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移话题,问道:“开发区四家污染企业怎么办?”

“能怎么办,杨森林当着这么多人发了话,我哪里能去硬顶,关就关,最多就是今年考核指标受点影响,而且影响的也不仅是开发区的指标,二千多万对县财政来说也是一笔大数目,县财政不着急,我自然不着急。”

“我想得通,当官又不能当一辈子,按领导指示办,少生闲气,少担责任。”

侯卫东明白:秦飞跃也想看看马有财的态度。

第二天,县环保局派人到了开发区,拿着各种仪器,对几个污染企业进行检测。

四个污染企业都是从岭西搬过来的,搬迁的原因也是由于污染太重,他们长期与环保部门打交道,对自己企业造成的污染有多大,心如明镜,四们老总都不出面,让手下带着环保部门去检测。

环保局长夏明国则一脸沉重地坐在秦飞跃办公室,夏明国以前是乡企局副局长,与秦飞跃一起工作过,两人很熟,关上门就聊了起来。

夏明国道:“我跟盛奎通了电话,马县长说既然杨书记发了话,认真执行就是。”秦飞跃道:“夏局的意思就是严格执行环保条例,立刻关闭这四个企业。”

夏明国血压很高,脸色灰扑扑的,年龄也偏大了,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加上县里对招来的企业很保护,对于多数污染企业,他也就抱磁卡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平时主要罚罚款就了事,只关闭过两家很小的污染企业,这一次杨森林特意交待了任务,他也推脱不了。

“杨书记下了关闭指示,我能有什么办法。”

秦飞跃叹息一声:“关掉倒容易,只怕要扯皮。”

到了五月中旬,四家企业彻底关闭,浓浓黑烟也彻底停了下来,恰好益杨雨水来得特别早,几场大雨之后,往常黑黄色的小河沟顿时清凉了许多。

侯卫东偷偷去看了几回,整治前后效果自然是一目了然,不过,他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就是四家企业附近的两个村的三百多村民,准备到县委县政府讨说法。

五月十二日,侯卫东被叫到了杨森林办公室,刚谈到新管会房屋开发的事情,楼下出现了一片吵闹声。

综合科长任小蔚进来报告:“开发区来了好几百村民,说是向政府要土地款。”

“什么土地款?”

任小蔚对开发区也不熟悉,吱吱唔唔说不清楚,杨森林又问侯卫东,“你当过委办副主任,知不知道情况?”

“这四家企业入驻的时候,在税收上实行了三免两减半的政策,土地则按市价的四分之三,但是由于开发区手里资金紧张,就要求四家企业负担拆迁户的拆迁费,拆迁费是由开发区严格按正常标准测算,然后由四家企业五年内付清,现在才付两年。”

杨森林听得很明白,他站在窗口,看了看门外的标语和乱七糟八的人群,对任小蔚道:“把开发区和城关镇的书记叫到县委来,他们必须把自己的人带回去。”

第282章 关停风波(中)

委办综合科长任小蔚离开了办公室,杨森林便坐回到位置上,侯卫东原以为他要结束谈话,不料,他继续道:“益杨土产公司是有贡献的企业,曾经红遍了岭西,在外省也有知名度,就算衰败如此,在老百姓心目中铜杆茹仍然是名牌产品,振兴益杨土产并不是一件空话,很有群众基础的。”

侯卫东向来对益杨土产任何事情都高度警觉,琢磨着,“杨森林为什么突然讲起了益杨土产,他是什么意思。”

“土产公司老厂在县城正中,一大片破烂厂房影响城市形象,搬迁事在必行,我看了新管会给县委写的报告,你们的思路很好嘛,我也完全同意,益杨土产公司将是第一个进驻新管会高科技园区的企业,新的益杨土产公司必须要建成现代化的厂房,成为一流企业,你作为新管会主任,要多动脑筋,把好事办好。”

听到新管会高科技园区这个新名词,侯卫东楞了楞,马上反应过来,杨森林这是指新管会西南角的一块工业用地,他道:“杨书记,新管会辖区内土地根据地段不同,三万到五万不等,到时我们跟顾总一起看地段,尽快把土地落实下来。”

这时,楼下的吼声一阵紧过一阵,杨森林依然神色不变,道:“我估算了一下,厂房、厂库等设施,略需要一百亩,你心中要有数,但是不必声张,我倾向于温州方式,彻底将益杨土产公司改造成股份公司,这个土地作价方式要认真研究,即不能让新管会吃亏,也不能让益杨土产公司望而生畏,县财政将对土产公司搬迁进行适当补偿。”

正谈着,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公安局长商光化,他没有穿警服,只穿了一件普通的衫衣,后背上全是汗水。

“杨书记,闹事的群众情绪很激动,把县委大门口电动门推翻了,群众坚持要与您见面。”

杨森林见局面有些失控,沉着脸道:“秦飞跃和左贵林到了没有?”

“到了,正在做劝解工作。”

“对于群众的正当要求,我们要千方百计满足,但是对于带头冲击政府的,一定要依法严历处理,你作为公安局长,这一点必须掌握。”

商光化听到这句话,道:“杨书记,明白了,我马上派人进行暗拍,一科民警已经混在人群中,为首分子肯定逃不了。”

商光化离开以后,杨森林给高副县长打了一个电话,道:“高县长,在哪里?赶紧回来,开发区污染企业周围的群众堵了大院,就由你全权处理。”

挂掉电话,杨森林神情又平静下来,道:“沙州市有一个建筑协会,会长是建委柳副主任,我已经与他联系了,争取在五月底之前,请建筑协会的会员们到新管会,益杨县的水平太差,你看看街道上的房子,全部是灰扑扑的火柴盒子,不美观,又小器,沙州新月楼,你去看过没有,那是沙州最优秀的小区住宅,以后,新管会的建设都要以新月楼为标准。”

杨森林早就看中了益杨土产公司那一块地,那块地处于人流量最大的老城中间,面积足有五十亩,如果用来开发房地产,绝对是物超所值。

从杨森林办公室出来,侯卫东径直下楼,大门被人群堵得严实,车辆无法开出去,他就坐在车上,一边翻着文件,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吵闹。

院子里吵成了一锅粥,高副县长在县府办、信访办同志的保护之下,大声地喊着话,但是人群吵得历害,一时之间哪里招呼得住。

这时,院外出现了十来名身着制服的警察,不远处还停着几辆警用客车,里面是防暴队员。城关镇和开发区也调来了不少干部,他们平时就与村民颇为熟悉,来到村民堆里,开始单对单地做起了劝导工作。

到了十点半,吵闹几个小时的群众也累了,终于同意了信访办意见,选了十来个代表去座谈,其他的人就坐在花台周围休息,抽烟,喝水,还有老人带着孩子,也就在花台边行方便之事。

十一点,十几个代表走了出来,过了一小会,散布在周围的群众便散开了,在县委县政府大院留下了满地纸屑残渣。

杨森林站在看着被推倒的电动门,又给商光化打了电话,道:“今天这事你们怎么处理?”

商光化心中早有了计较,道:“村民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影响了国家机关正常办公程序,由于他们人数太多,法不责众,我们打击带头闹事的刁民,最起码要治安拘留。”

杨森林听到刁民两个字,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他站在窗台上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也就没有斥责商光化,交待道:“你们要注意方法。”

“杨书记放心,我们有录相,证据确凿,人也认得实在,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晚上派上去抓人,村民住得分散,不会有大的影响。”

杨森林叮嘱了一句:“注意方法,不要造成大的反弹。”

马有财很快就在电话里得知了杨森林安排抓人的事情,他不表态不评价,淡淡地道:“杨森林是改革派,他愿意怎样搞,就让他怎么搞,我还是踏踏实实抓具体工作。”

放下电话,他靠着椅子,眼看着对面的条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侯卫东是第二天才知道开发区抓人一事,开发区与新管会唇齿相依,他自然很是在意,得知消息以后,便派了本地干部到开发区污染企业附近打探消息。

四家污染企业附近村民并没有因为有村民被抓而激动,反而由于主心骨被抓了,显得畏手畏脚,上坡种菜,回家打麻将,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得知是这个情况,侯卫东也有些奇怪:“昨天他们在县委大院气势汹汹,今天怎么就偃旗息鼓了。”

十点,益杨土产公司新老总顾铁军来到了新管会,他以前是计委副主任,对经济工作并不陌生,只是宏观经济与微观经济有巨大的差异,他适应了好几个月,又渡过了日资并购事件,渐渐地开始有了想法,不过由于益杨土产公司已经被上一任淘成了空壳,如果不进行注资或是进行彻底改革,很难走出困境。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顾铁军自嘲地道:“以前在计委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现在到了益杨土产,才发觉书本上的东西与现实差距太远,现在是重新学习。”紧接着又道:“上午,杨书记给我了打电话,让我到实地看一看土地。”

到了杨森林命名的新管会高科技园区,侯卫东把土地位置大体指了指。

顾铁军脸色变得黑黑的,道:“侯老弟,你这个高科技园区名不符实啊,水、电不通,连条大路也没有,我怎么说服厂里的那一帮老工人。”

“水、电可以马上解决,这条大路也在规划之中,新管会和开发区联合向县政府打了报告,已经纳入财政计划之中。”

侯卫东曾经参加了对益杨土产公司的调查,知道公司内情,好奇地道:“顾总,益杨土产公司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早就资不抵债了,没有钱,你能有什么灵丹妙药把厂子盘活。”

顾铁军苦笑道:“我又不是孙悟空,可以凭空变东西出来,最初的方案是由厂里职工集资,搞股份制,有些债务就先挂在帐上,等有钱再还。”

益杨土产公司资不抵债,根本买不起土地,侯卫东不愿意被空手套白狼,直截了当地道:“顾总,我是明人不说暗话,这些土地是新管会的启动资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顾铁军道:“其实这个问题也好解决,益杨土产公司占着城中间的一大块地盘,这可是黄金地段的土地,卖掉这些土地,我们益杨土产公司就有钱了。”

侯卫东点破道:“益杨土产是县属企业,这块土地的所有权应该归县里,如果益杨土产搞成股份制,这些土地归谁还是一个未知数。”

顾铁军习惯性地取下眼镜,哈了口气,擦了擦,道:“不瞒老弟,现在我很为难,一方面,要动员老员工出钱买股份,这些老员工本身经济困难,又不想让钱打水漂,为了动员他们买股份,我是用房子作抵押,货款买了十万股,另一方面,马县长的意见是国资控股,而杨书记的意思是民进国退,将公司彻底按照公司法进行改造,两人意见相左,你说我怎么办。”

顾铁军说到马县长的时候,不经意扫了侯卫东一眼,侯卫东很是敏感,道:“马县长有没有具体的操作办法?”

“马县长是想将新管会的一百亩土地作价为股份,达到控股的目的。”顾铁军对这个方案还是很有兴趣的,如果按照这种方案,他仍然是国有控股公司的老总,否则辛苦为共产党工作十几年,一夜醒来,却成了私营业主,巨大的变化让顾铁军很是困惑,家里人也强烈要求他调回政府机关。

对于新管会来说,这个方案意味着一百亩土地就没有了收益,侯卫东呲了一口牙,吸了一口凉气,道:“新管会这不是白干了,这可是一百亩土地,不是一亩自留地。”

顾铁军就笑:“其实我们两人都作不了主,杨书记和马有财统一思想以后,我们按决定办就行了。”

第283章 关停风波(下)

关闭四家氨基酸厂不过半个月,传出了四家企业将集体搬迁厂房的消息,由于牵涉到税费、土地、补偿款等诸多麻烦事情,四家企业集体到岭西请了两名大律师,摆开与益杨县打官司的架式。

侯卫东听说了此事,对秦飞跃道:“秦主任,我是学法律的,最明白这些事,几家企业纯粹是虚张声势,污染严重超标,证据确凿,如果打官司,企业必输无疑。我估计他们是真的要搬迁,只是想在谈判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原本风平浪静,杨森林一次偶然视察,就把满塘水都弄浑了,这让身处其中的秦飞跃很是不满。

“被抓的村民都是闹事的骨干,他们一回来,村民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几天又有些村民跑到开发区办公室来讨说法,情绪又开始激烈起来。”说到这,他有些气愤地道:“杨森林也太急躁了,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就是动动嘴,耍耍嘴皮子,现在可是主持工作的县委副书记,行事也太莽撞了。”

侯卫东端着酒杯,道:“晚上与药厂谈合作事宜,明天接待沙州建筑协会,事情多得让人受不了,我们今天就别说那些烦心事情了,喝酒。”

今天是秦飞跃生日,他也不想请客,只叫上了侯卫东,俩人寻了一个僻静处,喝洒,聊天。

碰了好几杯,秦飞跃酒量不如侯卫东,不知不觉就有些酒意了,感叹道:“以前在青林镇,我和赵永胜互不卖帐,现在看来也是两败俱伤,赵永胜就在科委当副主任,其实也就是混日子等着退休了,我最多能再干一届开发区副主任,就算是祖坟冒烟了,青林镇最有发展前途的还是数老弟,除了你就数刘坤。”

侯卫东道:“粟书记在县上的口碑也不错。”

“粟明这个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混得好能在局行当一把手,也就顶了天,刘坤有关系,年轻,又有文凭,据小道消息,他极有可能要出任府办主任。”

秦飞跃打了一个酒嗝,道:“马有财与柳、刘两人关系都还不错,以前祝焱掌权,马有财没有能翻起大浪,如今杨森林只是副书记,论老练圆滑不及马有财,益杨最后由谁说了算,还真说不清楚。”

想到刘坤要出任府办主任,侯卫东心中略有些不舒服。

他没有对此事做任何评论,换了一个话题,道:“我有一位朋友叫曾宪刚,就是城里最大陶器店的老板,他的朋友在沿海开了陶瓷厂,为了节约运输成本,想到我们这里开厂,这个生意你有没有兴趣?”

“你为什么不接?”

“新管会要建新城,高科技园只能准入食品、医药以及较为清洁的、科技含量高的企业,这家陶瓷厂投资还不小,只是不符合我这边的要求。”

秦飞跃很有气概地道:“我的观点和你不一样,益杨招商原本就困难,招来一个算一个,如果乞丐还要嫌稀饭清,恐怕到时一无所获,这家陶瓷厂我欢迎。”

送走了秦飞跃,王兵送着侯卫东回到沙州学院,如今新管会已是侯卫东的地盘,在他的地盘自然由他做主,喝了酒,也就不必急着上班,回家小睡片刻,也没有人会来查岗。

人到了一定地位,行为也就自由了,这如同金钱到了一定程度就有了财务自由,许多想法就能变成现实。

睡到两点半,侯卫东才给王兵打电话,听到汽车刹车声以后,他慢条斯理地洗了脸,这才整装下楼。

刚把门打开,就见到郭师母一脸惊恐地站在门口,侯卫东忙道:“郭师母,你怎么站在门口。”

郭师母嘴唇不断地哆嗦,好半天才道:“老郭昏倒了,我给行政办公室打电话,没有人接。”

侯卫东跟着郭师母进了房间,见郭教授趟在书桌下面,脸色白如纸,已经人事不醒。他见书桌旁有一部电话机,道:“不清楚郭教授昏倒原因,最好别动。”一边说,一边就打了120,打完电话,又不放心,又给祝焱的爱人蒋院长打了过去,说明了情况。

蒋院长对侯卫东印象极佳,热情地道:“小侯,虽然没有看到现场,郭教授极有可能是脑溢血或是阻塞,如果脑溢血就麻烦了,我马上派最强的力量,尽全力抢救。”

放了电话,侯卫东见郭师母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不忍心给他说实话,安慰道:“我刚才跟县医院蒋院长通了电话,他们已经派人过来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郭师母就在学院图书馆上本,早就习惯了清静无为的象牙塔生活,郭教授突然发病,她一下就觉得天踏下来了,习惯性地给学校办公室打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这让郭师母一时措手无策。

此时见侯卫东三下五降二就将事情办好,她心里才稳定下来,跪在郭教授身旁,见老伴一动不动的样子,泪水禁不住一串一串地流了出来。

几分钟以后,救护车丝毫不顾学院的安宁,极为嚣张地在学院里横行,惹得无数师生为之侧目。

侯卫东见郭师母的状态,便也上了救护车,陪着郭师母到了医院。郭教授被推进了手术室以后,侯卫东与郭师母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子上,王兵开着车也跟了过来,就主动去办医院手续。

侯卫东提醒道:“这事,跟不跟郭兰说。”

郭师母这才想起这茬事,望了望手术室,道:“要给郭兰说。”她心里想着郭兰,眼泪又流了下来。

侯卫东只有郭兰的传呼机号码,接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等了十来分钟,都没有回电。郭师母眼巴巴地看着侯卫东的手机,道:“郭兰怎么不回电话,她怎么不回电话。”

“她恐怕有事,我再打一个电话。”侯卫东给沙州市委组织部粟明俊的手机打了过去。

沙州市委组织部正在政治学习,粟明俊虽然是主持人,却早就听得厌烦了,想了一会办公室的杂事情,又想着今天晚上的饭局到底要请哪几个同志去作陪,正在满场物色人选之时,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见是侯卫东的电话,他便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郭兰被叫到外面接了电话,一下就懵在当场,当侯卫东在电话里道:“你不必太担心,医院正在全力抢救。”她才清醒过来,道:“我马上赶回来。”

漂亮女孩子常有先天的优势,郭兰不仅漂亮,而且很低调,调到沙州市委组织部以后,很受领导们的好评。

粟明俊关心地道:“我派车送你回去,沙州医疗条件比益杨好得多,如果有必要,就转到沙州来,你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联系医院。”

等到郭兰心急火燎在赶了回来,手术已经结束了,她跑进病院的时候,蒋院长带着几个医生也刚好进来。

蒋院长对主治医生道:“刘主任,郭教授是有名的学者,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护理人员,不要怕花钱。”刘主任长得白白胖胖的,很有些学者风度,道:“郭教授是脑阻塞,经过紧急抢救,现在没有危险了,我们正在从沙州调针剂,只要在六个小时之内用这个针药,就不会留后遗症。”

郭师母不迭地点头,道:“谢谢郭院长,谢谢刘主任。”

郭兰这时进了病室,见父亲无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郭师母见到女儿,反而如见到主心骨一般,又开始抹眼泪水。

县医院派了医生,坐了由王兵驾驶的三菱车,一路上速度超过一百三十迈,风驰电掣般从沙州到益杨跑了个来回,居然没有到二个小时。

这一剂针药下去,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由于抢救及时,又用了好药,六个小时以后,郭教授终于张开了眼,得知病情以后,见老伴和女儿眼睛红肿着,道:“别哭,脚指还能动,问题不大。”此时,他手上还没有多少知觉,只是很麻木的感觉,却安慰起这世界上最亲的两个女人。

侯卫东见没有大碍,晚上又约了蒋光头和秀云药厂高旺,道:“郭兰,我先走了,刚才校办人看望了郭教授,晚上七点几位院领导要来。”郭兰将侯卫东送出大门,道:“今天全靠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侯卫东见郭兰衣服上全是汗水,神情疲倦,少了些干练,多了些小女儿态,道:“别客气,你要用车,直接给我打电话。”

看着小车慢慢地淡出了视线,郭兰突然想起几年前在学院后门舞厅的偶遇,心道:“留了几年短发,也应该变一变发型了。”

第284章 矛盾(上)

益杨宾馆也进行了重新装修,黄山松包间显得金碧辉煌,侯卫东进来之时,蒋大力、高旺以及章湘渝谈笑甚欢。

吃了饭,一行人去顶楼茶室喝茶,到了十点钟,精力甚好的蒋大力又强行把众人约出去喝夜啤酒,凌晨,侯卫东才回到家,玩了一夜,喝了一肚子的酒,弄得浑身疲惫。

进了屋,他特意到阳台边看了看郭兰家的情况,对屋阳台黑暗一片,他想道:“也不知郭教授病情如何?明天让杨柳给郭教授送些鲜花。”

冲完澡,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桌面上是小佳才发过来的单人照,这是在新加坡的照片,背景是一片绿树,延绵向后,给侯卫东的感觉不象是在新加坡,反而更象在上青林的某个绿化良好的山坡之上。

浏览了新闻,将邮箱打开,今天居然有两封新邮件,一封自然是小佳的,另一封却是祝梅的。

小佳的邮件每天都有,谈谈生活琐事,诉诉相思之情,并再次约定到上海的行程。侯卫东当上新管会主任以来,自由时间就增加了许多,便准备到上海走一走,只是这几天一直在与秀云药厂谈事情,虽然事情不多,却也就不方便离开益杨。

祝梅的电子邮件是第一次收到,前几天侯卫东给祝梅发了短信,试试她能否收到,祝梅很快就回了过来,还特意要了侯卫东的电子箱邮。

侯卫东对于这位聋哑女孩很有些怜惜,不仅因为她是祝焱的女儿,而且在于她对生活的热爱。

令侯卫东吃惊不小,这封电子邮件倒很长,内容多是小女孩子对未来的梦想:“有了电脑,将我与色彩滨纷、充满音乐的世界联系在一起,我的一个FLASH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他们在网上留言,鼓励我,夸奖我,我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怜悯,现在终于有人真心喜欢我……侯叔叔,我能经常给你发邮件吗,你能给我回邮件吗,我也想听听大人们的事情。祝梅。”

侯卫东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为小祝梅打开了一个精彩世界,或许这件事情将对她产生极为深远的影响。

他小心翼翼写回信,下笔之时,却发觉这信不好写,对方毕竟是聋哑的小女孩,能和她谈写什么?想了半天,拉拉杂杂地写了些鼓劲的话,并讲了些祝焱的琐事,便发了回去。

给祝梅发了电子邮电,侯卫东又给祝焱发了封简短的电子邮件,邮件主要内容是益杨县里近期发生的最要事情。

利用电子邮件给祝焱汇报工作,是侯卫东长期坚持的工作之一,凡是他觉得重要的事情,都通过电子邮件及时向祝焱汇报。祝焱照例是一个星期回一封信,他的回信一般很简短,是“知道了”、“继续关注这事”、“高科技园是正确的”“可以搞房地产”等话。

每次得到祝焱回信,侯卫东心里就感觉到特别踏实。

五月二十日,高旺到了县政府,与县长马有财进行直接对话,高副县长、新管会侯卫东、张劲、章湘渝参加了座谈。

这一次谈判卓有成效,秀云药厂签定了意向性协议,新管会征地三百亩,于七月开始动工建厂房,明年正式投产,由于药厂需要大量原材料,县里又召集各镇头头脑脑开会,分配了种植羞羞草的任务。

忙到五月底,秀云药厂第一笔建设资金到了益杨,见到钱款到帐,侯卫东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在六月初的县委扩大会议上,杨森林与马有财出现了分歧。

在全委扩大会的“建设系统及两区”组的讨论会上,县委杨森林、政府马有财都参加了这个组的讨论。

会上,顾铁军发言:“土产公司的职工对搬迁厂房意见很大,土产公司的厂房虽然破旧,但是稍加修缮就能正常生产,而搬迁到新管会就等于完全新建一个厂,职工的集资还不够建厂房,更别说重新盘活企业。”

杨森林立刻打断道:“益杨土产公司处于完全竞争领域,国家政策鼓励国退民进,我支持厂房搬到新管会去,腾出来的商业用地可以公开拍卖,所得款项可以部分用来帮助企业建设新厂房。”

杨森林发言完毕,马有财冷不丁地接了一句,“益杨土产公司早已资不抵债了,我的意见是按公司法进入破产程序,破产后企业如果要成立股份公司,实际上就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个企业,政府没有义务帮助股份资公司建厂。”

杨森林楞了楞,很快又笑道,“马县长讲的很有道理。”他放慢语速道:“土产公司情况不容乐观,如果政府不出手相助,土产公司就会永远破产,再没有重组的可能,铜杆茹这面旗子也就倒了,上千号职工如何解决,我建议政府还是要进行输血。”

马有财一本正经地,道:“政府可以考虑减免税收,新城区土地也可以最大可能的优惠,建设厂房的相关费用全部免掉,我的主要意思是彻底地政企分开,县财政以后不再对企业进行投入。如果真要帮助建厂,投入部分必须变成国有股份。”

见两位领导意见不一致就在会上辩论起来,参会之人都觉惊讶,以前祝焱与马有财尽管严重对立,但是在这种正式场合下,两人还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局面,如今杨、马两人合作不到两个月,就在众下属面前暴露了分歧。

两位主要领导不和,对多数局、行长们不是好事。

马有财道:“开发区四家氨基酸厂停产以后,已经申请破产,这其实金蝉脱壳之计,据我了解到,这几个老板在临江县买了土地,准备改头换面继续生产,这样一来,我们不仅收不到每年二千万税费,而且还要支付农民款项二百多万元,如果下半年没有大的改变,今天GDP及财政收入恐怕实现不了预期目标,我们无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在人代会上也无法向人大代表交待。”

让四家污染企业破产,是杨森林现场拍板,并没有事先与马有财商量过,惹出了事情,却又让县政府来承担,这样的事情已经出现了许多次,马有财也决心在全委会作适当反击,免得杨森林过分独断,让县政府工作被动。

杨森林到了益杨县以后,向来独断,发号施令以后要求部属立刻执行,他没有料到在第一次益杨县全委扩大会上,一向低调的县长马有财突然在讨论会上提出了反对意见,他扫视整个会场,只见众人都低着头认真做笔记,尽量不和他的目光对视,引起争论的顾铁军更是坐立不安,不停地在笔记本上写着。

杨森林压住火气,大度地笑了笑,道:“马县长的意见很好,这个问题既然提出来了,先交给计委认真研究,提出一个妥善方案,现在先放一放,大家继续发言。”

杨、马两人的意见分歧如长得有翅膀,很快传遍了益杨官场,这时,祝焱手机骤然多了起来,曾副县长等人纷纷打来电话,有意无意地都说起了此事,祝焱并不对此事作评判,道:“两位领导都有道理,站的角度不同嘛,呵呵呵,我没有什么意见。”

侯卫东牢牢记住了祝焱的交待,即不向杨森林靠拢,也不向马有财示好,凡事都按照正规程序汇报、申请。

秀云药厂的诸多事情,就由新管会副主任章湘渝负责联络、协调。

章湘渝跟随着蒋大力和高旺到了广东,首先被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震撼了一回,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改革开放第一线,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乡巴佬,进入秀云药厂;

看到秀云药厂的现代化厂房,他又被震撼了一回,在他的印象中,厂房总是和灰暗、杂乱、破败联系在一起,而秀云药厂却如花园一般,色调也极为明亮。

考察结束,高旺派办公室主任将章湘渝带到了香港,为其买了些礼物,吃了晚饭,又带他到洗浴中心玩了一次,他再被跪着服务的日本女人震撼了一会,好在他年轻,决战之时倒也没有给益杨爷们丢脸。

当他回到从广东回到益杨,看着狭窄的街道以及低矮的楼房,不禁感叹:“益杨县城怎么就这么落后,差距至少在五十年。”再叹:“我一个新管会副主任算什么东西,算上奖金才一千多块,真他妈的穷。”

有了诸多纷繁的心思,章湘渝在为秀云药厂服务上就格外地上心。

第285章 矛盾(中)

岭西高速路在六月一日正式全线通车,对于益杨来说,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以沙益公路没有修之前,客车从益杨到沙州要二个多小时,修好沙益路,只需一个多小时,高速公路通车以后,则只需半个小时。

听闻此事,侯卫东更是手痒,驾驶着他的座架,从益杨到沙州跑了一个来回,又到新月楼家中去烧水喝茶,回到了益杨新管会,也不过花了一个半小时。从高速路下道以后,听着音乐,开着空调,他开着车在新管会地盘上转了好几圈,图纸上看到的设计虽然全面,但是总没有实地勘查来得直观。

侯卫东对祝焱提出的高速路战略多了一份信心,益杨距离沙州只有半小时车程,但是土地价格和房价却至少比沙州平均低二分之一,高速路修好,益杨的投资价值也就显现出来了,新管会正是益杨实现高速路战略最好载体。

从这一点来说,祝焱确实具有眼光,也难怪昌全书记对高速路战略很是称道。

想到祝焱,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杨森林,杨森林紧闭着嘴唇、目光逼人的样子在脑中格外清晰,心道:“杨森林也有意思,真把自己当成了县委书记,今天下午他到新管会视察,又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心中有了事,见时间已经到了便没有心情继续在田野上转悠,将车开回了沙州学院。

上了楼,听到郭兰家中有响动,就轻轻敲了敲门。

郭兰为了照顾父亲,睡眠不太好,听到敲门声音,透过猫眼看见是侯卫东,连忙整理了衣服,由于天热,她在家只穿了睡衣,理了理衣服,见没有什么问题,便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