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由于朱小勇的关系,很了解竹水河水电站的进展情况,立刻打断道:“刘处长,请你谈具体一些,工作力度弱表现在哪些地方,竹水河水电站不仅是沙州市重点工程,也是水利厅的重点工程,如果成津县工作力度不够,厅里将出面与沙州市政府交换意见,但是,检查组必须拿出让人信服的例子。”

吴英在省水利厅的地位很超然,听到吴英诘问,刘宁脑袋就“嗡”地响了一声,张口结舌地道:“竹水河进度不行,两岸的房屋大多数未拆,到时恐怕很难完成拆迁任务。”

吴英皱眉道:“省厅补助的拆迁款到位没有?”

“我估计是没有到位。”

“怎么能用估计,如果没有到位,就将工程停下,查清楚再发,但是你必须拿出未到位的依据,否则造成的不良后果由你负责。”吴英很明确地亮出了自己的态度。

厅长管海洋瞪着眼睛,道:“刘宁,你出去不是代表你自己,是代表水利厅,第一次带队检查,工作怎么这么不扎实?”

被正、副厅长批评,尽管是冬天,刘宁后背的汗水却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很快将保暖内衣湿透,会议的后来说了些什么,刘宁都是在自怨自艾的状态中渡过,根本没有听清楚。

财务审计处是水利厅最吃香的几个部门之一,刘宁虽然是副处长,却也有独立的办公室,他头昏脑胀地坐在办公室里,只觉得外面的天空暗无天日。

过了一会,财务审计处另一位高副处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坐在刘宁对面,道:“刘处,你真是糊涂啊,怎么在会上这样说。”

刘宁确实不知道触犯了那一块逆鳞,正是丈儿和尚摸不着头,就道:“我怎么糊涂了?”高副处长的胖脸显出一幅惊奇之色,道:“你当真不知道竹水河水电站工程是谁在做?”

“不知道。”

高副处长一拍大腿,道:“我以为分组检查时罗处长跟你说过此事,如果早知道罗处长没有说,我一定会提醒你。”

他压低声音道:“每次到下面分组检查,有些话都要提前说到的,这是规矩,你以前没有搞过工程,对工程上的事情不熟悉,竹水河水电站的现场负责人是朱小勇,朱小勇和成津县委关系好得很,里面水深啊。”

“朱小勇,他不是在大学教书吗,现在负责这项工程?”听到朱小勇的名字,刘宁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又醒悟过来为什么吴英是这个态度。

高副处长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刘处长啊,我怎么说你,你到竹水河去检查,难道连基本资料都没有看吗?”

刘宁一直在办公室搞后勤,对工程上的事情算得上是门外汉,拿到竹水河工程资料,就顺手递给了自己的助手,而这位助手是才分到单位的大学生,认识“朱小勇”这三个字,却不知道“朱小勇”是谁,也就没有提醒刘宁。

阴差阳错,让刘宁犯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的愚蠢低级错误。

高副处长素来瞧不上刘宁,此时见到刘宁失魂落魄的样子,更觉其窝囊,强忍着心里的狂笑,表情沉重地道:“这次检查,你是新到财务处的同志,罗处长应该把话给你说透,这是财务处检查前的惯例。”

他一脸神密地道:“我这话都不应该说,只是看不惯你老弟吃冤枉,还你得给我保密,否则罗处长会对我有意见。”

等到高处长肥胖的身子摇摇摆摆地离开了办公室,刘宁气得在屋里团团转,咬牙切齿地道:“好个罗文材,他妈的,故意陷害我,此仇不报非君子。”

高副处长从刘宁办公室出去以后,在外面转了一会,见刘宁气冲冲地出了办公楼,就拐到了财务审计处罗处长办公室,扯了一会工作,道:“今天刘宁的汇报真是给财务审计处丢脸,罗处长最好是给去解释一下,免得吴厅长认为财务处都是笨蛋。”

罗处长哼哼冷笑两声,道:“刘宁平时看上去很聪明,怎么被猪油蒙了心,竹水河水电站是朱小勇负责的工程,这在水利厅不应该是秘密吧,他怎么就不会知道?若真是不知道,他脑袋就是白长。”

高副处长脸上肥肉轻轻颤动几下,道:“刘宁这个人就是有些小聪明,没有什么本事,连工程资料都不看,或者说是看不懂,带队出去检查,哎,这算什么回事,我就担心厅里会对财务审计处的工作有看法。”

罗处长哼了一声:“刘宁才到财务审计处几天,厅里自有公论。”

远在成津的侯卫东很快就知道了刘宁在会上的发言,他笑道:“朱总,我怎么会生气,任何一个单位都会有各色人等,否则才叫不正常。”

朱小勇哈哈笑道:“侯书记这是见怪不怪,视若等闲。”又道:“这一次修竹水河水电站,我算是真正走出了书斋,真实地看一看最广大农民的生活,以前就算行万里路,只要没有与老百姓进行具体的利益接触,就不算深入基层,只能是水上观花。”

“确实如此,多做几个工程,什么事情都能看见。”侯卫东与朱小勇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对邓家春道:“你接着说。”

邓家春道:“据朱莹莹回忆,方杰躲在新月楼的时候,与李东方接触最多,经常打电话,还在一起喝酒,在她的印象之中,方杰最信任的人就是李东方,平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是李东方拿大主意。”

“你的意思,李东方有重大嫌疑?”

“对,方杰藏身之处,李东方是很清楚的,他的仇家却根本不清楚,我想对李东方上一些手段。”

侯卫东未置可否。

邓家春很知趣地不再问,他又道:“老方县长在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包括提供线索者都有重奖。”

“可怜天下长辈心,如果我是方杰,就一定会正正经经地作生意,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道路终究是越走越窄,套用港台电视剧的一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侯卫东想着白发苍苍的老方县长,为了孙子方杰,几乎放弃了作为一名老县长的威严,很有些感慨。

老方县长送走了急着回新西兰的儿子,打开房门,独自回到了空荡荡的家,坐着坐着,不禁老泪横流。

“小杰,你在哪里。”

“我真是不应该宠着他,这是害了他。”

自从儿子方知行出国以后,孙子方杰就成了老方县长的精神支柱,此时方杰失踪,让他的精神支柱跨掉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老方县长几乎是跑了过去,抓起了电话。

“喂,提供了线索,不管死的还是活的,都有奖金嘛?”电话里传来一个畏缩的声音。

“当然,你有线索吗?”老方县长听到这个畏缩的声音,已经预感到了一些凶兆。

“我有线索,不过得把钱给我,才能说。”

“没有问题,我去准备钱,在什么地方见面?”

老方县长与来电谈了具体事宜,转背就给邓家春打了电话。

晚上九点,侯卫东正在与朱兵在小会议室谈话,接到了邓家春电话:“在一个偏僻地洞穴找到了一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从手表判断,是方杰的尸体。”

第537章 马蜂窝(下)

“方杰,死了?”

“对,死了。”

侯卫东很明确地指示道:“死在山洞中,很显然就是他杀,杀人者的动作必须是全案的关键。”

想起当时侯卫东的提醒,邓家春就直言道:“案件基本可以如此定性,侯书记,你当时的判断是正确的。”

与侯卫东通了电话以后,邓家春饶有兴致地站在浑身腐烂的尸体面前,他这一辈子见过了无数的腐败尸体,早就练成了见怪不怪其怪必败的境界。

“注意细节,小心点,这家伙可是宝贝。”邓家春此语一出,顿时将身边的警察雷倒一片。

一位才从部队转业的警察原本努力地在局长面前表现得大胆一些,可是见到法医戴着手套的手在尸体里翻来翻去,禁不住一阵恶心,他扶住一颗大树,吐了一个痛快淋漓,回头看时,邓家春正蹲在尸体旁边抽烟。

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位矮小的局长。

过了一会,邓家春来到了一位皱纹满面的瘦巴巴的汉子身旁,递了一枝烟,道:“给我说说你看到的,越详细越好。”

那汉子手里还握着一张纸片,这正是老方县长贴出的悬赏,他嘴巴动了几下,又将悬赏贴子往上抬了抬。

邓家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悬赏人是死者的爷爷,他昏过去了,已经送到了医院去了,你放心,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汉子眼见到手的肥肉似乎飞了,心里老大不乐意,吱吱呜呜地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说实情。

邓家春不想与其啰嗦,拉着他的手来到方杰尸体面前,道:“你看看,这人死得这么惨,如果还有良心,看到什么事,快说出来。”

汉子长期从事体力活,手上力气不小,使劲挣了几下,却感到面前小个子的一双手如铁钳一般,他被拉得蹲下来,与地上的腐肉近在咫尺,那汉子哇就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道:“你这领导真是,放开我,我说给你听。”

“你将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我看到什么说什么。”

“嗯。”

等到汉子说到汽车之时,邓家春很敏感地打断道:“是什么样的汽车,小车、长安车、卡车?”

汉子想了想,道:“是一辆当官的坐的车,他才开始还走错了路,然后退回来的。”

走到现场之时,刑警队就在寻找车印,很可惜,由于此地恰好有一块滑坡,将洞穴边上的车印全破坏掉,而在支公路上又有其他车经过,现场痕迹早就不在了。罗金浩带着汉子来到了一条极小的岔道,他们如寻找珍宝细细地查寻,很幸运,这是一条偏僻的断头小道,除了一道车辙印外,再没有其他车辙。

罗金浩让队员拍照、取证,他一脸兴奋地来到了邓家春身边,道:“我看了车辙,是高档车留下来的。”

如此穷乡僻野,出现高档车辙,里面的含意自然不言而喻。

在回到成津的路上,邓家春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刑警队员们一路皆有说有笑,雷副支队长亦是满脸笑容,不过他心里很是紧张。

“李东方,方杰被找到了?”在一个清静地角落,雷副支队长给李东方打了电话,以前他都是称“东方”,今天他心里有气,就直呼其名。

李东方暗自大吃一惊,他强抑住心神,装作平静地道:“雷叔,好啊,今天晚上到成津宾馆办一桌,为方杰接风洗尘。”

雷副支队长心如死灰,低沉着声音道:“方杰死了,被丢在了山洞里,刑警队在一条岔道上提取了车辙印子,这案子好破。”

李东方转身之时,手机掉在地上,他并没有在意,如果光是发现了方杰的尸体,他还不担心,这个车辙印子则很是要害。

默坐了半响,他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关于侯卫东收受赌赂的举报信》,信后附了在沙州脱尘温泉的照片、侯卫东在益杨教授楼的房产、新月楼的两处房产、蓝鸟小车等几处财产照片。

他将举报信分别寄给了中纪委、省纪委以及市纪委、以及省委、市委的重要领导。

寄了信,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过了半个小时,上来了一个矮壮的汉子。

“这事风险太大,五十万。”

“二十万。”

“县委书记不是普通人,做了此事,我就永远回不来了。”

李东方想着步步紧逼的侯卫东,凶光毕露,道:“一不作,二不休,三十万,加上他的老婆。”矮壮汉子看出李东方心急,就坚决不少钱,抱着胳膊道:“五十万,侯卫东和他老婆,不能少了。”

李东方咬了咬牙,道:“成交。”

矮壮汉子拿着十万现金走出了房门,很快就消失在成津的街道上。

得知了案情进展,侯卫东心情甚佳,在县委会上,他简单通知了方杰失踪案的情况,又道:“成津县磷矿整治取得了阶段性效果,七家中型磷矿都进行了技改,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都很明显,看来我们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今天研究小磷矿的关闭事宜。”

周福泉作为常务副县长,手里握着好几件难事,听到关闭小磷矿之事,顿时头大如斗,道:“侯书记,这事我建议缓一缓,春节将至,稳定压倒一切,现在开始关闭小磷矿,恐怕春节必定会闹翻天。”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蔡正贵兼任维稳办主任,自然不希望惹麻烦,道:“周县长的建议有道理,小磷矿涉及到千家万户,若弄成群体性事件,县委县政府都有责任。”

侯卫东笑道:“过了春节,按照成津的习惯,在大年以后才能正常工作,转眼就到了三月,就要为五一黄金周作准备,同样要维护稳定,过了五一则是岭西的经贸洽谈会,以后就要过国庆、元旦,春节,这样算起来,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关闭小磷矿。”

其他常委们皆不表态。

县长蒋湘渝深知侯卫东的心思,道:“关闭小磷矿是整治磷矿的正常步骤,这一步虽然难,但是始终要走,其实在前阶段的整治工作中,已有部分磷矿被关闭了。”

“只要我们依法办事,且程序正程,策略合适,就不怕闹事,所谓有理走遍天下,对于政府来说同样适用。”

侯卫东已经下了决心,道:“整治磷矿工作已近一年,我想在春节前将整治工作挽上一个句号,春节以后,我县的工作就轻装前进,争取在新千年有一个出彩的好头。”

县委书记具有拍板权,众常委见侯卫东决心已定,也就不再提出异议,算是统一了思想。

县委常委会以后,县政府再次组织了政府常务会,商量落实了常委会相关精神,制定了三条措施:

一是制定面向全县的关闭小磷矿的通告,形成舆论声势,取得最广泛的支持。

二是召开各乡镇工作会,将此任务分解到每个镇。

三是采取停炸药、断电、查超载等手段,让小磷矿生产困难,增加其压力。

除了三条措施,公安局在全县掀起了“破积案、保平安”的冬季战役,扫荡县城内的牛鬼蛇神,为关闭小磷矿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

尽管交任务交给了政府,侯卫东却没有彻底放手,仍然高度关注整治工作的进展,多次召开了常委会商议关停工作中遇到的具体问题。

就在侯卫东信心勃勃地开展整治磷矿的最后一役,省纪委书记高祥林接到了厚厚一迭告状信,内容直指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侯卫东。

“同志们,你们怎么看待此事?”高祥林没有评价此事,而是先征求宁缺副书记和廖平副书记的意见。

宁缺在心里算了算,道:“三套房子,一辆小车,大约有一百万吧,侯卫东两口子都是九三年毕业参加工作的,这确实操出了侯卫东的收入,这要看他如何解释。”

高祥林对廖平道:“老廖与侯卫东接触过,从你直观印象来看,侯卫东是什么样的人?”

“侯卫东给周昌全和祝焱两位领导当过秘书,素质还是不错。”廖平将那几张在脱尘温泉的照片仔细看了看,道:“从照片的时间连续性来看,侯卫东确实和照片上的女子发生过不正当男女关系,这事他无论如何也推不掉,看来,年少权重并不是一件好事,年轻人嘛,不容易正确认识自己和社会。”

高祥林琢磨了好一会,道:“此事牵涉到一位县委书记,不能仅凭一封来信就动干戈,此信涉及到四个问题,一是照片上男女问题,这个问题很好查清,可以马上着手,二是与县委招待所女服员发生关系,而将女服务员调到交通局一事,三是房子和车子的问题,先查房子和车子的产权,再作下一步工作,四是买官卖官问题,说白了,只要没有收钱,这就是县委书记的职权,五是借整治磷矿之机,为亲朋好友夺占磷矿一事,这是也是明摆着的事情,六是国有资产流失问题……”

经过研究,省纪委由副书记廖平带队,到沙州进行初步调查,等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决定是否向省委汇报以及下一步工作措施。

白包公高祥林办案素来讲究迅雷不及掩耳,三人议定以后,副书记廖平就带队直奔沙州市。

一个小时,廖平来到了沙州市委大院,他带着资料,满脸严肃地来到了市纪委书记济道林的办公室。

第538章 调查(上)

在沙州市纪委书记济道林大笑之中,原本严肃的气氛有了几分喜剧色彩,过了一会,济道林止住笑,道:“这个女子我认识,叫张小佳,在市园林管理局工作,以前是沙州学院的学生,还曾在我的楼下住过”

济道林笑得如此欢快,让廖平摸不着头脑,道:“看来这个张小佳挺有名气?”

济道林道出了原委,道:“这封举报信真是无聊,张小佳和侯卫东是夫妻,小夫妻俩去洗温泉也被当成了罪证,真是可笑,其他内容不论,单凭此事我就对举报人的目的表示怀疑。”

“是侯卫东的老婆。”

“绝对原配夫妻。”

看着侯卫东和张小佳的照片,廖平亦是哭笑不得,道:“我干了二十多年的纪检,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大千世界当真是无奇不有。”

济道林这才从抽屉里取出了几份举报信,道:“这信件还寄到了市委几个主要领导手中,民生书记作了批示,市纪委准备以信为索引,查一查举报信反映的事。”

廖平点点头,道:“朱书记的作法很周到,纪委查案子,从本质来说是为了保护干部,如果侯卫东确实没有问题,经过纪委的审查,组织上会还给他一个清白。”

这是纪检工作的标准说法之一,济道林在纪委工作多年,对此自然耳熟能详,他道:“有几个问题我本人都说得清楚,诸如侯卫东在沙州学院房产问题,当时他买房之时还不是领导,我记得当时他才调到县委组织部任一般干部,以他当时的级别,即使想贪污受赌恐怕都没有机会。”

“在沙州新月楼的房产,则是在益杨出任新管会这一段时间买的,当时离任时搞了审计,新管会任上应该没有问题。”

“小车以及新管会的另一套房子的问题、领导带头经商办企业问题、与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特殊关系问题,这三个具体问题很好办,派人调查很快就有结论。”

“至于任用干部和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这个边界就有些模糊,得由市委或是省委来届定。”

见济道林已有充分准备,廖平将白包公高祥林的大旗举了起来,道:“按照高书记的要求,要迅速将事情调查清楚,给省市两级有一个交待。”

济道林给朱民生打了电话,便与廖平一起来到了朱民生办公室。

与此同时,侯卫东在沙州人民商场外面的小广场见到了杨柳,杨柳神情有些紧张,道:“侯书记,市委几位主要领导都收到了关于你的举报信,我复印了一份,你可要有所准备。”

杨柳暗自复印举报信,这已是违反纪律的行为,是冒着政治风险的行为,为此,不管信的内容如何,杨柳能做到这一点还是让侯卫东很是感激。

为了减弱杨柳的思想负担,侯卫东道:“虽然没有看举报信的内容,但是我绝对经得起组织调查,这一点你要相信。”

“我当然相信侯书记,否则也不会复印这些东西主。”杨柳笑了笑,道:“有一天你和嫂子到了脱尘温泉吗,被人拍照,说是你带的情人?”

“唉,这些人真是无孔不入。”侯卫东很有些无可奈何。

在车上,侯卫东忍住没有看这封信,回到成津县委办公室里,他将办公室房门关掉,认真研读这封信。

看了信,他先是觉得好笑,后来又渐渐心惊,暗道:“幸好原先还算谨慎,用母亲的名字来办的执照,否则还真是说不清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看来以后得加倍小心,否则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住破绽。”

母亲刘光芬听了电话,骂道:“是哪一个王八蛋诬告我的小三,知道了,我绝对绕不了他。”

“既然是诬告,当然不会知道是谁,所以老妈说是的伪命题。”

侯卫东在益杨的产业尽管一直挂在刘光芬头上,可是刘光芬却是根本不甚了了,她有些紧张地道:“小三,你在益杨到底有什么家底,好多年了,我都记不清楚的了。”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妈,你什么时候有空,到你的产业去看一看,免得纪委的人来了以后说不清楚。”侯卫东特意交待道:“在精工集团参股的事情,没有人知道,这事你千万别提。”

侯卫东是老侯家的骄傲,也是一家人重点保护对象,侯永贵听说了此事,当即表态:事不宜迟,你尽快抽时间到益杨去一趟,免得到时纪委来调查时措手不及。

此时,侯卫东的第一部 皮卡车已经成了侯永贵的坐车,他将家里水电气关掉以后,就同刘光芬一起前往益杨青林镇。

上了山,在青林山道上盘旋,刘光芬直抽凉气,道:“当初怎么就把小三分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我估计这里是益杨最偏僻的地方,何况当初还没有公路。”

她知道侯卫东修公路的事情,看着还算平坦的公路,道:“我家小三还当真历害,居然就在这个偏僻地方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侯永贵得意地道:“当初你让我找关系给小三办调动,呵,呵,我的儿子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金子,哪里用得着我们来为他们操心。”

透过车窗看到陡峭的山崖,又见到不断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刘永芬道:“老头子,你别说话,专心开车。”

“是你找我就说话。”

皮卡车很快就到了“英刚石场”,场外站在几个人,其中一位朝着皮卡车挥了挥手,他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身上穿着有宽大狐狸毛领的皮衣,这个款式足有好几千元,在沙州正流行。

皮衣人是何红富。

从九三到二千年,何红富已经由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变成了颇为稳重的乡镇企业家,与下车的侯永贵握了手,自我介绍道:“侯叔,刘娘,我是何红富,侯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两位老人家。”

侯永贵退休以后,由派出所所长职务变成了家庭闲散人员,每天看电视、到小河沟钓鱼,日子过得悠闲,身上的警气渐渐消淡了,和普通退休老头子没有什么两样,或者说,他本身就是普通退休老头。

此时,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侯永贵又恢复了几分工作时的神态,道:“你是小何啊,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今天还是第一天见面。”

稍作寒暄,何红富就指着英刚石场,道:“这是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场,侯小英的英,曾宪刚的刚,两人合起来就是英刚石场,现在侯哥和曾哥都离开了上青林,这家英刚石场就由我来管理,我给两位大哥打工。”

侯永贵纠正道:“不是侯哥,应该是侯姐,侯小英是侯卫东的姐姐。”他把何红富带到了一边,择要地将举报信的事情给何红富讲了。

何红富算是上青林石场的见证人,以前一直帮着侯卫东管理石场,上前年,他先用自己打工的积蓄买下了池铭的石场,前年又新开了一个大型石场,一跃而成为与侯卫东并架齐驱的石场老板。

尽管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老板,何红富却一直保持着对侯卫东的敬服,闻言,愤怒地道:“没有侯哥就没有上青林的发展,这是七千上青林人的共识,如果真要诬陷侯哥,我可以叫上两千人去市政府请愿。”

侯永贵眉开眼笑,叮嘱道:“还用不着请愿,如果有人来调查此事,只需据实讲就行了,英刚石场是侯小英与曾宪刚共有的,狗背湾石场是刘光芬开的,都与侯卫东没有关系,这都有营业执照,今天我们过来,就是看一看实际情况,免得到时被问得一问三不知。”

何红富听得很明白,道:“刘娘是老板,她原本就不必到现场,委托人管理就行了,这是企业管理的最常见模式。”侯永贵点头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这封举报信的要害是侯卫东的不明财产,只要证明刘光芬就是石场老板,不明财产的问题就根本不是问题。

晚上,侯永贵和刘光芬就住在了上青林老乡政府的家属院子,老乡长高长江张罗了一桌子菜,铁柄生夫妻、习昭勇夫妻、杨新春等人都闻讯而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最好的益杨红,谈论的话题自然就是侯卫东。

侯永贵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结果,大醉一场,将走廊尽头的厕所吐得一塌糊涂。

刘光芬将老伴扶上了床,特意到儿子曾经住过的房子去转了转。

第二天,侯永贵刚刚起床,独石村支书江上山就进了门,他连拉到劝将侯永贵和刘光芬请到了独石村,村两委集体为向两位老人家敬酒,侯永贵豪气勃发,又醉。

第三天早上,刘光芬早早地起了床,对侯永贵道:“老头子,我们早些走,再不走,你又得喝醉。”

刚刚开门,尖山村的支书唐桂元等人又在门口等候着。

唐桂元本是沉默寡言之人,劝酒功夫不如江上山,加上侯永贵确实不胜酒力,结果,半醉而回。

刚进了乡政府院子,就见到一辆小车停在院子中间,几位干部模样的人正站在走廊里候着,沙州纪委副书记钟洋带着省纪委的一位同志,在县纪委同志陪同下,来到了上青林实地了解情况。

钟洋彬彬有礼地道:“请问,你是刘光芬吗,我是沙州纪委的钟洋,这是工作证,我想了解一些情况。”

第539章 调查(中)

刘光芬见民警习昭勇正站在二楼的走道上,她招了招手,道:“小习公安,快帮忙扶一扶你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