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多少钱一分钟。”“长途一块钱,区间电话五角。”侯卫东被爱情之烧得昏忽忽的,也不管电话费贵不贵,道:“杨大姐,我来打一个长途。”

小佳的电话早已烂熟于脑,他手指如飞,当对方铃声响起,他紧张得出不了气,“沙州园管处,请问找哪一位。”小佳的声音如天籁之音,划出了一道漂亮的曲线,飞进了侯卫东的心灵深处。他轻声道:“小佳,是我。”

“啊,是你,怎么这几天不给我打电话,信也不写。”侯卫东全身毛孔都畅开了,道:“这是工作组新安的程控电话,号码是XXXXXX,你记下来,随时给我打电话,守电话的人是杨大姐,她会帮我转,有时间就一定要跟我联系。”

“卫东,我想你。”小佳在电话线的另一头,声音已有些哽咽了。

“这个星期天我过来。”

小佳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星期园管处搞活动,集体去游长江,星期五出发。”

侯卫东心里反而放松了,青林镇还没有发工资,他只剩下一百多元,还要留生活费,来回走这一趟,他实在担心钱不够花,可是,松气的感觉却不能让小佳感觉出来,他用遗憾的语气道:“下个星期,如果没有大的安排,我一定到沙州来。”

“好,我等你。”小佳又低声道,“卫东,我想你。”她满腹的话,由于在办公室里,没有机会说出来。这时,她看到副所长走了过来,道:“下班老时间再聊,我有事情。”又加了一句,“卫东,你要注意身体,少喝此酒,所长来了,下了班再打。”

侯卫东就道:“不见不散,我准时找过来。”

“好,我等着。”电话那一头,小佳就挂断电话,对副所长道:“周所长,有什么事吗?”

侯卫东付了钱,回到办公室,情绪低落了下来,这次通话,他感到小佳没有多少激情,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说清楚,却如磁场一样,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他心中就如被蚂蚁咬了一小口,坐立不安。

“肯定是办公室不方便说话。”侯卫东自我安慰道。

下午,闲来无事,侯卫东就坐在办公室看了一下午的报纸,《沙州日报》无甚看头,他就主攻《人民日报》,从一版社论开始,细细地读了下来,连广告也跟着看了起来。

混到了六点十五分,估计园管处下班了,侯卫东就跑到楼下给小佳打了电话,这一次小佳热情如火,开始了撒起娇来,不准侯卫东放下电话,打到十二分钟的时候,侯卫东已感到压力,在电话里吻别了十几声,小佳这才充许侯卫东放下电话。

挂断电话,侯卫东开始觉得心痛:“这怎么了得,一天就打了十五元钱,再打几天,我就要身无分文了。”回到了简陋却干净的小屋,他就取过稿纸,一口气写了五页纸,把相思之苦全部写在了纸上。

放下笔,他在屋里转了转,由于上午随着大队伍到了独石村,就没有买菜,因此,屋内只米、面和鸡蛋,侯卫东在家向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此时被逼上了梁山,也只好自己动手,他打了两个鸡蛋,煮了一锅浆糊般的鸡蛋面,虽然品相不好,味道还是不错,他最终还是将鸡蛋面吃得干净。

六点半,侯卫东到了铁柄生家里。

铁柄生全家人都在等着侯卫东,他们如此郑重,反而让侯卫东显得很是汗颜,“铁校长,这个假期,只要有时间,我就过来,你们也不要专门等我。”

铁柄生搓着手道:“侯大学,你晚上就在我们家吃饭吧,添人不过就是添一双筷子,这样方便。”侯卫东听到铁校长也叫他“侯大学”,道:“铁校长,你就不要这样喊我了,叫我小侯就行。”

铁端青把课本全部拿了出来,旁边还摆着一杯茶水。

“这样,你先读一遍课文。”

高中英语第一课就是卡尔马克思的故事,这篇课文侯卫东是倒背如流,听到铁端青的读音,侯卫东忍不住好笑:这是带有浓重益杨口音的英语。只是不愿意挫伤铁端青的积极性,他绷着脸没有笑出来。

“铁端青,你读得很熟练,看来也是用了心,只是你的音标有问题,许多单词没有读准,我先读一遍。”侯卫东也没有看课本,就将第一篇课文背了一大段。

铁柄生一直陪太子读书,当他见侯卫东居然能背得下这篇课文,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他向爱人递了一个眼神,两人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铁夫人到了门外,悄悄问铁柄生,“侯大学到底行不行?”铁柄生点点头道:“他是学政法的,没有想到还背得下英语课文,肯定不错。”

在屋里,侯卫东已放弃了轻易纠正其语音的幻想,他就拿起课本,逐个单词,逐句话地教铁端青读书。一个小时以后,侯卫东结束了课程,他头上已冒了一圈汗水,铁柄生脸面春风地迎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纸包。

“我家里有两盘音标磁带,等回家的时候,给铁端青带过来,铁端青基础不好,这二十多天,我主要纠正她的语音,从基础抓起,益杨一中的老师水平还是可以,以后跟着老师走就行了。”

铁柄生不断点头,他将纸包递给侯卫东道:“这是青林的野茶,没有打过农药,你就带回去喝。”

第39章 到底为什么(一)

这是参加工作的第一个周末,小佳所在的园管所要去游长江,侯卫东就在星期六抽空回了一趟吴海县,由于没有发工资,囊中羞涩,就找父母借了五百元钱,当然,侯卫东向父母借钱,向来是老虎借猪,有借无还。

郑光芬听到了侯卫东的情况,就催着侯永贵去益杨找关系,说催了三次,把侯永贵说烦了,道:“我又没有在益杨工作过,去找谁,一切靠自己,想当年我还不是自己硬干出来的,秦镇长不是答应把侯卫东调下山,慢慢来,不用心急。”

“关系就象是存款,用一次便少一点,所以最好的朋友关系要用在最关键时期,另外,磨磨老三的傲气,也是一件好事。”

刘光芬知道侯永贵的脾气,嘴里抱怨了几句,又觉得老头子说得有理,也就暂时停止了唠叨,在侯卫东返回青林前,她又悄悄塞给侯卫东一千元钱。

星期天晚上,回到了上青林乡,从益杨县城回到了冷清清的小院子,侯卫东过了好一阵才重新适应山上的环境。这一次回吴海县,他带了一些书,还有一个微型录音机,不仅可以音乐磁带,还可以收听广播,虽然在电视普及的九十年代初,收听广播有些土气,可是有广播总比没有好。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听些暖暖的甚至暧昧的话题,或是安静地听上一段音乐,也算是对上青林生活的补充。不过,到了青林乡的第二个星期,侯卫东心里有了盼头。

上一次为计生办出了大力,计生办黄主任承诺将其调到计生办以后,从星期一到星期五,他天天满心欢喜地等着调到计生办去,谁知,调动就如害了不孕症的女人肚子,天天盼着却没有一丝动静,侯卫东远在上青林,也没有好友在青林政府,无法打听内线消息,只有干着急,却无法可施。

满心希望变成了失望,这五天,侯卫东无所事事,钻研了五天人民日报,又将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看了一遍,好在有了这本书,即能不断地给侯卫东打气,又能让他消磨难耐的时光。

到了星期五下午,想着在沙州的小佳,侯卫东在办公室坐立不安,连《人民日报》也索然无味。

侯卫东对工作组有了进一步了解,确实如池铭所言,上青林乡和下青林乡合并,总有一些人不好安排,成立工作组,其实就是变相地将部分不受欢迎的人安置在上青林乡。

工作组是真正的一盘散沙,整个青林工作组,只有侯卫东坚持在办公室坐班,一来他家没有在青林山上,在楼上坐着也无所事事,不如到办公室看报纸;二来他也想在高乡长面前留个好印象,镇政府领导很少上青林山,赵书记和秦镇长等领导对他的印象,实际上主要依据就是高乡长的意见,高乡长虽然离职了,侯卫东却对高乡长相当重视,这是一个间接决定侯卫东命运的人。

下午三点多钟,高乡长来到底楼,看到侯卫东还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室里,他就拐了进来,问道:“侯大学,今天星期五,你回不回家?”

侯卫东心中正如猫抓,表面却甚为平静,道:“我准备下了班就下山。”

高乡长宽厚地笑道:“侯大学,要回家就现在走,现在下山,山下还有客车,再晚了想走都走不了,今天是星期五,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

高乡长名为工作组长,但是工作组成员都属于各个部门,各有各的事情,各有各的领导,他这个组长虚有其名,只是挂个名,重要活动牵个头而已,凭着前些年的余威,工作组成员还是很尊敬他,不过毕竟人走茶凉,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哪只有鬼才知道。

目前,工作组只有新毛头侯卫东是真心实意地听从高乡长的安排,这让高乡长对侯卫东很是满意:这个小伙子不仅守纪律,而且很勇敢,没有知识分子的臭架子,和山下苟林完全是两样人。

听了高乡长的安排,侯卫东还有些犹豫,高乡长就催促道:“快走吧。”侯卫东这才站了起来,道:“高乡长,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快些走,走晚了就没有车了。”

侯卫东将短袖换成了T恤,装作沉稳地向从高乡长的视线消失,转过弯,他就加快了脚步,走上了小道,想着能去见小佳,心情一阵激动,便顺着小道一溜小跑,他以前田径队的同学到峨眉山旅行之时,曾经与同学们比赛,几个血气方刚的棒小伙子,不顾山势,一口气从山顶跑到了山下,这一次,从青林山往下跑,侯卫东也是如飞一般,从山顶跑了下来,到了山底,一看时间,下山居然只用了十六分钟。

等了半个小时,客车才慢悠悠地转了过来,侯卫东早就心如火箭,只想一下就射到沙州去,与亲爱的小佳见上一面。

俗语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侯卫东坐在客车上,恨不得把司机踢到车下去,好不容易到了益杨县城,此时火热的太阳已变成了美丽的夕阳。

好在还有一班十二点钟的夜车开往沙州,这是益杨做生意的小老板们专用车,十二点出发,在客车上睡上一觉,到了沙州是早上三点过,休息一会,沙州最大的综合批发市场就开市,小老板们多是卖衣服的,买上一包货,就坐着这一班客车往回走,到了益杨县城,也就是七点左右,摆上货,商店就可以开门了。

有了这班货车,益杨县的流行服饰始终跟上了沙州的步伐,比周边的几个县明显要快上几个节拍。

侯卫东就打定主意做这班客车,早上三点到沙州,他找个通宵录相室坐了几个小时,上午九点半,在沙州公园,这是侯卫东与小佳的约会地点。

坐了客车,车费着实不便宜,满车人都很熟悉,互相打着招呼,开些荤素搭配的玩笑,侯卫东不是这个圈子的人,他上了车,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十二点,客车准时出发,在摇晃的客车上,侯卫东很快就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小佳在夜色中,漫步在沙州学院的草丛中,最后还上了无名上山,正当情节渐渐进入高潮的时候,客车到了沙州市综合批发市场。

小老板们一轰而下,而侯卫东也就随着他们下了车,这些小老板们都是熟门熟路,下车就到了一家夜摊上,喝了些汤水、卤菜,慢慢地吃了起来,侯卫东站在夜色中,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和一排路灯,不知应该到何处去,他也就来到一家看上去冷清的夜摊点上,要了些卤菜和啤酒,坐下来慢慢地喝。

小老板在时,四周吵闹连连,可是综合市场门一开,他们一轰而散,把侯卫东一个丢在了小夜摊前,他反而不自在了,吃了一个多小说,原来想就在这里熬到天亮,可是从青林山上出发时算起,他已经在路上走了七个多小时,此时已困得不行。

又坐了半个小时,夜摊老板们开始打扫战场了,侯卫东也只得离开,他瞧见在批发市场正门对面,有一个档次不低的宾馆,就走了进去。

“没有房间了?”得到了服务员的回答,侯卫东一脸的郁闷,正准备转身离去。服务员又道:“老板,今天沙州所有的宾馆都爆满了,按摩房里还有床位,你可以做一套按摩,再睡一会,也就将就一晚了。”

侯卫东在车上之是时,隐隐听到什么糖酒交易会,却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沙州市所有的宾馆居然都被占满了,不过,提起按摩,侯卫东又想起了在沙州客车站的遭遇,心道:“天就快亮了,忍忍就过了。”

离开了宾馆,侯卫东就一个人在市区里转,沙州市这几年经济发展迅猛,城市建设也搞得不错,一个人走到夜色中,有明亮的路灯相伴,倒也显得不太寂寞。

走了一会,他走到一座街心花园,见树丛中有一张椅子,就走了进去,坐在那里等待着天明。

第40章 到底为什么(二)

在街心花园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幸好是夏天,天气热,坐在室外的椅子上不仅不冷,微风拂来,还有几分凉快,虽然有几个蚊子在飞,可是见识了青林山上的大块头蚊子,这沙州城里的蚊子也就算是娘娘腔了。

由于在室外,侯卫东也不敢睡得实沉,保持着半分清醒,就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觉得有脚步声,他睁开眼,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站在身边,小女孩哆嗦地道:“叔叔,帮帮我,有几个坏人跟着我。”侯卫东睡意全消,他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女孩道:“我从家里跑出来的,有几个人跟着我,叔叔救我。”

三个人影已经出现在了树林前,借着路灯,侯卫东清楚地看到这是三个乞丐模样的成年男子,他们在树林外张头探脑,其中一人就向里走。

看清楚是乞丐,侯卫东就想起了传说中的丐帮,不过,现代丐帮的名声却和坑蒙拐骗联系在一起,他们跟着这个小女孩,绝对不怀好意。

侯卫东估计了实力,低头往下看了一眼,捡起一块半截砖,握在手中,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妹妹,滚开。”

进来打探的乞丐只以为里面有女孩,被这一声吓了一跳,他完全没有白天在路人面前的温顺,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刀,道:“你是谁,别坏大爷的事。”那个小女孩躲在侯卫东身后,已吓得浑身发抖。

侯卫东吼道:“老子是混江湖的,有种就上来。”

乞丐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后面一个乞丐见侯卫东身体结实,胆子也大,就说了句:“倒霉,走。”三名乞丐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等到三名乞丐走了,侯卫东暗自惊出了一身汗水,小女孩就一脸崇拜地盯着侯卫东的脸。

侯卫东见女孩子有些象离家走的学生模样,道:“你读几年级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和家里人吵架了?”那女孩子点点头道:“我读小学六年级。”又很倔强地道:“我不回家,妈妈不对。”

“现在的小孩,都惯成了什么样子。”侯卫东心里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听小女孩子只说妈妈不对,就道:“妈妈不对,回去以后批评她,你爸爸在哪里?”小女孩摇头道:“爸爸不在家。”

小女孩子眼神中带着些惧怕,想来仍然没有从刚才的事件中清醒过来,侯卫东也知道有多少乞丐,便吓唬小女孩道:“外面坏人多,若是刚才叔叔不在,就要被那几个坏人带到很远的地方卖掉,再也见不到爸爸了,你怕不怕。”小女孩抓住侯卫东的衣服角,道:“叔叔带我去给家里打电话。”

侯卫东暗道:“看来这个小女孩家庭条件还不错,肯定是被惯坏了,若我是人贩子,她已被拐骗了。这些小女孩子,真是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可是见着小女孩子可怜的模样,就道:“我带你到找公用电话。”

两人来到了沙州市综合农贸市场,在一个小烟摊前看到了一个公用电话,小女孩拨通电话,喊了一声:“妈。”也不知电话那一头说了些什么,小女孩脸上显出高兴的表情,扭头问侯卫东道:“叔叔,这是哪里?”

“沙州综合批发市场。”

打完电话,侯卫东就买了一包云烟,和小女孩坐在烟摊前的长木凳前,他给小女孩买了一包饼干,俩人一人抽烟,一人吃饼干。沙州综合批发市场人来人往,还有两个保卫模样的男子,也就不必担心安全,小女孩也就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她看到侯卫东在抽烟,就递了一块饼干过去,道:“叔叔,你吃一块,很好吃。”这是普通的饼干,从包装就可以看出味道不怎么样,小女孩却吃得津津有味,想必是真饿了。

过了一会,一辆普桑开进了综合市场,一男一女从车上冲了下来,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烟摊边吃饼干的女儿,女的一把抱住了小女孩,道:“粟糖儿,妈妈答应给你买钢琴。”那男的看见小女孩,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侯卫东,很快又将目光转向了小女孩。

那女的见宝贝女儿完好无损,提心吊胆过了一个晚上,终于可以放心了,她一抹眼泪,又道:“粟糖儿,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准离家出走。”那男的眉头紧锁,他生气地道:“这还不是你惯的。”女的回过头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干什么。”男的就不说话了。

男的走到公用电话旁,取过五角钱,道:“这是刚才的电话费。”公用电话的老板指了指侯卫东,“他已经付了。”

男的看见女儿手上还有一句饼干,对于眼前这个年轻男子,他还是保持着一丝警惕,他取出一百块钱,脸上露出笑容,道:“这是电话钱和饼干钱,我代表全家人谢谢你。”

侯卫东摇了摇头,道:“小事一桩。”他挥了挥手,道:“我有事,走了。”小女孩见侯卫东要走,就挣开妈妈的手,来道侯卫东身边,道:“叔叔,你叫什么名字?”侯卫东想了一会,也没有说名字,道:“小妹妹,以后要听大人的话,不要一个人乱跑,外面的有好人,也有很多坏人。”

经过这件事情,在沙州综合批发市场随意了转了一圈,天也就渐渐地亮了。

侯卫东只知道沙州公园的大体位置,他也没有坐公交汽车,离开了综合批发市场以后,就朝着沙州公园走去。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沙州公园的门口。

此时刚刚七点,距离九点的约会时间还有二个小时,侯卫东肚子又饿了,在公园门口的面馆,要了三两杂酱面,尽量缓慢地吃完了这三两面条,面条味道好极了,可只有三两,将面汤也喝得干净,不过花了十来分钟。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饶是侯卫东年轻力壮,也感到身心俱疲,他坐在了公园门口的木椅上,头靠着木椅子,享受着夏日清晨的清风,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居然梦到了青林小学校的绿化,还有铁家的香喷喷的白鲢鱼。

正梦中吃鱼,忽然天地一阵摇晃,侯卫东眼看着红烧鱼在梦中消失,正在恼火,就看到一身红衣在眼中闪耀,红衣也是两件套的,上身衬衫,下身长裙。

小佳看见侯卫东背靠着木椅子睡着了,口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胸口,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将侯卫东摇醒以后,就取过纸巾,将男朋友的臭口水擦干净,又将一个酱肉小包子塞进了侯卫东的嘴里。

两人有千言万语,见面之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特别是才见面的时候,两人都特别的客气。

走到公园大门,侯卫东准备去买票,小佳拉了拉他的手,道:“公园是我们园管处的,不用卖票。”果然,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公园门口的中年人就热情的招呼,“张小佳,今天怎么有空到公园来检查工作。”

张小佳抿笑道:“何会计,我哪里有资格检查工作,我来耍。”何会计看见张小佳挽着一个年轻人,开玩笑道:“张小佳,男朋友长得好帅。”听到有人夸奖侯卫东,小佳心头甜滋滋,介绍道:“这是公园的何会计,这是男朋友侯卫东。”

何会计递了一枝烟,热情地问道:“在哪里上班。”小佳就道:“在益杨。”何会计明显地楞了楞,随即又笑道:“益杨,你们两人是同学?”

第41章 到底为什么(三)

沙州人对益杨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的轻视,何会计眼中稍纵即逝的惊疑和不解,还是被侯卫东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心道:“公园的会计有什么了不起,等以后混出个人模狗样,再来看你的嘴脸。”

沙州公园曾是岭河省颇有名气的公园,只是随着省会城市建设怕加速,沙州公园就渐渐没落了,不过,做为老公园,它的底气还是颇为厚实,进了公园,就看见许多高大的树木,还有许多剪裁得很是精致的大小造型花木。

走了这一段路,两人客气感这才消除了,小佳鼻尖微微有些出汗,紧紧靠着侯卫东,她很兴奋,不停地讲着工作以后的各方面情况,让侯卫东插不上嘴。看着左右无人,侯卫东就搂着小佳的腰,隔着薄薄的裙子,他的手掌能感到小佳腰间肌肤的细腻和热度。

两人在沙州学院相恋三年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躲躲藏藏中渡过,对于寻找合适的地形十分在行,走了一段,他们就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点,这种地点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当事人的视线必须要开阔,这是前提条件,不能发现其他人,就算是藏得再好,自己也很被动,二是自己后背一片最好是围墙、山岩、建筑物等阻碍物,这样就不会有人从背后出现,三是就是隐藏条件要好。

找到了这个地点以后,侯卫东和小佳就紧紧的抱在了一起,小佳就要亲吻过来,侯卫东有些尴尬地道:“晚上和早上都没有刷牙。”小佳很讲卫生,就停止的进攻,她使劲地掐了侯卫东一把,道:“讨厌,为什么在旅馆里不刷牙。”

侯卫东苦笑道:“沙州开粮酒交易会,所有旅馆都住满了。”

“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

简约地讲了昨晚的经历,小佳眼睛有些湿润,关切地问道:“你困不困,若困就靠在我身上睡一会。”

侯卫东意味深长地笑道:“这个时候睡觉,就真是暴敛天物了。”

“你坏。”小佳又掐了侯卫东一把。

两人就是干柴和烈火,环境稍稍适宜就会被点燃,侯卫东和小佳紧紧拥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小佳就转地身,用背靠着侯卫东,这是两人在沙州学院里熟悉的姿势,侯卫东双手从小佳衬衫里伸进去,将其乳罩解开,就握住了小佳挺立的双峰。

鸳梦再温,两人都格外激动,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园又在园管处的势力范围内,两人都尽量地克制着自己,侯卫东最终还是在小佳手上一泄如注。

激情过后,两人就坐在公园的阴凉处聊天,谈彼此工作经历,也谈遇到的困境。

“我把你的情况给金玲俐说了,她认为在青林山上,你隔书记和镇长这么远,无论做得再好,他们都不知道,干了等于白干,你还是要想办法回到青林政府去。”

金玲俐是张小佳高中最好的朋友,她没有考上大学,就在烟草公司上了班,工作几年来,在小佳面前,俨然就是一个老江湖了。

“计生办黄主任有意将我调到计生办去,秦镇长已经同意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侯卫东见张小佳头发微微边缘有些卷曲,用手摸了摸,道:“头发烫过。”

“好看吗?”

“我还是觉得以前的直发好看一些。”

“嗯,你不懂,现在沙州市最流行这种小卷发。”

侯卫东在心中暗道:“在青林山上,抬头望明月,低头看大婶,流行已经离我很远了。”

“你爸爸、妈妈态度好些没有?”

说到爸爸和妈妈,张小佳脸色就暗淡了下来,她道:“他们还是老样子,时不时敲打我,他们心里知道我们还在来往,只是拿不到把柄,规定我晚上必须九点钟回去。”

侯卫东想起陈庆蓉难看的脸色,暗中叹息一声,他握着小佳的手,道:“小佳,你要相信我,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做出成绩,让你爸爸和妈妈相信我。”他心里沉重,却故意开心地挥了挥手,“胡汉三肯定很杀回沙州的,我们要有信心。”

小佳看着侯卫东坚毅的神情,也就坚定了许多,分手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对两人的爱情归宿也有着莫名的灰心,沙州和益杨,在现实中,确实是一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如王母娘娘制造的天河一般宽阔。

当头靠在侯卫东的肩膀之时,小佳仿佛又回到了重前,自信心也重新找了回来,她握着侯卫东的手,道:“我相信你。”

在公园里呆到二点,侯卫东和小佳才出去吃了午饭,随后,就在沙州四处寻找旅馆,结果和昨夜一样,沙州所有宾馆、旅店都人满为患,小佳想起交游广阔的金玲俐,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有没有办法。电话接通以后,小佳简单说了几句,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又红着脸,道:“谢谢了。”

挂了电话,侯卫东见小佳即高兴又羞涩,问道:“晚上的住房解决了吗?”“金玲俐的哥哥到云南出差,要一个月才回来,他有一套房子,钥匙交给了金玲俐,今天就让给你住。”

看到小佳红朴朴的脸蛋,侯卫东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他的小兄弟不争气地就竖了起来,心口也“蹦、蹦”地跳得历害,两人心照不宣地去取钥匙。

一栋灰色的家属楼,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撑着小花伞,站在树荫下,看到大汗淋漓的两人,女孩子脸上露出了笑意。

“侯卫东,久闻大名了,我是金玲俐。”

侯卫东就笑道:“金玲俐这三个字,我写得极熟了,今天终于见到名字的主人了。”侯卫东给小佳写信,总是写上“金玲俐转张小佳收”。金玲俐工作了几年了,脖子上挂着一条精致的项链,衣服领子开得很低,雪白的乳沟很是刺眼。

金玲俐是张小佳的闺中秘友,对于两人的恋爱故事知之甚详,今天也总算见到了故事的男主人公,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侯卫东,这个男主人从相貌、气质到谈吐,都和张小佳甚是般配,只可惜在益杨工作,要不然也算得上白马王子了。

金玲俐对张小佳耳语了几句,小佳看了侯卫东一眼,就红着脸去打金玲俐,她们两人闹了一会,金玲俐就递了一把钥匙给小佳,转身对侯卫东道:“太热了,我要回家吹空调了,也不耽误你们两人的宝贵时间。”

金玲俐此举,对于侯卫东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雪中送炭,侯卫东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便目送着金玲俐进了门洞。

两人得了钥匙,便不想在烈日下多呆一分钟,侯卫东轻声道:“我去买避孕套。”小佳道:“不。”也没有说更多的理由。

张小佳读高中之时,曾经跟着金玲俐到过他哥哥的家,凭着记忆很顺利地找到了住房。

对于单身汉来说,这是一间颇为清爽的住户,屋内有两株盆景,据说很贵,需要精心管理,这也是金玲俐的哥哥将钥匙交给她的主要原因,里面的设施也很全,除了冰箱、电视等日常家用电器以外,还有当时并不多见的空调。

将防盗门反锁,侯卫东就将小佳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第42章 到底为什么(四)

在窗式空调的嗡嗡声中,房间里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来,但是,两个年轻人的热情却“嗖嗖”地上升着。

张小佳站在房间,微闭着眼睛,一幅任君采摘的样子,侯卫东指尖有些颤抖,他轻轻地将解开小佳的扣子,露出了有着暗红色花蕾的乳罩,随后,又将小佳的衬衫脱了下来。

两人恋爱多年,除了没有真正性爱以外,两人也算是亲密无间,可是,他们俩人的亲密行动都是创造条件进行的,具体地说,多是在野外进行的,所以每一次亲热都有所保留。

侯卫东是第一次在安全的环境之下看到小佳的身体,他身心皆很放松,并没有急于脱下小佳的乳罩,如欣赏艺术品一样,将目光停留在小佳光骨的上身。

终于,他慢慢地解开了乳罩。

小佳对于侯卫东是全身心开放,她没有任何保留,让胸前的美丽蓓蕾直接面对着侯卫东。

侯卫东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蓓蕾的顶部,他动作如此轻柔,就如面对着一位刚刚初生的婴儿,害怕动作一大就会弄疼婴儿吹弹可砍的肌肤。

小佳没有想到侯卫东会如此温柔,她牵着侯卫东的手,放在自己的蓓蕾上,道:“卫东,我爱你,永远。”又轻声地道:“你也脱掉。”

侯卫东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年轻的身体看上去很是健康,肌肉紧绷,没有一丝赘肉,肩膀到腰间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倒三角,倒三角的底端,则是充满活力的小家伙。

小佳是第一次看到侯卫东彻底的裸体,她目光中有一些迷离,手指在腹间的八块肌肉间划过,她的手指让侯卫东一阵痉挛。

侯卫东雄力的力量瞬间爆发,他一把将小佳抱了起来,直接放到床上,然后快速地将裙子脱了下来,这一下,两人终于彻底地赤诚相见。

趴到了小佳身上,侯卫东喘着气道:“没有套子。”小佳道:“这是我的第一次,不能用套子,我在安全期,别怕。”

在小佳的引导之下,侯卫东试着用劲。“啊。”小佳紧紧抓住了侯卫东的手臂。

尽管屋内有空调,两人同时结束了人生的又一个第一次,汗如雨滴,每个毛孔都有一粒汗珠,休息了十多分钟以后,两人就相拥着去淋浴。

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小佳如水一般温柔,细心地为洗了一会,又见到了英姿勃发侯卫东。

晚上八点,两人已连续地做了四次,体力消耗巨大,直接体现就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卫东,我要回去了,今天我给家里说是单位加班,这才请假出来,若是九点以前不回家,家里肯定又要起风波。”

侯卫东亲了亲小佳平坦而柔软的小腹,抬起头来,道:“走吧,在外面吃点东西,就送你回家,我们两人要从长计议,要给父母一些适应的时间。”

将小佳送到了大楼下面,几个居委会老太太仍然忠于职守在小卖部前,她们目光锐利地看到了牵着手的侯卫东和小佳,而幸福中的两人仍然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根本无视这些居委会大娘们。

“明天,我等你。”侯卫东握着小佳的手,站在阴影的灯光中,胸中充满着柔情蜜意。

星期六整天没有回家,小佳担心父母会责怪自己,她就站在黑暗处,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侯卫东,道:“明天等着我。”小佳匆匆就告别了,让侯卫东满腔的温情无处施放,不过,此地在小佳父母的地盘之上,也难怪小佳这么紧张。

“为什么自己的婚姻,就非得受到父母的约束,难怪巴金要写家、春、秋,封建思想真是害死人。”

就是侯卫东和小佳无限恩爱的时候,陈庆蓉和张远征在家里气得吃不下饭。

沙州市有句俗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于独生女张小佳,张远征和陈庆蓉寄予满腔的希望,他们一直在工厂里工作,也没有特别的社会关系,因此对小佳的婚姻把关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