉挨了打,就怪他们这一伙。他们几个主要头儿还关着,刚才这家伙,还有那边的几个,情节轻些,只关了个把星期就放了。”

朱怀镜忍不住再回头看看他们,见中间有个精瘦马面的正是上次在火车站拿假金链诈他的那人。那人好像也认出了他,眼光躲躲闪闪。

过一会儿,小姐端了菜和啤酒上来,两人就对饮开了。朱怀镜有意暂时不提皮市长见袁小奇的事,宋达清也不好问起。喝了几杯啤酒,朱怀镜才说:“不要让他带其他人去。”他只说这么一句,不再多吐一个字。

“行行!”宋达清答道。

再喝了几杯,朱怀镜又半天上响雷,说:“叫他不要张扬。”

宋达清一时不知朱怀镜说的是什么,瞪着眼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哦哦,对对。这我同他说过的。”

朱怀镜一直这么神秘着,让宋达清觉得这事真的很严肃很重要了,他才随便起来,说:“当领导有当领导的难处。我同你说个真实故事,还是前任市长时,下面有个中学新修了校舍,想请领导题个校名。有位教师就吹牛,说市长是他的什么亲戚,他可以去找市长。学校就委托他来找市长。他不知怎么就混进了我们办公楼,一直躲在厕所里,心想你市长再怎么着总得出来解手吧?快下班了,好不容易等到市长去厕所小解,他便出来站在厕所门口等着。市长一出来,他就上前握着市长的手,说市长您好,我是某某县某某中学的校长,我们新修了校舍,请您题个校名。市长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后来见是一位中学校长,就很客气地让他留下学校名称、地址和姓名。全社会都该重视教育啊,何况一市之长?过后市长就为他题了校名,还写了封几句话的短信,嘱他为教育事业好好工作,一并寄给他。这下这位教师在县里就成了人物了,几年之内就从一位普通教师,当到中学校长、教育局长。可这人是小人得志,去年因经济问题,被判了刑。教育局清水衙门,也未见得就清。当初他们县里领导碍着他是市长的亲戚,不好下手。可民愤很大,县里不得不把案子报告上来。上面觉得奇怪,查处个县教育局长,还用得着这么大的功夫?后来真相大白,才知中间有这么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曲折。所以说,让领导见个什么人,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一定要慎重。不然,让领导难堪,我们就有责任啊。”

宋达清听了这么个故事,本来觉得很好笑。但见朱怀镜笑了一下面色就严肃了,他也只是略略笑笑,就正儿八经起来。朱怀镜就这么一会儿玩笑几句,一会儿正经起来,于是两个人相叙的气氛也叫他拨弄得涛走云飞。

这时,那边几个烂仔过来打招呼,请二位慢用,他们先走了。宋达清照样不怎么搭理。烂仔们却仍是嬉笑着,点头哈腰地出门了。

朱怀镜也就看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就问喝好了吗?是不是走?他用的是做东人的口气,可宋达清好像没听出来,没说他去买单。朱怀镜只得说,你先坐坐吧,我去买了单。宋达清就说朱处长硬是这么客气,就只好依你了。这下朱怀镜有些紧张了。不是他不想买单,他的确想请宋达清一次,但怕口袋里的钱不够。他事先没想到会来吃海鲜。没有办法,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吧台。问小姐多少钱。不料小姐却说,有人为你们买了单了。朱怀镜嘴巴张得天大,回头望望宋达清。宋达清就招手让他过去。他便同小姐说声谢了,回到座位边。宋达清就很气愤的样子,说:“这些无赖,让你连顿饭都吃不安宁。”

朱怀镜就明白是那伙烂仔替他们买了单,口上却不说。他不想同宋达清说破这事,说破了不太好。有些事情,分明大家都知道的,就是不便说破。这是他长期侧身官场而悟出的道理。

宋达清开车送朱怀镜到宾馆,两人握手而别。今天两人都没有掏钱,都不好说谢谢你,就相视而笑,说晚上九点在八号楼准时见。朱怀镜上楼时,猛然想起刚才宋达清一定早知道烂仔已买了单,就听凭他去做东家,也好给他买个人情。便想这宋达清也真是狡猾狡猾的!

晚上八点五十,朱怀镜赶到八号楼,听见宋达清叫他朱处长。他回头一看,就见宋达清和袁小奇已在大厅一角的沙发上坐着了。旁边还有个女的,他瞥了一眼,见是陈雁,他就故意装作没看见。他们三位站了起来,朱怀镜就同他们一一握手。同陈雁握手时,他有意略作迟疑,把陈雁伸出的手僵在半路上,问宋达清:“这位…”宋达清忙介绍说:“电视台的名记者陈雁,我们见过的啊。”朱怀镜这才同她不紧不松地握了下,口上哦了声。陈雁就笑着说他贵人多忘事。

朱怀镜招呼大家先坐,就掏出手机同方明远联系。方明远说他们这会儿还在应酬,快完了,马上就到。朱怀镜就同袁小奇说话,问了些近况。袁小奇显得谦卑,一五一十说给朱怀镜听。朱怀镜那样子却不知是不是专心在听,只是口上间或唔那么一声。这时,宋达清将朱怀镜拍了一下,拉他到一边说话。两人就走到另一个角落。宋达清很难为情的样子,说:“没想到陈雁会跟了来。”他说着就望着朱怀镜的表情。朱怀镜说:“来了就算了吧,女士嘛,不便太认真了。”他的表情却很严肃。

两人正说着,就见四辆轿车在外面停了下来。朱怀镜看清了前面那辆正是皮市长的车,就忙站到门口的一侧迎着,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方明远先从前面出来,开了后面车门,皮市长才慢慢地钻了出来。后面每辆车都钻出一个男人,挨次随在皮市长后面,自然形成了队形。方明远走在最后边。司机们有的在车里没出来,有的进大厅里休息。皮市长昂着头,目不斜视,却仍看见了朱怀镜,伸手同他淡淡握了下,继续朝前走。朱怀镜就原地站着,望着后边的方明远笑。其他的人见皮市长同朱怀镜握了手,也就同他颔首而笑。朱怀镜不认得他们,也只同他们笑笑。方明远过来说声上去吧,就拉着朱怀镜同他一道走。朱怀镜回头见宋达清他们三位早已站了起来,他就往身后压压手,示意他们在这里等候。

朱怀镜跟着皮市长一行上了二楼的一个大套房。他同方明远最后进门,见三个陌生男人坐在沙发里,却不见皮市长。大家只是点头干笑,不知说什么话。气氛很安静,听得卫生间里流水哗哗的,朱怀镜便猜到皮市长已进了卫生间。大家僵坐了一会儿,方明远突然指着朱怀镜说:“哦,对了,这位你们还不认识吧?我们办公厅综合处朱处长,皮市长很赏识的。”又向朱怀镜介绍他们三位:“这位是华风集团董事长、总经理吴运宏先生;这位是荆达证券公司总经理苟名高先生;这位是康成集团总经理舒杰先生。”朱怀镜便一一同他们握了手,彼此道了久仰。

一会儿皮市长出来了,大家忙就起身礼让。皮市长摆摆手,叫大家坐。等皮市长坐下来,方明远就问是不是放松放松?皮市长就说放松放松吧。于是方明远三两下就摆好了麻将,动作十分麻利。皮市长笑着问朱怀镜是不是玩玩?朱怀镜客气说你们玩吧。吴运宏望望朱方二位,说那我们就先玩?苟名高问,什么标准?吴运宏说,老规矩,五担水吧。舒杰应道,就五担水吧。皮市长却不作声,只是慢悠悠地吸烟。朱怀镜听着却吓了一跳。荆都人在有些场合说起钱来很含蓄,不叫钱而叫水。钱的数量单位也被人们隐诲起来,百千万成了担杆方。十块的票子人们根本不屑提起,只叫它一张兵。五担水就是五百块。朱怀镜想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够在这里放一炮,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起来。方明远站在皮市长身后看牌,脸上总带着微笑。朱怀镜便也跑到皮市长身后去,同方明远并排站着。皮市长的牌运很好,才抓了三轮牌,就开始钓将了,差的是个五条。方明远说,争取自摸吧。皮市长就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看牌也是这个规矩啊。再抓了几轮,吴运宏就放了一炮,打出一个五条来。皮市长手轻轻一摆,说我就不客气了。于是和了牌。

大家就望着吴运宏,笑他是炮兵团长。吴运宏也笑笑,掏出五百块钱放在皮市长手边。皮市长只当没看见,笑道:“还是要手气啊,我一进来就去卫生间净了手。”

四人玩笑中洗了牌,又摆开一局。这回皮市长的手气却并不好,样样牌都有,光是风就抓了三块。皮市长苦笑道:“这下好,牛皮吹早了。”

舒杰说:“皮市长别谦虚,您的牌技我还领教少了?您总能力挽狂澜,化险为夷。”

皮市长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再缓缓吐出,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还是看结果吧。”

方明远任你们怎么玩笑,他只是微笑着,望着皮市长的牌不回眼,一门子心思在琢磨,那样子好像比皮市长自己还费心。

真是像魔术似的,皮市长面前看着一副烂牌,经他一番拨乱反正,居然自摸幺鸡,和了。于是便一片啧啧声,都说皮市长的牌技不得了。这一盘舒杰是庄家,付了一竿,吴苟二位各付五担。

皮市长抬手摸摸油光水亮的头发,说:“得力于治理整顿啊!只要措施得力,再烂的摊子都能从根本上扭转。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朱怀镜看看手表,已是九点半了。他装作去厕所小解,给宋达清挂了电话,说皮市长还在开会,叫他们等一下。宋达清说没关系的,他们就在下面等吧。

他本来没有便意,但还是屙了几滴,然后把水冲得哗哗响。他想荆都人把钱叫作水真是耐人寻味,因为钱同水的共通之处还真不少。你活在世上缺不得水,也缺不得钱;如今钞票贬值得厉害,大家都说钱成了水了;钱多的人花起钱来就像流水,钱少的人把钱捏在手里也能捏出水来;有手段的赚起钱来,钱就像水一样往他口袋里流;没门路的想挣口吃饭的钱,就像走在沙漠里的人很难喝上一口水;你的钱太少了同水太少了一回事,不是渴死就是饿死;你的钱太多了,钱也可能像洪水一样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朱怀镜从厕所出来,见这一局刚完,又是皮市长赢了,水便哗哗流进他的口袋。朱怀镜猛然想到皮市长玩麻将并不避他,心里就有些感动。前几天他在刘仲夏面前故弄玄虚,说皮市长有私事让他办,已让刘仲夏对他刮目相看了。如果刘仲夏知道他已进入了皮市长私人生活的圈子,不知他又将如何?但他想这个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当然也不能向刘仲夏泄露。这是领导的生活机密,务必守口如瓶。不会有谁这么傻,面对领导的信任而去出卖领导。领导也是人,不是神仙,就不可以有些个人爱好?

这时皮市长见苟名高摇头晃脑,就边打牌边说:“小苟呀,你不要老是换牌,牌老是换,怎么赢得了?宏观形势固然要时刻把握,但你自己的任务还是搞活微观。手上的牌,是你最基本的干部队伍,首先要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嘛。这又像我们治理国有工业,首先要着眼于搞活存量,依靠有活力的存量去带动增量。”皮市长就这么谈笑风生,他的那些溜熟的官话放在这麻将桌上一说,别有一番幽默。大家都被皮市长逗乐了,他更加来了兴致,说个滔滔不绝。大家还沉浸在皮市长的幽默里,皮市长却双手轻轻一推,摊了牌。他又和了。

吴运宏就连叫上当,说:“皮市长您同我们开玩笑,原来是在玩战术啊!我们只顾听您说得有滋有味,就分了心,又让您和了。”

皮市长却正经道:“你还别说哩,打麻将可以考验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日本有位企业家,他物色中层骨干,不用别的办法,就同他们打麻将。打几轮麻将下来,这些人的判断能力、应变能力、决策决断能力以及智商、性格等等,他就了解得差不多了。这位企业家靠这个办法选拔的干部真还不错!”

舒杰听了,玩笑道:“啊呀,皮市长今天该不是在考察干部吧?这样的话,我真该认真对待了。”

皮市长随和地笑笑。苟名高见皮市长笑了,就接着舒杰的话头说道:“麻将桌上考察干部,这个办法好。我建议我们市委组织部也借鉴这个办法,这也是利用人类文明进步的成果嘛。”

苟名高说罢,舒吴二位就望望皮市长。皮市长脸上没有表情,只缓缓地吐着烟雾。他俩就知道苟名高说的不太中耳了,不敢附和着笑。苟名高一个人干笑几声,觉出气味不对,脸上难堪起来。但他的脸只是略略红了一下,就故作自然,谈笑风生起来。

再打了几轮,四个人都各有输赢,但算总账,还是皮市长赢着。这时皮市长问朱怀镜:“小朱,你不是说带个朋友来吗?怎么不见他来?”

朱怀镜忙说:“来了哩,在楼下等着。”

皮市长就说:“是吗?你怎么不早说呢?叫他上来吧。”

朱怀镜应声好呐,就下楼去了。他看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多了。宋达清他们见他来了,都站了起来,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他笑笑表示歉意,说:“对不起,皮市长很忙,才开完会,让你们久等了。”

袁小奇说哪里哪里。陈雁只是微笑着。

宋达清问:“现在可以了吗?”

朱怀镜知道宋达清是个顺着竿子往上爬的人,眼巴巴盼着同皮市长认识。把这种人介绍给皮市长不太好,朱怀镜便将他拉向一边,轻声说:“那里已坐了很多人。方秘书的意思是,人不要上去太多了。是不是就你和袁小奇上去,让陈雁在下面等?”

宋达清沉吟片刻,说:“还是我在下面等吧,让女士留下来不太好。”

朱怀镜拍拍他的肩,说:“这就委屈你了。下次我们再同皮市长单独聚吧。”

宋达清就过来同袁陈二位说:“你们俩上去吧,我就不上去了。人去多了不太好。”

陈雁却说:“还没那么严重吧?再大的领导我也采访过啊。”

朱怀镜笑道:“陈女士,问题是今天不是采访啊。”他这话说起来软,听起来硬,陈雁就不好意思了。朱怀镜心里有些得意,面子上却很客气,打着很优雅的手势请他们二位上楼。

进了门,皮市长他们还在搓麻将,桌子上的水没有了。皮市长并不抬眼望他们,只是方明远招呼各位坐。袁小奇和陈雁说道谢谢,却不坐下,都围在皮市长后面看牌。这一局皮市长的牌很不好,除了一对五万,连一句话都没凑成,看样子是和不了啦。朱怀镜和方明远交换一下眼色,都摇了下头。袁小奇看了一会儿,见皮市长抓了个四万,就说拿着吧,打掉三索。皮市长手头已有了三、四索,想等个二索或五索就凑一句话。而四万抓上来是个独牌,他手头有两个五万,想拿着做将的,桌上谁早已打了个五万,况且三万桌上已出来三个了,需等一个独三万,一个独五万才成三四五万一句话。他回头望望袁小奇,有些迟疑。朱怀镜就说,这位就是袁小奇,信他一回吧。皮市长略略点头,依了袁小奇。也怪,他留下四万,下一轮马上就抓了个三万。可是过会儿,他又抓了个二索,就叹道唉呀,意思是悔不该打掉那个三索。袁小奇却说留着这张,那张牌还会来的。皮市长就留下二索。却不知打哪张好。袁小奇说打九本吧。皮市长手上有两张九本,老早就抓上来了,想再碰一张凑上一句话的,却一直不见谁打九本出来。他听了袁小奇的,九本一出手,他的上方吴运宏就碰掉了,打出一张三索。皮市长就吃了三索。他这才回头望一眼袁小奇,表示满意。吴运宏打出的不是别的,偏偏是张五万,正好又是皮市长需要的,就吃了。苟名高和舒杰都笑了起来,说就让你俩打牌算了,没我俩的份了。接下来皮市长横竖听袁小奇的,居然真的和了。但不见有人出水,朱怀镜就知道皮市长显然交待有话了。

皮市长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对袁小奇说:“不错,你真是神机妙算啊!”朱怀镜便向皮市长正式介绍了袁小奇。皮市长这才同他握了下手,说着好好。又转眼望着陈雁,问这位是谁。朱怀镜就介绍了。

皮市长握着她的手,很亲切地摇着,说:“原来你就是陈雁啊!新闻我是每天必看的,你的大名早听得耳熟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人呢?”

陈雁那样子像是有些兴奋,脸微微红了,说:“市里的各位领导,我基本上都采访过,只是还没有这个荣幸采访您。下一次您作什么重要讲话,我一定向我们领导争取,专门来采访您。”

皮市长握着她的手再摇了几下,请她坐下,再笑着说:“那好啊,下次我有什么活动,我让办公厅向你领导点名请你来。”

皮市长兴致很高,同陈雁天南地北地说着。大家都注视着皮市长,他的手势他的笑谈似乎都显得那么有涵养。他一笑,大家都笑,他说对,大家都点头不已。皮市长说笑好一会儿,才记起袁小奇来,问:“他们都说你神得不得了,今天就让我们见识见识?”

袁小奇却谦虚道:“不敢说有什么本事。只是我长年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高人。而我这人又天生重义,别人也就看得起我,有什么本事也肯教我。我学了点东西,从来不敢在人前卖弄。今天能在皮市长面前汇报,我三生有幸!还搭帮改革开放政策好,不然我这一套不被人看作封建迷信?我也早成牛鬼蛇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