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一次刁难你,我真不是个人哪!嗨,我再说什么都晚了。可江总,我上有老下

有小……你大人大量,就饶我这一回吧?”说着,他双手捂着脸,竟呜呜地哭起

来了。

江雪望着他,淡淡地说:“吴师傅,你这是干什么?起来吧。”

吴国富哭着说:“人到了这一步,脸就不是脸了。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

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江雪的脸一直沉着,她眼窝里的蚂蚁,泛着一芒儿一芒儿的紫蓝色的光!一

个男人,说折就折了,她有些看不起他了……终于,她说:“你起来吧,下不为

例。”

江雪慢慢站起身来,似走非走的样子,抱着膀在屋里走了几步……这时,吴

国富才站起,小心翼翼地陪着。江雪扭过头,撂下一句:“多好的家呀,你要珍

惜。——我走了。”

出了家门,吴国富一路陪着小心,极尽巴结地跟着。走着走着,吴国富说:

“江总,有、有个事,我得给你汇报一下。”

江雪说:“你说吧。”

吴国富说:“那啥,我一铁哥们,在万花当采购员。他在酒桌上对我说,他

那边的老总,在北京谈了一个电视机项目,还说要他们保密……”

江雪开初并没在意,她仍沉浸在胜利之中。片刻,她问了一句:“啥、啥项

目?”

吴国富说:“电视机。说是日本的,新款。”

江雪立时警觉了,说:“人呢?人到了么?”

吴国富好不容易逮一机会,赶忙靠近说:“说是人已经到了。”

江雪说:“你给我查查,看他住在哪儿。”

有车的感觉真好。

苗青青如愿以偿,当上了采访部主任。主任是可以配车的,于是她有了一辆

七成新的桑塔那轿车。本儿,她早就有,也正儿八经地在驾校学过。这会儿,车

有了,兴致也高,就一个人开着出来了。从冬青路的友谊饭庄一气开到了三环,

从三环又上了立交。这一路上,灯就象河一样,哗哗地从身边流过,只是有些紧

张,不敢乱看。街口上一会儿红灯,一会儿绿灯,那眼象是不够用似的……很刺

激!升了职了,同事们自然要给她祝贺,说是不喝的(她喝伤过),却也被众人

劝着灌了不少酒。所以,开着开着,酒劲就上来了。因前一段她刚刚编过一篇报

道,一个人因酒后开车从立交桥上翻下去,还砸伤了人……苗青青不敢再开了。

她把车停在路边上,拿出手机,就给一个人拨了电话。

这个电话是她下意识拨的,拨了她又有些后悔。她看了看表,已是夜里十点

了。她暗暗地埋怨自己,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呀?!他不知会怎么想呢……可

是,电话已经通了。对方在电话里说,“青青么,是青青?”苗青青沉吟了一下,

说:“是我。”电话里说,“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好想你呀。”苗青青说:

“你喝酒了吧?”对方说,“没有没有。陪一外商,小日本。谈了些生意上的事,

没有喝酒。”苗青青却突然说,“算了。你喝酒了。”对方在电话里急切地说,

“什么算了?怎么就算了?你打的电话…我说了,我一滴酒都没喝。要不你闻闻?”

这时,苗青青才说,“你要真没喝,就过来一趟。”对方很兴奋地说:“好,

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苗青青说:“你别开车过来,我这儿有车。你打的吧,

就黄河路一直往东,立交桥的下边,右首一百米。”

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呢?为什么偏偏打给他呢?你是记者,抽屉里的名片一

摞一摞的,熟悉的人不是很多么?有那么多的大老板、大企业家、大知识分子,

都愿意跟你结交;你还有那么多的朋友、同学?……也许,一个人的成功和喜悦

是要与人分享的。分享,重要的是,跟谁分享?他么?你跟他,本来是想断的,

你恨了又恨,可怎么就断不了呢?苗青青默默地坐在车里,似乎想清理一下心绪。

可头晕晕的,心里七上八下,真是一个剪不断、理还乱,问何人,会解连环?

就在这时,右边的车门一响,邹志刚坐进来了。他不光是喝酒了,还满身的

酒气!苗青青一看他那个样子,气呼呼地说:“你明明喝酒了,还来干什么?”

邹志刚短着舌头说,“没、没喝。清、清酒,度、数很低。一、一小日本,

不、不在话下。要不,你、你、闻闻——”说着,他侧过身子,朝苗青青脸上亲

去。

苗青青一把推开他,说:“看你那样子,满身酒气,别理我。”邹志刚说,

“不是你、你让我来的么?”苗青青没好气地说,“我是让你帮我把车开回去,

你这个样子,能开么?”邹志刚说:“这,这算什么。我闭着眼都能开回去!”

苗青青半信半疑说,“你可别出事,这是单位的车。”邹志刚豪气十足地说:

“放心。

去,你坐到后边去。保证没问题!“

就是这句话,把苗青青打中了。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男子气概。于是,她再

没说什么,乖乖地离开了司机位置,下车坐到后边去了。

邹志刚也跟着下了车。他本该坐到司机位置上去的。可他走到车前,用脚踢

了踢轮胎,却又折回来了。他再次关了一下前车门,却随手又拉开了右边的后车

门,一欠屁股,也坐进来了。

苗青青见他也坐到后边来了,一怔,“你……?”邹志刚说,“你让我定定

神。我的、的确是陪小日本喝了几杯。没事,你放心,我会把你平安送到家的。”

苗青青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吹。”邹志刚说,“我不是吹。我是赶得紧

了。

我刚把那小日本送回房间,你一打电话,我就赶紧来了。你没看我气儿还没

喘匀呢。“邹志刚说着拉起苗青青的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又说:”青青啊,

青青,我今天打了一个大胜仗!我把那日本人摆平了。日本最新出的一款平面直

角电视机,我一举取得了中南五省的销售权,成了总代理了!明天上午就签合同。

什么金色阳光,狗屁,靠边去吧!…“苗青青似乎也想说点什么,看他兴奋的样

子,也就不想说了。邹志刚的脸红堂堂的,那酒已漫散进了每一个毛孔,于是就

显得更加唠叨:”你猜那日本人叫什么?井口。他咋不叫锅底呢。这日本人也怪,

你听那名字,什么河边一郎,村上一树啦,什么江上,什么渡边,什么小桥,都

是些野外植物……“苗青青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她一推车门说,”算了,还

是我自己开吧。“邹志刚赶忙拉住她,”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行了吧。“他

又伸手把车门关上,紧紧地抓住苗青青的两只手,一声声叫着:”青青,小青青,

我想死你了。“

苗青青的内心是很复杂的。两人都在后排坐着,她一边是讨厌他醉酒的样子,

一边又有些说不出口的、她也不愿意承认的渴望。这内心的矛盾,使她没有很坚

决地抽回她的手……再说,不是她打电话让他来的么?

由于兴奋点的转移,邹志刚的酒劲渐渐落了,他的思路也清晰了。人,一下

子又幽默起来,他说:“青青,你厉害呀,一下子成了有车族了。这叫那个啥,

小母牛对屁股,比较牛、那个啥…”苗青青嗔道,“去。你这张嘴呀,好好刷刷!

…我这算什么。“邹志刚说:”你这就不是一般的白领了,你是高级记者,

又升职了吧?“苗青青说:”升什么职,不就是一个采访部主任,有什么稀罕的?

邹志刚马上说:“看看,你是白领镶金边,牡丹顶上又开花,飞机上挂扫帚,

伟(尾)大呀!”苗青青说:“去去,啥话一到你嘴里,就大变(便)了。”

往下,他说,“你热么?”苗青青微微摇了摇头。可邹志刚一边问着,却把

外边的西装脱了,他挽了挽白衬衣的袖子,又把脖子里系的领带往下拽了拽,自

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就出汗了?”说着,他话锋又一转,“你听说过英国王妃

戴安娜的故事么?”苗青青随口说,“戴安娜怎么了?”邹志刚却不说戴安娜了,

他说你知道外国人为什么把高级轿车称做“房车”么?苗青青说,“你到底想说

啥?一会儿戴安娜,一会儿是车,一会儿又是房的?”邹志刚贴近苗青青,小声

说:“戴安娜跟她的情人就是在房车里做爱的。她最喜欢在车里做爱……”苗青

青听了,脸上羞羞地红:“你胡说。”邹志刚说,“真的,我不骗你。”于是,

车里陡然间就沉默了,连空气都显得稀薄了,喘声越来越重,两人的眼里,渐渐

有了火苗。

江雪真的急了。

自当上副总以来,她还没给商场做过任何建树。这次,如果能把日本新款电

视的代理权争过来,可以说是大功一件。吴国富虽然告诉她,那日本的总代理已

到了省城,可就是不知道人住在什么地方……她曾发狠地对吴国富说,查!为此,

她还专门跑了一趟商管委,把全市所有旅馆业的资料全调了出来……不料,回来

后,就越加地丧气了。

怎么查呢?在省城,共有大小旅馆168 家。准三星级以上的68家,四星级以

上的有17家,其中包括省属的9 家。这些旅馆分布在全市的东西南北各个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