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下意识地看了屋外,叮嘱道:“李晶的电话号码绝对不能让小佳知道,否则就要闹翻天。”

“这事你不必提醒我,我比你还要清醒。”刘光芬用手拍了拍侯卫东的脑袋,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坏事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后果。”

“这又不是坏事,我不是给你添了两个孙子,这在古代才叫做儿孙满堂。”

刘光芬想着虎头虎脑的两个小孩,心里乐滋滋的,道:“在我走之前,一定还要见一见这两个小家伙。只是这样对不住小佳,你这个坏小子,做了错事,连累你妈跟着你也做坏事。”

男方家长和女方家长对于婚外情有着不同的观点,总体来说,大家都抱着反对的态度,但是反对的程度稍有差异,男方家长总会怀着“儿子不吃亏”的想法,因此反对程度稍弱,女方家长出于保护女儿的角度,总是对婚外情持坚决否定要态度。正是由于有这个传统的思维模式,刘光芬这种乐天派就容易接受李晶和两个孙子。

侯卫东颇为不满,拉长了声音道:“妈,你怎么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手术治疗的效果很好,你一定能长命百岁,到时我先给你办八十酒,然后给你办九十酒,再给你办一百岁酒。”

“你们几个都还争气,我这辈子知足了。”刘光芬摸着侯卫东强壮的手臂,很感慨。

侯卫东离开了病房,走到医院门口,坐上自己的奥迪车。他顺手放起了那张《离家五百里》的碟片,然后给郭兰打电话。

郭兰吃过晚饭以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她将手机放在桌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等着手机再次响起。由于她累了一天,靠着沙发,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铃声,将郭兰从梦中惊醒。她拿起了手机,放在耳边,想张嘴巴,又没有把话说出来。

侯卫东首先说话,道:“喂,我是侯卫东,门面准备怎么样了?”

听到侯卫东的声音,郭兰这才放下心,道:“我给小海的室友张永莉打了电话,她已经发一批货过来。我收到货暂时打理几天,然后物色一个店长和几个营业员,再离开岭西回学校继续读书。”

“你这个店的管理模式要选好,否则人不在岭西,手下人会作怪。”

“管理模式好办,我就按照张永莉成熟的模式,关键是店长,这是我最头疼的问题。”

侯卫东也没有太好的人选,道:“我注意留意一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只是我认识的人以官员为主。”

郭兰挺平和地道:“你已经帮我太多,这件事我自己做。我作为多年组工干部,别的特长没有,用人看人还是有一套,如果这个店经营得不好,那我就真的是没有用了。”

听到郭兰如此说,侯卫东放弃了为她推荐人选的想法,道:“我才从母亲的病房出来,我母亲要到龙堂县和郭师母见面。两个老人已经通了电话,我觉得她们两人是同病相怜,互相鼓励,在精神上有好处,对治疗也有好处。”

郭兰没有想到刘光芬会到龙堂县,心里感慨万端,道:“你们母子俩都是厚道人,我妈虽然住在娘家,由于外公外婆去世,总觉得有寄人篱下之感,我妈这一辈子都围在我爸和我身边,朋友很少,刘老师能去看她,我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要回去吗?”

“明天我还要招聘几个人,李俊的一个堂姐是益杨绢纺厂的下岗女工,对服装有兴趣,如果人合适,我想请她来当店长。我明天要与她见面,回去不了。”

侯卫东听着郭兰话里透露的信息,又想起郭师母和蔼的神态,心道:“这一段时间,郭家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想必以前郭师母回娘家都是风风光光,这一次不免有些狼狈。”想到这里,他决定给郭家涨涨脸,很委婉地道:“明天我的秘书晏春平要陪着我爸妈到龙堂县。”

郭兰听明白了侯卫东这个行为的真实用途,道:“卫东,感谢你。但是用不着,我妈还住几天,就要到上海治病,以后将很少回龙堂县了。”

侯卫东已经打定主意要派晏春平陪着父母到龙堂县,他也就不说这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也会做生意,你的这个决定让我很惊讶,同时我也很赞成。这个社会很现实,有了钱心里才不慌。”

郭兰对此有着更深的体会,道:“父亲病逝,母亲生病,我对社会和人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想着即将做起的生意,我最怀念的还是以前在象牙塔里的生活。”

“其实要过象牙塔里的生活也可以,前提就是要有经济实力,有了经济实力,人才能够获得自由,才能够真正进入象牙塔,否则一切都是建立在虚幻之中。”

郭兰道:“卫东,现在我理解你为什么在上青林要开石场,以前我太理想化了。”她说到这里,又道:“今天你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当时我正在卫生间冲凉,没有接到。后来给你回过来,你也没有接。”

她说这一番话,有着试探的意味。

由于小佳拨打了这个电话,侯卫东为了安全起见,想让郭兰换掉电话,可是此事不知如何说起,听到郭兰提起这个话题,就道:“吃饭时,小佳拿我手机打电话,可能不小心打出去了。”

郭兰毫无根据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虽然侯卫东说得委婉,她还是知道这是小佳在搜查侯卫东的手机。她的心情颇为复杂,一时之间,暗自心酸。

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侯卫东继续深入,道:“现在你做生意,以前的关系就别丢了,我建议继续用原来的号码。”

郭兰神情黯淡,低声道:“嗯。”

结束通话,侯卫东开着小车回家,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郭兰的事,猛然间,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道:“郭兰要请李俊在益杨绢纺厂工作的堂姐来当店长,段英也在绢纺厂工作过,她们是否会认识。”

他与段英的关系早就正常化,可是在他的心里,还是不希望段英又与郭兰在私下里发生什么交集。

转念又想道:“益杨绢纺厂有上千的女工,段英在绢纺厂上班的时间短,不认识的可能性很大。”

回到家里,就听到了麻将声,小佳、赵秀、谢婉芬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子正在打麻将,而粟明俊和粟糖儿两人在客厅里看电视。

十二点,麻将结束,两家人这才休息。

小佳洗漱后进了寝室,脸色就不太好看,不声不响地睡在床上。

侯卫东见小佳有情绪,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躺下来以后,道:“粟部长这次应该专门约了赵东,看来他应该也有想法。”

小佳没有回应这个话题。

侯卫东又说了几句,见小佳没有反应,侧过身准备睡觉。

小佳翻身坐起,伸手掐了侯卫东有胳膊,道:“以前你住在粮站的平房里,那台除湿机是谁送的,是李晶送的吧?”

第817章 探病(下)

第二天,晏春平带了驾驶员送刘光芬和侯永贵前往龙堂县,平时办私事,侯卫东都很注意公车私用问题。这一次到龙堂县,他特意公车私用,开的是小车是省政府用车,当这辆车停在了龙堂县正龙集团的院子里,还是很引人侧目。

郭师母大姐的院子都是老邻居,平时很少来这种奥迪车,几个人听见喇叭响,都凑在窗前,看着这车。

郭师母一位堂姐对老伴道:“我看见来了一辆小车,还有三个人走了下来,这是什么车?”

老伴仔细看了车,他在振农集团工作多年,对奶牛倒是熟悉得很,可是对于小车是什么牌子确实不清楚,看着亮锃锃的车,他道:“我也认不出是什么车,看这样子,肯定是高级车,至少比振农坐的车要高级。”

“找谁啊,我们院子里住的人都知根知底,没有谁家里有这种发了财的亲戚好友。”

老伴指了指站在门口的郭师母,“你没有看到六妹站在外面吗,这车肯定是来看她的。”

以前,郭师母带着家人回到龙堂,大家都很热情,不管是住在哪一家,亲戚们都会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这一次郭师母带病而回,大家见面还是挺热情,可是诸人的经济条件都不好,听说郭师母要借钱,不免有些回避,因此,尽管郭师母是住在了大姐家里,也没有人愿意主要朝大姐家里走,故意装作不知道郭师母回来。

后来听说郭兰已经把手术钱筹够了,亲戚们才松了一口气,此时郭师母家已从高位落到凡间,大家的热情始终没有以前那么高昂。

郭师母大姐出去买菜之时,遇到了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堂姐,堂姐好奇地问道:“今天是谁来看六妹?”

郭师母大姐道:“是六妹以前的邻居,特意来看六妹。”

“这家人挺发财,那车还是高级车。”

“六妹的邻居有一个儿子在省政府当大官,这车是省政府的车。”

对于龙堂县振农集团的员工来说,省政府就是一个传说,现在传说中的人走进了生活,让他们心里充满了敬畏。

堂姐买了菜,急急忙忙回家,找到老伴商量事情,“六妹等几天要到上海去做手术,我们请她到家里来吃顿饭。”

老伴有些悻悻地道:“我前些天就是请六妹,你不同意,怎么现在想起要请六妹。以前娃儿读书,老郭帮了不少忙,早就应该请六妹。”

堂姐道:“这些年,我们家好不容易存下几个钱,小幺儿刚刚大学毕业,以后用钱的时候多。听说尿毒症很不好治,借了钱,如果病没有治好,我们去找谁要。”

听了这个理由,老伴也哑了,半天不说话。

堂姐又道:“小幺儿大学毕业以后,高不成低不就,没有找到好工作,听说六妹邻居在省政府当了大官,我想请六妹帮帮忙,能不能给小幺儿在省城安排个工作。”她的小幺儿属于受过罚款的超生子,如今已经读了大学,小幺儿坚决不回龙堂,到南方去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如今在省城打工,这是老两口最着急的事。

老伴点了点头,道:“六妹要去做手术,我们请客就隆重一些,到馆子去订一桌。”

上午十一点,堂姐来请郭师母吃饭,顺带着请了几位远方的客人。

郭兰恰好给母亲打电话,她说了此事,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此时已经换回了以前的电话号码,用这个号码给侯卫东打了回去,道:“这是以前的号码,我又用原来的卡。”然后,她在电话里对刘光芬去龙堂县看望自己母亲表示了感谢。

开着省政府的车,让自己的秘书作跟班,侯卫东是有意为郭家涨脸,这手段虽然有些小儿科,却能让郭师母心里感觉好受一些。

放下电话,侯卫东又扭头看着电脑,此时,他已经为周昌全制作了调研方案。

他当上政府副秘书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到行动的方向。这一次省里要进行微调,很多有条件的同志如春天的虫子一样,纷纷开始活动。侯卫东也有了自己近期目标——他要尽快主政一方。

主政一方,担任市委书记或是市长,从级别上来说,与现在相差不大。可是,主政一方的概念与在省政府当部门副职有着显然的区别,而最大的区别在两样,一是可以利用的资源将大大增加,二是自己的意志将得到充分的尊重。

再说得具体一些,作为省政府副秘书长,只有建议权,没有决策权。是为领导服务的幕僚型官员。而作为市长,则是一市之首长,在文件上签的字,具有强制力,是下级必须执行的指示和命令。

侯卫东以秘书身份起家,经过十年的发展,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再适合担任服务工作了。

他是实干派,心里有了目标,便努力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

实现目标的第一步就是与周昌全进行交流,要把想法明确传达给周昌全,获得他的支持。而没有周昌全的支持,他基本上不可能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一次到岭西、铁州、沙州、茂云和茂东进行调研,是侯卫东的建议。这个建议是有着充分依据,一是周昌全自己拟定的年初工作任务中,就有调研这个课题;二是在如何在全省工业系统深入学习科学发展观,也需要进行一次调研;

周昌全看了调研方案以后,道:“为什么调研的第一站选在沙州?”

侯卫东道:“第一站选在沙州,我经过慎重的考虑。到沙州主要弄明白两个问题,一,为什么沙州在前些年突飞猛进,接近了铁州的水平,迅速发展的原因是什么?二,为什么在这两年,沙州不进反退,被铁州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弄明白这两点,就认识科学发展观肯定有帮助。”

周昌全听了侯卫东这一番话,觉得很舒服。但是这个舒服只能意会,不能说出来,他特意叮嘱道:“这个问题只能在我面前说,不要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否则就是狭隘。”

他最突出的政绩是在沙州执政期间,在他执政的八年里,沙州的JDP以及工业总产值逼近了全省第二名的铁州,两者的差距已经很小。当时的省委书记蒙豪放特别注重政绩,虽然在周昌全任内发生了刘传达贪污等事情,可是他仍然坚持将年龄偏大的周昌全推荐到了省政府副省长的位置,让他主管全省工业,对其寄予厚望。

但是周昌全调离了沙州以后,朱民生接任沙州市委书记,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沙州与铁州工业产值的差距再次拉开,如今岭西市、铁州市成为全省当仁不让的第一集 团,沙州渐渐由第一集团落入第二集团。

周昌全很稳重,平常对沙州的发展不做任何评价,保持了彻底的低调。可是他内心还是对自己在沙州主政时期的政绩感到自豪,而对朱民生执政沙州的成绩有颇多非议。此时朱民生走了,宁玥作为市委书记,他才愿意将调研第一站放在沙州。

侯卫东见调研方案获得通过,笑道:“那我给宁玥书记打电话,通知沙州方面做好准备。”

周昌全摆了摆手,道:“你别跟宁玥说具体时间,我想先暗访,然后再同宁玥、杨森林见面,这样才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给沙州市委宁玥书记打了电话:“宁书记你好!我是侯卫东。”

宁玥的声音很热情,道:“卫东秘书长,你离开沙州以后,从来没有正式回沙州,什么时候回来?你熟悉沙州,又了解省政府的政策,回来给我们介绍经验,出一出发展的高招。”

“宁书记,你客气了,周省长要到沙州调研,第一站就是沙州。”

“老领导要回来,那是全市人民的喜事。”宁玥又问:“我们要给周省长主要汇报那一方面的工作?”

“如果将科学发展观落实到工业工作中,是省委给周省长的研究课题,他主要了解这方面的事。”

宁玥热情洋溢地道:“周省长是老市委书记,他来沙州解剖麻雀,是给我们指明发展方向。我代表市委市政府请周书记马上来,尽快来,而且来了一定要多留几天。”

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到,我和森林市长到省政府这边来接。”

周昌全以前迎接省里领导,都是在沙州境内,如今宁玥要到岭西来迎接,可见她对周昌全的重视。侯卫东笑道:“具体时间还定不下来,出行时间要根据省里的事进行调整,但是应该在十天之内。”

放下电话,宁玥将杨森林请到了办公室,两人细细谈了接待周昌全的具体方案,按宁玥的说法,要按照接待省里主要领导的方案来接待老领导周昌全。

侯卫东与宁玥通话以后,正在喝茶,接到了楚休宏的电话:“秘书长,周省长想提前出去走一走,第一站就到沙州,先暗访,再明察。”

第818章 调研(上)

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周昌全的调研工作于星期一正式开始。

周昌全带了秘书楚休宏,侯卫东则带了晏春平。侯卫东原本想安排警卫人员随行,被周昌全拒绝了。

“算了,我们六个大男人,小于是警察,你的驾驶员才从部队转业,又是行走在岭西的土地上,何必搞得那样隆重。”周昌全依然保持着削瘦的身材,这种身材对身体有好处,往往能长寿,可是削瘦身材的人容易显老,特别是脸上皮肤皱褶挺多,加上鬓角的星星白发,让他看上去比同龄人要苍老一些。

而跟随他一起调研的省政府副秘书长侯卫东、楚休宏、晏春平、于飞跃以及新换司机小耿,这五人没有一个是胖子,腰围皆在二尺五以内,身材都很标准,符合周昌全的审美观。

小耿是侯卫东来到省政府所换的第三位驾驶员,第一位于飞跃是被周昌全看中,第二位驾驶员喜欢传小话,被侯卫东偶尔发现,借故调走,最新的小耿是部队就为首长开车,一言一行挺有军人风格,也讲规矩。

这一路行程要到山区,侯卫东特意从交通厅调来两部越野车,并让两位经验丰富的驾驶员提前熟悉了三天,这才开始了周昌全的调研之途。

出发前的早上,小佳提前起了床,从冰箱里拿出酸奶、咸蛋,煮了绿豆稀饭,蒸了一个馒头,拿出一块面包。等到侯卫东洗漱完毕,两人坐在了餐桌上。

侯卫东开了一罐豆腐乳,将带着红色辣椒酱的豆腐乳抹在了发面馒头上,喝一口稀饭,咬一口馒头,只觉味道十足。不仅嘴巴舒服了,连肠胃也跟着享受了一道美味。

小佳则打开了炼乳,炼乳抹在了面包片上,她同样吃得津津有味。

“你要走几天?”

“我们要跑好几个地方,省里随时还要事情。因此行程也在变。”

小佳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次去不去考察精工集团,这是成长性很好的企业,在沙州和茂云都有不少产业。”

“你这人联想到是挺丰富,九十年代初的陈年烂芝麻事,值得你念念不忘吗?”

小佳道:“我要开展一场婚姻保卫战,击退那些窥视我们家庭的敌人。”

侯卫东看着小佳,狠狠地咬了一口抹着豆腐乳的馒头。

自从那天“除湿机”事件以后,小佳开始关注精工集团的事,她从网上收集了一些资料,仔细阅读以后,对李晶和精工集团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还从一篇人物专访特知精工集团在香港也有产业,李晶为了拓展业务,经常来往于香港、美国和岭西三地。

虽然小佳拿不到任何把柄,可是她的执着和惊人的敏感,还是吓了侯卫东一跳。

吃了早饭,侯卫东一边穿鞋,一边道:“这几天,你把幼儿园落实下来,小囝囝不能总是和父母分开,这对她的成长不利。”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陈庆蓉和张远征倒是喜欢小囝囝,可是毕竟是老年人,他们是用那人年代的方法教育小囝囝,这与侯卫东和小佳的教育理念有着冲突。

小佳的注意力就转到了小囝囝身上,道:“小囝囝随时都可以过来,就是外公外婆舍不得过来。”

“这个简单,那就把外公外婆接到岭西。”

“他们在沙州住了一辈子,不愿意到岭西来住,不习惯。”

侯卫东穿好鞋子,抬头对小佳道:“那我走了,你给父母做一做工作,一家人要享受天伦之乐,还得住在一起。”

小佳见侯卫东出了门,思绪又回到了“除湿机”上,有意道:“这次你们调研,是不是还要看精工集团,精工集团有什么新设备,让她们送一台过来。”

侯卫东回了一句,“你烦不烦人,我先走了。抽空到医院看看我妈。”

到了门口,小车已经来了,司机小耿手里拿着包子,见侯卫东走出房门,赶紧张大嘴,几口将包子吞进了肚子。

侯卫东见小耿狼吞虎咽,道:“小耿,我记得你已经成家了,怎么还要外面吃早饭。”

小耿用毛巾将手擦干净,道:“我那懒婆娘,早上向来不起床,我都是在外面解决。”

侯卫东又问晏春平,道:“你在哪里吃早饭。”

晏春平以为满意足地道:“我家那位是勤劳惯了,就连挺着肚子,也要给我煮早饭。”

侯卫东就对小耿道:“到春节的时候,我们几家人要聚一聚,到时我要好好批评你家那位,开车挺辛苦,吃好早餐,一天不慌。”

开车到了岭西省政府,等了约五分钟,周昌全的小车才开了进来。周昌全没有下车,他在电话里给侯卫东打了电话,道:“你等我半个小时,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侯卫东看了看时间,他也就懒得到办公室,坐在车上,听着音乐,专心等着周昌全,心道:“周省长说好了在省政府大院集合,然后一起出发,他上去半个小时,是什么事情。”

对于周昌全的活动安排,侯卫东比较熟悉,他回想了这几天的安排,并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

等了一个多小时,周昌全才从办公楼下来。侯卫东注意观察他的脸色,却是一脸的扑克牌,看不出喜怒。

随着汽车发动,侯卫东的小车在前,周昌全的小车在后,朝着高速路开去。

岭西省经过几年交通大建设,全省交通状况有了明显的改变。从岭西到沙州,全程高速不到一个小时。进了沙州境内,侯卫东再打电话给周昌全报告:“周省长,我们到沙州先住下来,还是先到县里。”

“我们要暗访,就要一插到底,益杨是工业大县,我们直接到益杨,真正的第一站是到你的根据地去。”

侯卫东笑道:“周省长是沙州老书记,每块地方都熟悉。益杨是您的根据地。我可不敢将益杨称呼为根据地。”

在岭西的习惯中,如果某个人在某地当过一把手,就可以戏称某地是根据地,侯卫东没有当过益杨县的领导,他自然不敢称益杨为根据地。

周昌全走出了省政府,心情甚好,哈哈笑道:“你就别恭维我了,对沙州我还算熟悉,但是每次到县里调研,警察开道,威风凛凛,其实又能看到多少情况,这点我是知道的,你也是知道的,今天我就是不想让他们糊弄我。”又道:“我说你的根据地,也是有道理的,今天第一站,我要从青林山上开始。”

如果不出意外,副省长的岗位将是周昌全政治生命的最后一程,他的心态和以前在沙州当市委书记有所不同,更加豁达,对权力以外的名声看得淡了。此次沙州之行是调查研究,同时也有回顾自己历史的一次旅途。

在周昌全的潜意识之中,能在退休之前,看一看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回顾以前的激情岁月,是一件很欣慰的事。

侯卫东听说第一站要到上青林,吃了一惊,道:“周省长,我们到了沙州,干脆找个地方休息,吃了午饭以后,再到上青林。”他的想法是提前给青林镇的镇村干部打个招呼,有所准备,免得到时招待不周到。

“上青林是乡镇企业发育很好的地方,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周昌全又道:“上青林是你真正的老窝子,当初一个懵懂少年分到上青林,居然能修出一条路来,我要去看一看你修的路对上青林的经济有什么影响,自从上青林有了这条路,出现了多少老板,对农民有多大的影响,这是最鲜活的例子。还有,听木山说起,上青林望日村那边有一片大森林,里面野物不少,今天我也要装扮一回猎人。”

到青林镇,周昌全事先没有提过,打猎之事,更是出乎侯卫东的思考范围。对于周昌全这种颇为出格的要求,侯卫东很为难,道:“周省长,我们没有枪支,如果要准备枪支,就要惊动益杨县政府。”

周昌全道:“上次张木山打猎用的什么枪。”听说是武装部的56式半自动步松,他道:“上青林有没有土猎枪。”

为了周昌全的安全起见,侯卫东并不想让他去打猎,更不会让堂堂副省长用土枪打猎,道:“土枪的安全系数不高,如果炸了膛伤了你,我就闯了大祸,而且,派出所这几年搜得紧,山上基本上没有土枪了。”

周昌全开玩笑,道:“你这就是叫推三阻四,我也是当过兵的人,还不会玩枪?”

侯卫东临机一动,想起秦飞跃也喜欢打猎,道:“周省长,猎枪的事情我安排,不会惊动县里,但是要稍稍耽误些时间。我有一个好地方,叫做张家水库,距离县城不太远。里面是真正的土家鱼,以前我在益杨开发区当主任的时候,经常陪上级领导去。今天我们谁也不安排,直接到张家水库去吃鱼。同时,我安排人去找几枝正规的猎枪。”

周昌全道:“这是你的根据地,我听从安排,先吃鱼,再上山。”

谈话间,两辆车到了益杨境内,很快下了益杨高速路,小车如两枚导弹穿透了益杨县城,直奔张家水库而去。

第819章 调研(中)

在前往张家水库的途中,侯卫东为了猎枪的事犯了难,既要让领导尽兴,又要保证领导安全,而且还不能惊动地方,这就是一件难事。不过领导交办的事情,即使遇到了困难,他还是习惯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找理由推脱。

在生活中有两种人,一种人遇到困难以后,第一反应就是找理由为自己推脱,另一种人遇到困难以后,第一反应是如何解决问题。前一种人一辈子都在寻找不成功的理由,后一种人则是向后人回顾成功的经验。

细节决定成败,性格决定命运,这是经验之谈。

侯卫东将在益杨的熟人挨个想了一遍,然后给县建委主任秦飞跃打了电话。

侯卫东以前是秦飞跃的下级,此时他的职级要比秦飞跃高得太多,打电话之时就很直接,道:“秦主任,我是侯卫东,有件事要请你安排。”

秦飞跃正在益杨的一个楼盘视察,开发商及随行人员陪同在其身旁,恭敬地聆听着指示,开发商安排的工作人员不时走在前方抓拍镜头,以便刊登在公司内部杂志上,在合适的时间加以宣传,对楼盘销售是很有益处的。

这几年,益杨的开发力度也在加大,许多本地及沙州的开发商看准了房地产行业的高额回报,纷纷投身房地产行业。谁掌握资源,谁就掌握了话语权。建委主任,甚至建委的科室领导,在开发商眼中都是很超然的地位。

秦飞跃正准备找侯卫东,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此时侯卫东就送上门来,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老总,按住话筒,低声道:“你们稍等一会,这是省政府侯卫东秘书长的电话。”

几位开发商听说是省政府官员的电话,都有些敬畏。

秦飞跃放开话筒,放大声音,高兴地道:“秘书长老弟,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你把我们这些益杨的老哥们忘掉了吧。”

一旁的开发商保持距离的等候在一旁,他们知道电话那端是大人物,都没有出声打扰。

秦飞跃对侯卫东的称呼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有语病的,但在只有这样的称呼才能既将对侯卫东的尊敬用声音表达出来,又能拉近两人的距离;让领导舒服,又让领导怀旧。

在侯卫东眼里,县建委主任确实不算是大官,因此他在秦飞跃面前就根本不动心思,将秦飞跃当成了纯粹的老朋友,笑道:“我怎么会忘掉益杨的老朋友,只是杂事烂事一屁股,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有件事想请你支持,要保密。”

秦飞跃问道:“什么事这么慎重?”

“周省长要进行科学发展观的调研活动,已经到了益杨,不过没有通知县委县政府。他想到上青林看一看乡镇企业发展,作为这一次调研工作的第一站。”

秦飞跃心道:“侯卫东这小子,真是狗屎运,周昌全第一站到上青林,真是给足了面子。”口里道:“卫东秘书长,周省长这次来上青林,是上青林的荣耀,完全是看到了老弟的面子。”

侯卫东这才道出了真实目的,道:“周省长听说上青林有一片原始林子,是个天然的猎场,想去打猎。周省长暂时不想惊动地方,你能不能找两只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