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了锅似地。只见人们一群一群地从楼里冲出来,都朝着一个方向跑!一大早,

这是干什么呢?她摇下车窗,刚想问一问,却听见奔跑的学生在说:“快快,齐

教授自杀了,从楼上跳下来了!”顿时,江雪象挨了一闷棍似地,一下子趴在了

方向盘上。片刻,她有些慌乱地打开车门,冲上去就近抓住一个男生问:谁?你

说谁?!那男生气喘吁吁地说:齐教授!齐康民教授!说完,大步跑去了。江雪

下意识地跟着人们朝教学楼前跑……可是,跑着跑着,就在她快要跑到的时候,

只有十几米远了,她突然停了下来,就那么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又扭头往回走。

她听见人们乱纷纷地说,快打110 !快打120 !快快快……江雪重新走回车里,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尔后果断地倒车,迅速地离开了商学院。

当她重新驶上大街的时候,她哭了。她知道,她把心留下了,她的心正抱着

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失声痛哭!

二十二章

一那是个不宜接电话的时刻。

电话铃响的时候,任秋风正在东郊一个高尔夫球场上学打高尔夫球。

这个占地一千多亩的高尔夫球场是位泰国商人出资建的,投资八千万。这也

是中部省份的第一家高尔夫球场。球场主要是给富人建的,也象京城一样吃喝玩

一条龙服务,实行的是会所制。所以,来这里打高尔夫不是为了打球,而是为了

玩“派”。人“款”到了“亿锭”(一定)程度,不打高尔夫,你打什么呢?况

且,他是被人请来的。请他来的是金色阳光的三位大股东,不管想不想打,装也

要装一装的。可他刚按规定姿势举起球杆,电话就响了。

然这个时候,任秋风不想接电话。近一个时期,金色阳光集团的资金链条出

了一些问题。说白了,是一些供应商对他长期拖欠货款不满,整天在屁股后追着

要帐……可是,当着三个大股东的面,他当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内部的情况。于是,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不接了。我总得给自己放半天假吧。”说着,他从裤兜里

掏出手机,很大气地按了一下,尔后把手机关到了震动上。可是,当他把手机改

成震动后,手机是不响了,却象个跳蚤似地,一直在裤兜里蹦哒。每隔三五分钟,

它就震你一下,不屈不挠……震得大腿根很不舒服。任秋风知道,这肯定是有什

么急事,可当着这些人,他不能接。

之所以把任秋风约出来打高尔夫球,三位大股东也的确有想法。当初,他们

对金色阳光十分看好,不然,也不会把近一亿的黄金白银投进去。可是,说话间

三年过去了,从表面上看,金色阳光集团形势大好,已经从一家发展到了35家连

锁店,在香港、美国都有分支机构……并号称从无形资产到固定资产加上摩天大

楼(摩天大楼还在挖地基呢)足足有50亿之多!这当然是升值了。可这仅仅是数

字。说白了,这数字也大多是估算出来的,而实际情况如何?他们心里却没有底。

尤其是最近,他们不断听到一些风声,说金色阳光集团的经营情况很不好,严重

亏损,有可能出现雪崩……于是三位大股东私下一商量,决定把任秋风约出来,

探探他的口风,摸一摸底。如果情况确实很糟糕,那得赶紧把资金撤出来。

如今,市场经济风云变幻,一时通货膨胀,一时又银根紧缩,有好多企业说

垮就垮,这不能不让人担心。所以,名义上是打高尔夫,可双方打的是“心理战”,

是商人之间的一次心智上的较量。

他们四个人,实际上是一对三。任秋风算是一方;大老郭,工商行的行长薛

民选,交行的副行长千有余,算是一方。他们三人,是一个利益集团。私下里又

以大老郭的马头是瞻,什么事都听大老郭的。而大老郭的背景十分复杂,你看,

他明明是中原人,却有一本香港护照。据说他的夫人原在香港经商,现又入了加

拿大藉,如今住在多伦多的一栋阳光明媚的别墅里。有传言说,他这个夫人可是

大有来头,年龄比他大得多,他就是靠着这个夫人起家的……至于真实情况,就

不得而知了。大老郭今天上身穿着一件米黄色的休闲T 恤,下身是乳白色的休闲

西裤,脚上是一双耐克鞋,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站在高尔夫球场上,随

随便便地拄着球杆,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球童,那球童是个在校的女大学生,是

趁着星期天出来打工的。她穿一球童马甲,身上背着球袋,推着一自助球车,大

约是没干多久,样子有点傻。大老郭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象是想起了什么,若有

所思地说:“老任哪,实话对你说,二十五年前,在香港,我也是当过球童的。

球童也不好当啊!”任秋风说:“是么?你还有这段经历?说说。”这时,千有

余在一旁插了一句:“大哥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久经沙场,什么没干过?!”大

老郭溜了千有余一眼,说,“你这个老千,那壶不开你提那壶。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当球童那阵,还没这姑娘大呢……”接着,他话头一转,又对任秋风说,“老

任,你知道选球童的第一个标准是什么?”任秋风摇摇头,说:“这我是外行,

不懂。”大老郭说:“——眼。选球童的第一个标准是眼,眼要好。你想,球‘

日儿’一下打出去,谁知打到哪儿去了?球童得在第一时间里把落点找到,尔后

跑去捡球……所以,眼!”任秋风笑着说,“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郭董是

鹰眼!”大老郭意味深长地说,“谈不上,年轻时候还行。不过,现在年岁大了,

兴许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任秋风说,“看来,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今天

是败定了。不过,如果是射击,你肯定不是对手啦 .我是什么枪都打过……”大

老郭淡淡地说,“其实,把你约出来,也不是为了打球。你责任重大,怕你累着,

不过是让你出来玩玩,散散心罢了。”任秋风笑着说,“我是给你们打工的,大

佬们如此体恤,谢了。”

阳光很好,草坪如画。站在球场上,举目望去,让人有到了国外的感觉。可

说是打球,虽然是四个人一块来的,也就是大老郭和任秋风两人打几杆,另外两

人陪着,几乎相当于在草坪上散步……所以,当球打到一个果岭上的时候,大老

郭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对立在一旁的球童招招手说,“姑娘,谢谢你了。

我们也就是聊聊天,说说话,不打了。你去吧。”那球童很识趣地接过小费,说

声谢谢,背上球袋,拉上球车走了。那姑娘走了几步,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心

说,有这么贵的金卡(她知道,一张金卡好几十万呢),怎么就不好好打呢?

待球童走后,大老郭往远处望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老任啊,听说,这

一段经营情况不太好?”

任秋风笑了笑,也望着远处,说:“还行吧。还行。”

这时,薛行长插了一嘴:“老任,是不是摊子铺得太大了?”

任秋风说:“各位都是内行,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了,规模出效益。如果不是

这35家连锁,咱们三个亿起步,怎么能发展到现在的50亿呢?!你们说是不是?”

老千逼上一句:“老任,我听说,上海那边,啊这个这个……出事情了?好

象说,问题还不小?”

任秋风不紧不慢地说:“打大仗,不能光考虑一城一地的得失,失之东榆收

之桑隅嘛。你们说是不是?不错,上海那边的商场是出了一点事情,是我亲自去

处理的。我把那总经理撤了!”

老千笑了,老千叽叽眼笑着说:“哎,老兄。听说那总经理是一女的?很有

几分姿色。老任,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呀?”

任秋风正色说:“唉,这个事……不说她了。真实情况是,她当时就给我跪

下了。跪下也不行!在大的原则面前,我这人是六亲不认!”

老千说:“对。这对!球,女人算什么,睡就睡了。”

大老郭慢吞吞地说:“玩笑归玩笑。生意是生意。商场就是战场,大意不得

呀。”说着,他不经意地看了薛行长一眼。

这时,老薛突然说:“郭大哥,有个事我还没跟你说呢。这一段,我那里寸

头有点紧,我想从老任这里调一部分资金救救急,你看如何?”

大老郭显出并不在意的样子,抬了抬下巴:“你自己的事,给老任说吧。”

任秋风已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但不知他是想抽股还是真想救急?他就知

道一点,现如今,他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了!不过,他仍然答应得很爽快,他说

:“可以呀。你要多少?五百万,还是一千万?”

老薛又瞄了大老郭一眼,迟疑了一下,说:“五百万吧。行里要搞大检查,

我也是救救急。”

任秋风说:“好哇。不过,有句话我得明说。你的股份是先退一部分呢?还

是全退?……薛行长,你是这方面的内行,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如果你现在退

股,损失可就大了!这有合同,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既然各位都在,我还是

把集团的大致情况给各位汇报一下。现在的规模,发展下去就不是五十亿的问题

了……”往下,任秋风流水一般背出了35家连锁店的各种经营数字,那数字象子

弹一样,一串一串地从他嘴里迸射出来,击打着三位股东的耳膜。可是,说这些

话的时候,连任秋风自己都有些吃惊。他知道,他说的不是实情。可他没想到,

他说假话竟然也这样流利?!

任秋风现在也习惯于说假话了。并且他不认为这就是品德问题,在他的意识

里,这是“工作”。为什么呢?比如在谈判桌上,你当然不会把实底告诉对方,

这谁都知道。可是,在这个关口上,面对三个股东,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在内

心深处,他到底是捏了一把汗的。

听了那一串一串的数字,薛民选下意识地又看了看大老郭,赶忙对任秋风说

:“知道,我知道。你这里如果有困难,就算了。”

任秋风很认真地说:“有困难是正常的。这么一大摊子,怎么会没有困难?

这是两码事嘛。老薛,你要撤股,撤就是了,我马上就可以办。不客气说,有、

人、等着呢。”

话说到这份上,站在一旁的老千赶忙打圆场说:“算了,老任。老薛他没说

撤股么。他只不过是,啊手头有些紧……”

薛行长说:“是啊是啊,我知道任兄劳苦功高。我也不过是想调个三五百万,

临时周转一下……”