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市长的门,在过道里,任秋风又碰上了抓商业的皇甫副市长。皇甫副市

长没有架子,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老任哪,你不简单哪,

香港报纸都登了,现在身价是一个亿呀!你可是咱市里的名片,飞机上挂喷壶,

响遍全国。我看了你们的材料,你们要搞连锁?好啊,大胆搞,搞起来。有些事

情,也可以先走一步么,大胆尝试……有作为才有地位么。有什么困难,你可以

直接找我。”任秋风听了,忙问:“股份制我们可以搞么?”皇甫市长暗示说:

“我没说可以搞,但可以试。试,你懂么?”任秋风说:“明白了,谢谢市长关

心。”

尔后,任秋风想,既然两位市长都见了,也见见局长吧。于是就去了寥局长

办公室。寥局人更爽快。一见他就批评说:“你这个家伙,见市长去了吧?我在

窗户这儿早看见你了,骑一自行车,人家不让你进,是不是?日他豆,你装什么

廉政?回去赶紧给我配车!净耽误工作。”任秋风笑了笑,又把给市长汇报的情

况,给局长汇报了一遍。局长一边听一边插话说:“15个?15个不行。不行不行。

能不能搞大一点?比方说,30个,50个。我是打个比方,一个孩子是养,两

个孩子也是带,你得长个豹子胆!蚂蚁日象——大弄!“任秋风说局长说的有道

理,我们再考虑考虑。临走时,局长又叫住他:”老任啊,现在有个说法,要学

会钻政策的空子。你会么?“任秋风笑了。局长说:”你一笑我就明白了,你会。

走的时候,局长要派车,任秋风坚决拒绝了。他说,“精神”吃的太多,他

要走走,好好消化消化。

这一路,任秋风是步行走回去的。他太激动了!浑身上下象是挂满了炸药包。

他的腰太硬了,硬得就象是扎满了弹簧,碰一下就是活力。当他走到大门口

时,他竟忍不住对那门岗点点头,一再微笑。那门岗见人多了,那门岗觉得自己

并不认识他,有点诧异。可见这个人气宇轩昂的,一直对他友好地微笑,迷瞪了

一阵儿,也终于象遇上老熟人一样,点点头,笑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任秋风突然觉得自己宽了。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

身量变宽了。这有些好笑,走着走着,他怎么就宽了呢?他看看自己,毫无缘由,

他宽了。妈的!这叫什么事?他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望着那一辆辆在马路

上行驶的大大小小的汽车,望着那拥挤的骑着自行车赶路的人,望着他们眼里露

出的忿恨,心里竟生了一种理解和释然。天近黄昏时,街灯亮了,当他走在路边

上,看见有一戴白帽的男人站在炭炉后。用他那粗哑的假新疆嗓音高喊:“羊肉

串,羊肉串喽!……”不知为什么,他掉泪了。一个大男人,走在大街上,他默

默地掉泪了,他是感动得掉泪了。

回到商场,任秋风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站了很久……一张宏大的蓝图在他脑

海里逐渐形成了。他把江雪叫来,对她说:“从工作考虑,还是进辆车吧。”

江雪说:“早该这样了。”

任秋风说:“今天,见了市长……”

江雪说:“进辆好的?”

任秋风想了想说:“就,奥迪吧。”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在路上,他怎

么就宽了。

似乎是不经意间,江雪兼上了任秋风的生活秘书。

这段,会议多了。任秋风出门时,也开始讲究仪表了。有一次,出门开一个

会,任秋风对穿什么衣服拿不准,刚好看见江雪,说来,你给参谋一下。江雪就

给参谋了一下。此后,不用再叫,江雪就主动参谋了。

这女子眼光毒,一参谋就很到位。正始的、公开露面的场合,都让他穿西装

打领带。西装和领带的搭配是很讲究的,不能超过三种颜色。这些,江雪都给他

安排的很得体。有时候,江雪又执意让他穿便装,结果去了以后,显得非常自然、

随便。还有的时候,就让他就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圆口布鞋,也很好,显

得朴素。慢慢地,任秋风很依赖她。

如今,任秋风也常去那个叫做“黑井”的茶社。这是省城目前最好的茶社。

最初,还是江雪介绍他去的。一天,江雪说,有几名银行家指名要见他,约

在黑井茶社,他就去了。临走时,江雪说,这些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穿军装太

严肃,穿西装又太板正,随意点,你穿茄克吧。于是,他就穿着江雪给他挑的茄

克去了。

黑井茶社是进门就要脱鞋的。进门后,在大厅里脱了鞋,穿着袜子走在那擦

得铮亮的樱桃木的地板上(如果你穿的是白袜子,楼上楼下走一圈下来,那袜底

还是白的,它就这么讲究),在巴赫钢琴曲的伴奏下,在妙曼的音乐声中,人就

象踩在羽毛上一般,飘飘的,脚很舒服。尔后,一阶一阶地上了二楼,那里有隔

成一间一间的日式茶舍。茶舍里很安静,巴赫的音乐似有若无,与环境非常协调,

一间一间都互不干扰,里边摆着一圈日式沙发,中间是一个茶几,茶几上放有精

致的日式茶具。有穿和服的小姐布茶,为了不影响客人谈话,进出都是默默地跪

式。要是想出出汗的话,就上三楼。三楼是娱乐性质的,上边有台球室、乒乓球

室和棋牌室。玩热了,还可以上四楼,四楼是桑那洗浴中心,你可以泡一泡、蒸

一蒸、搓搓背什么的。这里有很完整的一套服务设施。

任秋风第一次来,是跟几位银行的行长见面。他先是见了三位,一位是工商

行的行长,一位是交行的副行长,还有一位任秋风自始至终也没弄清他的身份,

从气度看,好象他本身就是“银行”。当然,在以后的日子里,任秋风就见得多

了。

这三位,工商行的姓薛,名叫薛民选。他的脸很大,胖胖的,身上随随便便

地穿一件水洗布的纯棉衬衣,却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交行的这位姓千,这是世

上很少的姓氏,人家都叫他“千行长”或“老千”,这称呼是看关系的。他是个

秀秀气气的“眼镜”。第三位,姓郭,叫郭大升。看模样是个很不讲究的主儿,

他胳膊上的汗毛很重,很象是黑猩猩。但是,他手腕上戴的那只表却引起了任秋

风的注意,他戴是的“百达翡丽”。这是世界名表中最好的牌子,据说创立于1839

年的“百达翡丽”是全球最优秀的制表商,就是他们为这个行业制定了技术标准

的上限。干了商业后,任秋风也是刚刚才知道。从三人的默契度上看,他们的关

系非比一般。

这次见面,是给了任秋风一些刺激的。虽然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内心深处,

却留下了很深的印痕。四人见面后,很简单地握了握手,尔后就坐下来。薛行长

说:“老任,喝什么?龙井还是碧螺春?”任秋风说:“就龙井吧。”接着,薛

行长又问:“老千,你哪?”老千说:“我苦丁,有点上火。”于是,薛行长就

吩咐说,“那好,两杯龙井,一杯苦丁,一杯普洱,老郭只喝普洱。”

待那跪进跪出的小姐把茶一一布好,尔后默默地退下,拉上了门。薛行长这

才说,“老任,你的‘金色阳光’如今已做到了国内第一品牌,这我们都知道。

我们哥几个把你约来,就是想听听,今后,你打算怎么办?实话说,我们是

给你送银子来了。“

任秋风笑了笑,说:“有好几家银行,都说要给我贷款……”

老千插话说:“我们不是贷款,我们是想参股。”

任秋风说:“多少?”

这时候,那姓郭的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你要多少?一个亿

够么?”

任秋风的心象是被人刺了一下,很突兀。可他不动声色地说:“你们也不怕

钱打了水漂?”

老千说:“我们调查过你的情况,你是侦察兵出身,胆大心细,不会蛮干。

我们看重的就是这一点。实话说,这钱,不是公家的,是我们个人的。说白

了,我们是想把钱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当然,能生钱更好。万一砸了,那是我

们的眼不好。是吧,大哥。“

任秋风吃了一惊,心想,自己的?你们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钱?!可他仍不

动声色地说:“你们也知道,香港的报纸已经登了,‘金色阳光’的品牌效应,

就值一个亿。”

老郭眼很亮,老郭说:“老任,你不要有什么想法。钱是干净的,是我们从

股市上走来的。”说这话时,他的脸有一股黑气。

任秋风说:“……现在是市场经济了,我知道。”

薛行长说:“是啊,老任,我们就想听听你下边的打算。”

任秋风说:“当然是搞连锁。目前国内还没有连锁,我准备搞一个连锁帝国。

三年建30个‘金色阳光’连锁店,年销售额300 个亿!“实质上,这只是他

的初步设想,并没有周密、详尽的计划,可当着这些人的面,他不能太让人小瞧

了。

薛行长问:“老任,你的资金来源呢?建30个连锁,你资金从哪里来?”

在薛行长的激发下,任秋风脑海里临时闪现了一个火花!他说:“有一本书

你读过么?这本书的名字叫《蛋生蛋》。其中举了一个例子,说美国有一个叫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